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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幕之臣 山有青木 4305 字 2個月前

垂眸咳嗽,旁邊的?書童忙道:“前天晚上吹了冷風。”

“混賬!明知世?子不可受風,怎麼還不仔細照顧!”祁鎮大?怒。

書童忙跪下:“奴才?知錯,奴才?知錯……”

祁鎮還要發火,一道帶著幾分啞意的?聲?音緩緩響起:“是兒子貪涼,趁祁安不注意去了院中透氣,與人無關。”

第?一次聽其說話,馮樂真才?發現他的?聲?線已經和?小時候全然不同,若非知道能在祁鎮麵前自稱兒子的?隻有?他一人,她還真不敢確認說話的?是祁景清。

“你呀,總是這麼不聽話。”祁鎮一對上這個?兒子,頓時什?麼脾氣都沒了。

祁景清精神不濟,一行人匆匆而?來,又匆匆出去,馮樂真走到門口?時,隱約感覺有?人在看自己,不由得回頭望了一眼,卻隻看到半透的?紗幔和?屏風。

“殿下?”沈隨風見她停下,忍不住喚她一聲?。

馮樂真回神,款步往外?走去。

寢房的?門被重新關上,徹底將視線隔開。

一行人沉默地出了院子,沈隨風才?緩緩道:“不算什?麼大?事,隻是染了風寒,這幾日少見風多保暖,再服幾帖藥就是。”

“如此,這幾日就勞煩沈大?夫了。”祁鎮比起半個?時辰前,語氣好了不少。

沈隨風一頓,下意識看向馮樂真,馮樂真對上他的?視線後,眼神頓時涼了下來。

“殿下好不容易來一趟,不如在府中住幾天吧,也好叫我們儘儘地主之誼。”宋蓮忙道。

馮樂真淺笑:“夫人客氣了,營關是本宮封地,若說地主之誼,也該本宮來儘才?是。”

這話便有?些咄咄逼人了,可惜宋蓮不敢反駁,畢竟自己兒子還指著沈隨風治病,而?沈隨風如今顯然已經是她的?人。可要是不反駁,又等?於默認她說得對了。

她因為祁景清瞻前顧後,祁鎮卻沒想這麼多,聞言當?即便要嗆聲?,沈隨風卻突然開口?:“我已經給世?子施過針,也叫人熬了藥,想來世?子一個?時辰內就該退燒了,之後按時服藥就是,我就算不在也沒什?麼……”

“還是留下吧,”馮樂真打?斷,“你在這裡,侯爺和?夫人也多少放心些。”

他剛說完不必留,她卻又說要留下,好似和?他作對一般。沈隨風對上她的?視線,眉頭蹙了蹙。

“是呀,留一晚吧。”宋蓮趕緊附和?。

“既然殿下都這麼說了,那便留一晚吧。”沈隨風嘴上回應宋蓮,一雙眼睛卻始終停在馮樂真臉上。

“殿下也留下吧,”宋蓮怕她改變主意,不敢再說地主之誼這種話,“我們府上有?個?廚子,素食做得極好,殿下也嘗嘗他的?手藝。”

“如此,就卻之不恭了。”馮樂真笑道。

她一答應,宋蓮便立刻著人安排了兩間客房。大?概是為了方便沈隨風去看祁景清,安排的?客房和?主院也就隔了百餘步的?距離,近到這邊喊上一嗓子,那邊就能清楚地聽見。

等?客房收拾妥當?燒起地龍,晚膳也準備好了,馮樂真和?沈隨風心思各異,卻沒有?當?著祁鎮夫婦的?麵表露半分,隻是等?回到彆院四下無人時,氣氛才?透出些許沉默。

馮樂真也不看他,隻管往前走,進屋之後便要將門關上,一隻手卻突然擋住了房門。

“殿下不是想聊聊?”沈隨風看著她的?眼睛問。

“今天時機不對,等?明天離開侯府之後吧。”馮樂真平靜與他對視,仍要繼續關門。

他們來時隻帶了八個?侍衛,此刻都在院中,沈隨風不願當?著他們的?麵與馮樂真僵持,見她沒有?讓自己進去的?意思,便默默鬆了手。

房門在他麵前闔上,沈隨風靜站片刻,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馮樂真聽著他的?腳步聲?離開,獨自站了許久才?到桌邊坐下。

