始攆人。
傅知弦眼眸微動,慢吞吞朝她走近一步:“已經宵禁。”
馮樂真好整以暇:“所以呢?”
傅知弦看著她的眼睛:“殿下不留我?”
“趕緊滾。”馮樂真丟下三個字扭頭就往屋裡走。
傅知弦笑了一聲,轉身離開?時?,餘光卻瞥見薄被堆疊的床上,一條玄色腰帶。
一條,男人的,腰帶。
他身形倏然停下,在?馮樂真關門的刹那伸手攔住。
“又?怎麼了?”馮樂真最後一點耐心也要耗儘了。
傅知弦定定看著她,好半晌才突然笑了:“怎麼辦啊殿下,我還是想留下。”
緋戰也不知走了沒有,馮樂真自然不能讓他進屋:“想留就去?偏房睡。”
“為何不能宿在?主寢,難不成殿下在?屋裡藏了人?”傅知弦唇角還掛著笑,抵著門的手卻漸漸用力到發白。
馮樂真關了兩?下門沒關住,眼神漸冷:“傅知弦,你在?胡鬨什麼?”
傅知弦沉默與?她對視,漂亮的眼眸笑意如潮水一般褪去?。
許久,他突然放開?手,又?成了遊刃有餘的傅大?人:“既然殿下不樂意,那我就不強人所難了。”
馮樂真蹙了蹙眉,看著他離開?後才轉身回?房,結果就看到了緋戰刻意留在?床邊的腰帶。
……難怪傅知弦會有那般反應,緋戰這個王八蛋真是膽大?妄為,生怕彆人不知道他跟長公主府有勾連!馮樂真深吸一口氣,強忍著怒氣叫來婢女:“把這東西拿去?燒了。”
“是。”婢女連忙答應,拿過腰帶扭頭就走。
馮樂真又?讓阿葉把所有值守的侍衛叫來,發了好大?一通火後讓他們重新?布防,若再叫人輕易闖進來,乾脆都從長公主府滾出去?。
等?訓完話,已經是天光即亮,她回?了寢房,已經全然沒了睡意。
“殿下,奴婢叫人將沈先生煮的四季湯熱了一下,您用一些吧。”秦婉低聲勸道。
馮樂真一晚上都沒有好好休息,也確實餓了:“端上來。”
“是。”
秦婉立刻叫人呈上,馮樂真蹙著眉頭在?桌前坐下,拿起?勺子輕輕攪動幾?下,便看到碗裡十幾?種珍貴藥材,其中幾?味至少要熬煮三個時?辰以上方能去?其苦味。而她在?嘗過湯後,發現湯味甜鮮,半點苦澀也無,就連宮裡最好的藥膳師傅也做不出這樣的味道。
真如沈隨風所言,是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一碗湯。
一碗湯下肚,她煩躁了一晚的心總算安定,也漸漸開?始犯困。
秦婉叫服侍的眾人退下,轉身離開?時?猶豫一分,還是開?口了:“傅大?人先前走時?,突然問過奴婢陳儘安在?何處。”
“你怎麼回?的?”馮樂真不緊不慢地問。
秦婉:“如實回?答,在?偏院休息。”
“嗯,知道了。”
秦婉見她愈發困倦,便低著頭轉身離開?了。
馮樂真這一覺睡到下午時?才醒,起?床後也覺得神清氣爽,沒有那種久睡之後的倦怠感。
睡好了,心情就好了,心情一好,便想起?了心情不怎麼好的傅知弦。她沉思片刻,便讓阿葉準備馬車,打算去?傅家一趟。
阿葉聽到她說要去?傅家,頓時?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馮樂真問。
阿葉咳了一聲:“殿下去?傅家,是想找傅大?人?”
“不然呢?”馮樂真無奈,她去?傅家還能是找彆人麼。
阿葉:“那殿下彆去?了,傅大?人的馬車一直在?咱們府外停著呢。”
馮樂真拿著發釵比對的手一停:“他昨晚沒走?”
