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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幕之臣 山有青木 4324 字 2個月前

”馮樂真?起身去他旁邊坐下?。

沈隨風歇夠了,示意村民繼續排隊,等人坐下?時掃了一眼她的拐棍:“不敲也?看得出來。”

馮樂真?眉頭微動,隻當沒聽見。

沈隨風繼續坐診,遇到脾氣?大又不聽勸的病患,脾氣?便比對方還大,遇到膽小緊張的,又溫聲出言勸慰,一張臉變來變去,卻與馮樂真?平日?認識的那人全然不同。

是屬於?鄉野的沈隨風,跟京都城裡?給達官顯貴看病的沈先生相比,似乎少了一分刻薄,也?少了一點難纏。馮樂真?第?一次見這樣的他,索性就?多看幾眼。

又送走一位百姓,沈隨風忍不住扭頭:“好看嗎?”

“好看。”馮樂真?淡定回答。

沈隨風:“多好看?”

“看癡了。”

真?是熟悉的一句話,隻是她先前說時,是在問他,如今再說,卻是回答他的問題。沈隨風看著?她漂亮又矜貴的眉眼微微一頓,正要開口說話,便瞥見對麵的人一臉驚恐。

……他們作為繼母子,這番對話確實?有幾分奇怪。沈隨風冷靜下?來,繼續給人看診,馮樂真?也?安分了,默默坐在旁邊等著?。

等最後一個百姓離開,沈隨風起身伸了伸懶腰,扭頭看向正在走神的馮樂真?:“殿下?是要我扶著?,還是自己拄拐回去?”

馮樂真?回神,看著?他的眼睛緩緩開口:“你?給他們看了一下?午的病,可知出現最多的病症是什麼??”

“手腕、膝蓋以及腰上的疼痛。”沈隨風回答。

馮樂真?頷首:“都是農戶常見的病痛,那第?二多的病症呢?”

“虛勞之症,因為攝食不足、吸收不良形成的病症,這個村子裡?的百姓,大多是因為前者。”沈隨風又答。

馮樂真?聞言靜了片刻:“太平盛世,怎會有百姓攝食不足?”

沈隨風笑了:“太平盛世,攝食不足的也?多了去了,殿下?整日?待在京都城,住最好的宅子,用最好的膳食,所見皆是達官顯貴,不知道這些?也?正常。”

馮樂真?抬眸看了他一眼,正要開口說話,便瞥見遠處有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沈隨風也?瞧見了,兩人同時噤聲,平靜地看過去。

見自己被發現,幾人訕訕出來,你?推我我推你?地走到他們麵前:“我們是來謝謝沈大夫的,多謝大夫為我們看診。”

馮樂真?見是幾個年輕姑娘,還一個個臉紅含羞,便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於?是含笑看向沈隨風。

沈隨風顯然也?見慣了這種場麵,於?是淡定開口:“諸位不必客氣?,都是沈某應該做的。”

“您又沒收錢,怎麼?能說是應該做的。”其中一個姑娘急了,急完又意識到自己聲音太大,於?是不好意思地收起音量,“我、我們就?是……”

“就?是不知道該如何感謝您,所以思來想去,想送您一些?東西。”另一人替她說。

沈隨風麵色不變:“沈某這次是義?行看診,隻怕不能收……”

“你?們想送東西?”馮樂真?突然打斷。

姑娘們知道她的身份,於?是害羞地點了點頭。

“那有麵嗎?糙米也?行,可以送一些?來。”馮樂真?道。

見她又提這些?,沈隨風皺起眉頭。

“我、我們家沒有……”姑娘的聲音小了幾分。

馮樂真?還要說什麼?,沈隨風先一步問:“你?們要送我什麼??”

“是這個。”被馮樂真?問得沒了底氣?的姑娘小心拿出一條絡子。

沈隨風溫和接過:“很好看,多謝。”

幾個姑娘的臉更紅了,隨便找個借口走遠後,突然爆發一陣歡呼。

沈隨風無言一瞬,低頭與馮樂真?對視:“就?這麼?饞嗎?”

