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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幕之臣 山有青木 4347 字 2個月前

“殿下,殿下……”

“嗯?”馮樂真回神?。

“您怎麼又發呆,每次看見您發呆,奴婢心裡就特彆慌。”阿葉小聲抱怨。

馮樂真哭笑不得?:“這有什麼可慌的?”

“奴婢也不清楚,反正就是心慌,”阿葉說著?,摸了摸她身上不算太好的衣裳料子,“這是哪來的?”

“沈隨風在一間成衣鋪裡拿的。”馮樂真回答。

“行李都?丟了,沈先生還有銀子呢?”阿葉驚訝。

“那家鋪子與沈家有生意往來,他記賬就行,”馮樂真不欲多聊這些事,便不動聲色轉移話題,“你們來鎮安這麼久,可見著?咱們的人了?”

當初他們提前幾天出發,其餘人和行李緊隨其後,如今過去這麼久,也該彙合了。

阿葉點頭:“見著?了,都?在驛站呢,咱們丟的那些行李也找回來了。”

馮樂真點了點頭,總算放心了。

“殿下,奴婢好想您……”阿葉又開始哼唧。

馮樂真失笑,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背。

主仆兩人一路膩歪,陳儘安不遠不近跟在後麵,在最?初重逢的喜悅過後,又變成了一顆安靜的沉默的石頭。

三人隨便找個酒樓用了早膳,吃飽喝足後馮樂真又點了一些吃食讓店家打包,阿葉以為她是最?近這段時?間顛沛流離,才會養成囤積吃食的習慣,頓時?眼圈都?紅了:“殿下若是喜歡吃,我們晌午再來就是,沒必要帶一些回去。”

“……給?沈隨風帶的。”馮樂真隨口解釋。

陳儘安頓了頓,眼眸依然沉靜如石。

阿葉也有些吃驚:“殿下何時?與他關係這麼好了?竟要親自給?他帶吃的。”

“帶些吃的就是關係好了?”馮樂真揚眉。

阿葉:“當然,畢竟您可沒有這樣惦記過外人,是不是啊陳儘安?”

陳儘安被點到名字,沉默地看向馮樂真。

“是嗎?”馮樂真笑盈盈地問。她也未必要陳儘安給?什麼答案,隻是逮到機會就逗他兩句。

陳儘安靜了片刻,直到小二?將打包的吃食送過來,才在二?人的注視下慢慢開口:“沈先生這段時?間一直照顧殿下,殿下買些吃食也是應該。”

“真懂事。”馮樂真誇獎。

陳儘安眼眸微動,沒有笑。

三人一同回了驛站,馮樂真本想親自將吃的給?沈隨風送去,結果府衙那群人也不知從何處知道了她到鎮安的消息,一股腦地全來請安了,她隻好將東西交給?陳儘安去送,自己?則帶著?阿葉前去見客。

陳儘安拿著?吃食,問了沈隨風所在寢房後便直接過去了。

三聲敲門聲響,屋內傳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下一瞬門開,沈隨風看到來的人是他,唇角的笑意淡了一分:“陳少?爺。”

“殿下著?我交給?沈先生的。”陳儘安把東西遞給?他。

沈隨風掃了一眼他手?上的油紙包:“謝了,但我不餓,你帶回去吧。”

“殿下吩咐要交給?沈先生。”陳儘安站在原地不動。

沈隨風抬眸看向他的眼睛,隻看到一片清澈與執拗,大有自己?不收,他便長站在這裡的意思。

“陳少?爺還真是……聽話。”沈隨風似笑非笑,到底還是將油紙包接過去了。

陳儘安任務完成,微微頷首便轉身離開了。

沈隨風目送他清瘦的背影遠去,唇角最?後一點笑意也散了。

馮樂真本以為會見完府衙那群人,便可以好好歇息了,結果這一批剛走,那一批又來了。鎮安是她母家的故鄉,這裡不少?人都?與外祖關係匪淺,也有相當一部分是她當年親自提拔,若是都?不見就算了,既然見了,就沒有厚此薄彼的道理?。