“走了,但很?快又?回?來了,”阿葉摸摸頭,“您當時?已經睡下,奴婢不敢打擾您,便一直沒說。”
馮樂真頓了頓,看向梳妝鏡中的自己。
一刻鐘後,她親手拉開?了傅家馬車的車門。
傅知弦還穿著昨日的衣裳,卻比昨日多了幾?分疲憊。
四目相對的瞬間,傅知弦喉結動了動:“殿下。”
“不是走了嗎?”她昂著下頜,明明站在?低處,瞧他的視線卻居高臨下。
傅知弦與?她對視許久,最終還是回?答:“走了,又?回?來了。”
“為何回?來?”馮樂真問。
傅知弦不說話了,隻是安靜地看著她。
不得不說,傅大?人這張臉,實在?有叫人心軟的資本,尤其是那雙一夜未睡的眼睛,泛著天然的紅,好似碎開?一點紋路的瓷瓶。馮樂真歎了聲氣,主動朝他伸出手。
傅知弦唇角翹起?一點弧度,握著她的手從馬車上下來。
“腰帶的事,本宮暫時?沒辦法跟你解釋。”馮樂真牽著他往府中走。
傅知弦:“殿下隻消告訴我,昨晚……”
“沒有。”馮樂真停下腳步,平靜地看著他。
傅知弦唇角笑意漸深:“知道了。”
“這就信了?”馮樂真眉頭微挑。
傅知弦將她鬢間碎發撫直耳後,聲音還帶著熬過夜的沙啞:“殿下的脾氣,我還是知道的,若真有什麼,早就光明正大?領出來了,哪會叫人這般躲著。”
“你知道本宮脾性,昨晚還氣成那樣?”馮樂真不買賬。
“我是人非神,總不能時?時?都是冷靜的,更何況……”傅知弦停頓一瞬,平靜看向她的眼睛,“我近來總是不安,總覺得殿下好像有事瞞我。”
此?言一出,馮樂真抬眸:“有嗎?”
“有。”傅知弦答得篤定。
“的確有一件,不過待你生辰那日,就該知曉了。”馮樂真淺笑抬眸,“你呢?可有事瞞著我?”
傅知弦有一瞬失神,再與?她對視時?回?答:“有。”
馮樂真笑容漸斂:“何事?”
“不可說。”傅知弦定定看著她。
馮樂真沉默一瞬,似乎也不怎麼在?意:“那便算了,反正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早晚都要知道的。”
“也是。”
兩?人對視一眼,都沒有再說話。
緋戰留下的隱患就這樣輕輕揭過,馮樂真卻不肯就這麼算了,於是兩?日後,宮裡便傳來緋戰王子走夜路時?,被宮人撞進荷花池的消息。
“緋戰王子也太倒黴了些。”她抿一口清茶,悠悠感慨。
轉眼便進入八月,起?了一絲秋風,卻依然熱得厲害。京都城一如既往的熱鬨,大?小商鋪裡,開?始擺上了香燭供紙的東西以供售賣。
八月初九敬瑜節,是京都城特有的祭祀節日,每到這個時?候,百姓們便開?始回?家祭祖,各大?寺廟、道觀也擠滿了發願祈福的人。
馮樂真不敬仙鬼,不信神佛,對這種節日自然也不感興趣,但自從長公主府的錢總是不夠花後,她便年年跑去?據說最為靈驗的紅山寺,祈求老天開?開?眼,給她丟個金娃娃下來。
今年再去?,就是第四年了。
“殿下今年的願望,還是求老天賜個金娃娃?”一大?早,傅知弦便來接她。
馮樂真斜睨他一眼,餘光再次瞥見院中散步的沈隨風。
沈隨風也瞧見他們了,毫不猶豫扭頭就走。
“今年準備換個彆的願望。”馮樂真也假裝沒看到他。
傅知弦是真沒看到沈隨風,聞言朝馮樂真伸出手:“比如?”