“一家拿不出米麵也?就?算了,這麼?多戶都拿不出,真?是夠奇怪的。”馮樂真?淡定回答。

“在下?還是那句話,即便是盛世之中,也?有窮困潦倒的人家,拿不出米麵不算什麼?,”沈隨風頭疼地捏了捏眉心,“請殿下?再忍忍,他們自己都吃不上米和麵,又去哪裡?給你?弄來這些?。”

馮樂真?扯了一下?唇角,沒有理會他。

已是天黑,兩人回到老李頭家裡?,野菜湯已經準備好了。

雖然已經答應過沈隨風,但馮樂真?看到野菜湯,還是忍不住問:“這附近好像有一座小山,你?們的野菜便是從那邊采的?”

“是呀,都是去那邊采,村子裡?還在山上開墾了一片荒地種了紅薯,再等小半個月便可以挖了,”老李頭被她問了幾次,知道她不想吃野菜,便主動說道,“你?們再多留些?日?子,我給你?們做紅薯餅。”

馮樂真?:“不必了,野菜就?很好。”

……怎麼?突然就?不饞了?老李頭迷茫地看向沈隨風。

沈隨風輕咳一聲:“時候不早了,老人家先去休息吧,我們也?該休息了。”

老李頭頓了頓:“沈大夫,你?同我一起睡吧。”

家裡?隻有一間偏房,這倆人是繼母子,年紀又相差不大,怎麼?也?不合適住一間房。

“多謝老人家。”沈隨風沒有拒絕。

馮樂真?垂下?眼眸,拿起碗筷開始吃飯,沈隨風看著?她平靜地將?酸澀野菜咽下?,眼眸微微一動。

用過晚膳,馮樂真?便回屋躺著?去了。

鄉間的白天陽光很足,整個屋子都暖烘烘的,一到了晚上便開始冷了,風一吹幾乎要將?窗子凍透。馮樂真?白天水多了,此刻靜靜躺在床上,聽著?外頭如同鬼哭一般的風聲,半分睡意也?無。

屋裡?沒有點燈,屋外卻有月光照亮,所以當沈隨風的身影映照在窗紙上時,馮樂真?第?一時間便發現了他。

“在外麵做什麼??”她問。

沈隨風抱臂靠在門柱上,仰頭看著?天上月:“守著?殿下?。”

“不必,回去吧。”馮樂真?道。

沈隨風卻沒動。

他生於?世代經商的人家,在士農工商高低貴賤的階級規則下?長大,卻又最瞧不上這些?所謂的規則。可即便他瞧不上,也?不得不承認有些?人的命就?是比一般人值錢,若是對方出了差錯,便會有一堆人跟著?倒黴。

所以他得守著?,至少不能讓她在自己手裡?出事,免得禍及一家。

風越來越大,鄉野不比城裡?有高牆門樓相護,凜冽的風直接從身側擦過,帶走所剩不多的餘溫。沈隨風不過站了片刻,便已經是手腳冰涼。

而他還要在這種境況下?忍上一夜。

他默默攏緊了衣裳,正要找個小凳子坐下?時,房門在身後緩緩打開。

沈隨風回頭,便與隻著?裡?衣的馮樂真?對視了。

沒有衣裳可換,她還穿著?那條染血的褻褲,此刻一身素白沒有陳儘安的外衫遮掩,看起來纖細又單薄。

雖然她沒有半點因為衣裳臟了而生的窘迫,背脊也?始終直直地挺著?,可沈隨風就?是無端覺得她有幾分可憐。

“本宮要如廁。”她說。

沈隨風頓了頓,朝她伸出手:“將?外衫穿上,我帶你?去。”