於是從不厚此薄彼的長公主殿下見了一批又一批人,等好不容易清淨下來,已經是傍晚時?分。

阿葉知道她累壞了,趕緊著?人送來晚膳。

“晌午時?因為見客就沒好好吃飯,殿下今晚說什麼也得?多用一些,然後好好睡上一覺。”阿葉說著?,便挽起?袖子開始布菜。

馮樂真看一眼菜色,想起?某個一整天沒露麵的人:“沈隨風呢,用過晚膳了嗎?”

“殿下怎麼這麼惦記他,”阿葉嘟囔一聲,“晌午時?問了一次,晚上還要問。”

“你去問問他,若是還沒用膳,就來跟本宮一起?吃吧。”馮樂真笑道。

阿葉撇撇嘴,答應一聲便出門了。

馮樂真沒有刻意等著?,拿起?筷子便開始慢條斯理?用膳。

先前在屋裡侍候的婢女們都?退出去了,此刻屋裡隻有馮樂真一個人,她拿著?筷子,將阿葉試過毒的飯菜挨個品嘗,等都?嘗了一遍時?,外麵已經響起?輕微的腳步聲。

“舍得?出來了?”她笑著?抬頭,對上陳儘安那雙清淩淩的眼睛後一愣,“是你呀?”

陳儘安看到她眼底的意外之色頓了頓,低聲道:“奴才方才在廚房灶台裡悶了一些栗子,想送來給?殿下嘗嘗。”

“……呈上來吧。”馮樂真淺笑。

陳儘安這才沒那麼緊繃,將剝好了淋了蜂蜜的栗子端到桌子上,馮樂真拿起?勺子舀了一個,入口便是一片綿密的甜。

“好吃。”她說。

陳儘安唇角浮起?一點弧度:“殿下喜歡就好。”

話音未落,阿葉便回來了,馮樂真抬眸看去,卻沒看到第二?個人。

“沈先生說他已經用過晚膳,這會兒就要睡了。”阿葉解釋。

馮樂真氣?笑了:“天還沒黑,他就要睡了?不想同本宮一起?用膳直說就是,非要找這般不像話的理?由。”

陳儘安已經轉身往外走,快走到門口時?聽到她沒有惱意的抱怨,腳步頓了頓。

“奴婢也是這樣說的。”阿葉攤手?,“但他說昨晚沒睡好,實在是乏得?厲害。”

昨晚兩人是在城門外湊合了一夜,她睡在馬車裡,他守在馬車外受了一夜的風。

馮樂真眼眸微動,語氣?和緩了些:“那就讓他歇著?吧。”

陳儘安走到門外,一抬頭便看到天上皎皎月色。

遙不可及,高不可攀,能瞧見便已是萬分之幸。

他指尖動了動,沒有再做伸手?去夠的蠢事。

馮樂真本來是困倦的,但用過晚膳之後反而精神?了,隻是不想出門散步,也不願意看書?打發時?間,思索許久後,又將陳儘安叫了進來。

“要睡了嗎?”她一臉和善。

陳儘安遲疑地搖了搖頭。

“很好,”馮樂真滿意了,“拿紙筆來,本宮看看你懈怠練字多日,書?法退步了多少?。”

陳儘安聽話照做,磨完墨後握住狼毫筆,表情?又一次如臨大敵。

馮樂真每次看到他這副樣子都?想笑,但想想人家都?十?九歲了,多少?也是要點麵子的,於是硬生生忍住了:“寫吧。”

“……是。”陳儘安一臉凝重地下筆。

本以為他會寫得?亂七八糟,但當第一筆成形,馮樂真眼底便閃過一絲訝然,等到他將《孫子兵法》的九變篇完整寫完後,她半晌才問一句:“你最?近不是一直守在城門口嗎?”