“比如祈願皇帝彆再頭腦發昏拖我們的婚期。”
傅知弦微微一怔,伸出的手突然停在?半路。
“愣著做什麼,還不上來?”他走神的功夫,馮樂真已經越過他上了馬車。◥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傅知弦平靜收回?手:“不等?阿葉?”
“小丫頭不肯早起?,隨她去?吧。”馮樂真提起?她就直搖頭。
傅知弦笑笑,也跟著上了馬車,兩?人都沒有再提馮樂真所謂的願望。
紅山寺是京都城外第一大?寺,天不亮寺門外就擠滿了香客,摩拳擦掌等?著開?門後搶上第一炷香。而一牆之隔的寺內,馮樂真從住持手中接過香,單手插在?了香爐之中。
“若神佛會在?意第一炷香,”馮樂真抬眸,看向慈悲垂眸的菩薩,“那神佛也不過如此?。”
“殿下往年都很?虔誠,今年是怎麼了?”傅知弦從蒲團上起?身。
馮樂真側目:“大?概是因為,神佛於本宮無用武之地了。”
傅知弦聽到她肆意無畏的言語,眼底泛起?笑意。
“你方才拜得那麼認真,可是發了什麼願?”馮樂真抱臂。
“一願殿下平安,二願殿下長壽,三願……”他臉上的笑意淡去?。
馮樂真本來隻是隨口一問,此?刻卻真有些好奇了:“三願什麼?”
“秘密。”傅知弦勾唇。
馮樂真輕嗤一聲,沒有再追問。
上過香,兩?人又?一同用了齋飯,這時?寺門總算開?了,等?在?外頭的人如潮水一樣湧進寺廟,馮樂真覺得太鬨騰,便和傅知弦一起?去?了後山。
後山風景秀麗,空氣清新?,環境也安靜,若說唯一的不好……大?概就是太過陰涼。馮樂真不動聲色攏緊衣袖,防止涼氣鑽進來,下一瞬便有衣衫罩了過來。
她頓了頓,抬頭看向沒了外衫的傅知弦:“你不冷嗎?”
“秋老虎這般厲害,又?怎麼會冷,”傅知弦無奈,“待會兒回?去?後,也彆選什麼生辰禮了,先回?家去?讓那個沈隨風給你瞧瞧。”
“本宮沒病。”馮樂真都不知回?答過多少次了。
傅知弦眼底泛笑:“沒說你有病,隻是讓他看看而已。”
馮樂真扯了一下唇角,假裝什麼都沒聽到,傅知弦見狀歎息一聲:“殿下什麼都好,就是偶爾太固執了些。”
“固執也是好的。”馮樂真仰頭看他。
傅知弦笑笑:“確實,固執也是好的。”
兩?人又?閒逛片刻,便都覺得膩了,於是慢吞吞往來路走。
“這兒的風景乏善可陳,殿下若是想散心,不如明日隨我去?城外走走。”傅知弦提醒。
馮樂真一時?沒有回?答,山林裡靜悄悄,隻有兩?人走路的輕響。
就在?傅知弦以為她不想去?時?,她緩緩開?口:“好啊。”
傅知弦無聲笑笑,正欲開?口說話,便聽到身後突然傳來枯枝被踩斷的聲響。
兩?人同時?回?頭,看到鬼鬼祟祟靠近的幾?個黑衣人後,傅知弦頓時?臉色一變,拉起?她的手就往回?跑。
幾?人見行跡敗露,高喝一聲朝二人衝去?,其中三人還攔在?了兩?人的歸途。
前後夾擊,腹背受敵。
傅知弦冷著臉,將馮樂真牢牢護在?身後:“誰派你們來的?”
“長公主殿下得罪了誰,難道自己不知道?”帶頭的黑衣人反問。
上一世?這些人還沒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