馮樂真?當即回去把外衫穿好,見他的手還伸在半空,便將?手搭在他腕上,結果下?一瞬就?感覺到指尖一片冰涼。她抬眸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跟著?他往外走。

李家村的茅房是公用的,東西南北一共四個,離得最近的是南邊那個。沈隨風扶著?馮樂真?慢慢地走,遠遠瞧見茅房時,便聞到一股臭烘烘的味道。

沈隨風猶豫一瞬,道:“換個地方吧。”

馮樂真?不解抬眸。

“隨便找個地方解決一下?,我替殿下?收拾。”沈隨風直言。

馮樂真?嘴角抽了抽,拒絕:“不必。”⊙思⊙兔⊙在⊙線⊙閱⊙讀⊙

說罷,她放開沈隨風的手腕,攏起衣裳往茅房走。

沈隨風不放心地跟上:“殿下?知道茅房怎麼?用嗎?實?在不行還是彆勉強了,雖然在外頭解決不合你?自幼學的規矩,但其實?……”

“沈隨風。”馮樂真?停下?腳步。

沈隨風也?隻好停下?。

“本宮六歲起坐在先帝膝上上朝,十一歲代先帝巡視縣鎮,十二歲時便已經走過三十餘縣鎮村落,所見所聽,未必比你?少。”馮樂真?緩緩開口。

她麵色平靜,眼底盛滿了月光,連身後的茅房都莫名跟著?聖潔起來。

沈隨風喉結動了動,玩笑道:“我不過是怕殿下?用不習慣鄉下?的茅廁,出於?好心才阻攔,殿下?若是不介意直說就?是,無需自證什麼?。”

馮樂真?站在原地,安靜看著?他。

沈隨風識趣後退一步:“殿下?請。”

馮樂真?這才慢吞吞往茅房走。

沈隨風歎了聲氣?,背過身繼續看月亮,直到身後再次傳來腳步聲,才轉過身去伸手。

“本宮還未淨手。”馮樂真?皺眉。

沈隨風勾唇:“等回去之後,我們一起洗。”

馮樂真?這才把手遞過去,跟著?他走了一會兒後,突然笑了:“真?狼狽。”

沈隨風無聲笑笑,莫名覺得心情很好。

回到住處,淨了手,身上最後一絲熱氣?也?沒了,馮樂真?要進?門時,看到沈隨風又到門柱前站定,頓了頓後開口:“去睡吧。”

沈隨風聞聲看來。

“你?我已經安全,不必在門前守著?,”馮樂真?說罷,眼底又泛起笑意,“放心,本宮不會有事,阿葉也?不會去你?南河沈家殺你?一族譜。”

沈隨風揚了揚唇角:“殿下?一時一個說法,在下?倒不知該信哪個了。”

“去吧,”馮樂真?擺擺手,“彆在這兒杵著?,本宮看了心煩。”

說罷,她便要關門,沈隨風眼疾手快,直接握住了即將?關上的房門。

兩人的距離因為他這一動倏然拉近,近到能聽到彼此的呼吸,和對方單薄衣衫裡?透出的熱意。馮樂真?仰頭,鼻尖無意間擦過他的下?頜。

沈隨風微微一怔,回過神後默默後退一步。

沉默似乎在升溫,空氣?裡?充斥著?叫人讀不懂的安靜,馮樂真?麵色平靜,直接開口詢問:“還有事?”

沈隨風揚唇,又是一副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殿下?將?沾了血的衣裳都給我吧。”

馮樂真?沒問為什麼?,直接把門關上了。

沈隨風還以為她拒絕了,摸了摸險些?被撞到的鼻子,正要背過身去守著?,房門又一次開了,他疑惑看過去,便看到馮樂真?用陳儘安的衣裳裹著?身子,將?沾血的褻褲和裙子都遞了過來。

沈隨風頓了頓,接過之後竟然下?意識道謝。

“謝什麼??蠢貨。”馮樂真?沒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