“……是。”陳儘安看著?自己?毫無風骨可言的字,不敢看她的眼睛。

“既然一直守在那邊,又是何時?練的字?”馮樂真即便是親眼所見,仍有些不敢置信,“還有,你何時?認識這麼多字了?竟連兵法都?能默寫出來。”

“字……在府裡時?就認識許多了,這段時?間在城門等殿下時?,也一直在練,”陳儘安每次提到自己?的字,聲音都?會弱上一分,“隻是寫的醜,不敢讓殿下看見,至於兵法,也是在識字之後自行學的。”¤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馮樂真聽到了重點:“你在城門等本宮時?也在練?”

“是。”

“如何練的?”馮樂真有了幾分興致。

陳儘安:“用樹枝,在地上寫。”

以前他在府中時?,也時?常這樣練字。

“難怪你長進如此之快……”馮樂真看著?橫平豎直的字跡感慨,“武藝呢?近來可精進了?”

“未曾懈怠。”陳儘安回答。

馮樂真笑了:“耍一段給?本宮瞧瞧。”

“是。”

陳儘安答應一聲,往後退幾步開始打拳。他的動作?不算熟練,但每一招都?十?分有力,看得?出一直在認真學,馮樂真愈發滿意,等他練完多誇了幾句。

陳儘安自從學文習武,還是第一次不被嘲笑,即便心性沉穩,此刻眼睛也是泛著?亮光:“奴才還會劍術。”

馮樂真有些困了,本來打算讓他離開的,但一看到他眼中隱約閃現的期待,便也忍不住揚起?唇角:“那還愣著?作?甚,還不快讓本宮看看?”

“奴才隻會用自己?的劍……”陳儘安蹙眉,糾結要不要回去取自己?的劍。

馮樂真笑了一聲,直接叫侍衛去取他的劍,自己?則親自站在門口等著?。

今晚月色不錯,空氣?乾冷乾冷的,她好不容易生出的那點困意因為冷意散個乾淨,於是靠在門上發呆。

許久,侍衛還沒回來,對麵隔著?天井的房門突然開了,沈隨風從屋裡出來,下一瞬兩人四目相對。

沈隨風微微一怔,回過神?後朝她笑笑,馮樂真也勾起?唇角,算是打過招呼。

劍已經送來,馮樂真接過劍轉身回屋,房門就此關上。沈隨風嘖了一聲,等送劍的侍衛繞路經過自己?這邊時?隨口問了句:“殿下要劍做什麼?”

“好像是陳少?爺要舞劍給?殿下看。”侍衛回答。

沈隨風唇角的笑意淡去,又看了一眼對麵緊閉的房門,轉身回了自己?寢房。侍衛本以為他不會再出來,結果片刻之後他搬個凳子來到門口坐下。

“月色不錯。”他說。

侍衛無言一瞬,道:“沈先生喜歡就好。”

另一邊,馮樂真一回到溫暖的寢房,便又有些犯困了,於是打定主意等陳儘安展示完近來學習的成果,便立刻讓他離開,不能再……她停下腳步,無言看著?靠在柱子上睡熟的某人。

這麼多天沒見,他的確清瘦不少?,原先好不容易養起?來的一點肉如今全沒了,清俊的臉頰也有些凹陷,看著?更像一塊沉默的石頭了。

馮樂真走上前,盯著?他眼下黑青看了片刻,最?後還是沒忍心叫醒他,而是轉身拿了一床被子蓋在他身上。

屋裡的燈熄了,窗子徹底暗了下來,賞月的沈隨風靜默片刻,起?身拿起?凳子往屋裡走。

“沈先生不賞月了?”侍衛忙問。

沈隨風側目:“不賞了,畢竟也沒那麼喜歡。”

……不喜歡為什麼大冷天坐在外麵?侍衛不明所以,但見他神?色淡淡,便識趣沒有再問。

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