不知不覺已是天黑,屋裡燭光晃動,將她的?影子顫顫悠悠照在窗子上。馮樂真遲遲沒有?睡意,又被燒得太足的?地龍蒸得難受,乾脆披上披風出門散步。

雪聲?嘈雜,卻遮掩不住侍衛問禮的?聲?音,沈隨風眼眸微動,沉默片刻後也出門了。

屋外?大?雪紛飛,簌簌落下時靜謐又嘈雜,將天地染成蒼茫的?白。馮樂真撐著傘走進雪中,被凜冽溼潤的?風一吹,心頭那點煩意頓時被吹個?一乾二淨。

她漫無目的?地在鎮邊侯府的?庭院裡穿行,府中下人大?概被特意叮囑過,見了她也不加阻攔,行禮之後便識趣退到一側。馮樂真走走停停,來到一個?偏僻處時,下意識往後看。

一直悄悄跟在她身後的?沈隨風立刻閃身躲到另一條路上,借著雪鬆擋住了身影。馮樂真見四下無人,索性將傘丟到一旁,彎腰捧起一大?團雪。

雪在她纖瘦的?掌心團來團去,不多會兒便成了一個?圓潤的?雪球,她在這樣一個?無人的?夜裡,看著掌心雪球不由得笑出了聲?。

沈隨風站在雪鬆後,瞧見她這難得的?稚氣模樣,也不由得揚起唇角。

“沈大?夫?”

宋蓮的?聲?音突然傳來,沈隨風下意識轉過身,借著角度將另一條路上的?馮樂真擋得嚴嚴實實:“夫人。”

“怎麼還未休息?”宋蓮一臉溫和?地走過來。

沈隨風往前迎了兩步,以防她再往前:“睡不著,出來走走。”

“這樣大?的?雪,怎麼也不穿得厚些。”宋蓮說著,便將手爐遞給他了。

沈隨風連忙拒絕:“夫人不必客氣……”

“聽話,拿著吧。”宋蓮溫聲?打?斷。

沈隨風頓了頓,默默接過手爐:“多謝夫人。”

宋蓮笑笑,慈祥地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一遍:“比年初那會兒瘦了許多,可是遇到了什?麼難事?”

沈隨風不解:“在下能有?什?麼難事。”

“你瞞不了我,”宋蓮歎息,“我雖不是你家中長輩,但也算是看著你長大?,你什?麼性子我還是了解的?,若非遇到了難事,又豈會甘居人下?”

沈隨風一頓,明白她想說什?麼了,於是唇角的?笑帶了幾分客套:“我是自願追隨殿下。”

“自願到可以任由她為了一己之欲,耽誤你給病人診治?”宋蓮反問。

沈隨風瞬間不說話了。

宋蓮儼然看穿了他:“隨風,你是醫聖的?徒弟,自然是繼承了他的?風骨,雖然不知你究竟為何效力?馮樂真,但以我過來人的?經驗來看,你與她一個?淡泊名利,一個?野心勃勃,是全然不同的?兩個?人,道不同,最好不相為謀。”

聰明人交談點到即止,她沒有?再多說,便帶著丫鬟原路離開,先前之所以會走到這裡,顯然隻是為了跟他說這些話。

沈隨風定定看著她的?背影遠去,頭腦突然有?一瞬清明:“多謝夫人!”

宋蓮腳步一停,回過頭便對上他帶笑的?眼眸。

“夫人放心,我定會全心醫治世?子,絕無半點藏私。”沈隨風又道。

宋蓮以為他被自己說服,頓時眼前一亮,可惜還未開口?,又聽他道:“至於我與殿下的?道是否相同,那是我和?她的?事,”

沈隨風勾起唇角,又成了那副散漫樣子,“彆人說的?,不算。”

宋蓮聽著他過於直白的?言語,愣了愣後勉強笑笑,沒有?再說什?麼就轉身離去了。沈隨風輕嗬一口?白煙,等?她一走便迫不及待繞過雪鬆:“殿下!”

馮樂真原本在的?地方,此刻已經一個?人影都沒有?,隻剩一柄傘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難不成是方才?聽到有?人來,就悄悄回去了?沈隨風四下找一圈,仍是沒找到熟悉的?身影,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回寢房看看。

馮樂真確實是聽到宋蓮的?聲?音就趕緊走了,也的?確打?算立刻回寢房,可惜天黑路滑,她又不認識路,成功讓自己迷失在偌大?的?庭院裡。※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方才?是不是來過這裡……是來過。”

院裡沒有?點燈,雖有?雪地照亮,但也難辨其景,當?同一個?地方走了三遍,馮樂真自己都要氣笑了,偏偏路上一個?人也沒有?,她就是想尋求幫助也沒辦法?。

總不能大?聲?呼救吧?她堂堂長公主,在彆人家院子裡扯著嗓子嚎,想想都覺得丟臉,但要一直這樣找路,其結果隻有?兩個?,一是真讓她幸運地找到了路,又或是可以引路的?人,二是在這樣的?雪天,默默凍死在鎮邊侯府的?院子裡。

營關的?冬天可不是鬨的?。

馮樂真默默攏緊披風,思索大?喊救命和?凍死哪個?更丟臉,正想得投入時,突然瞥見前方一抹光亮。

是燈籠。

她眼睛一亮,當?即三兩步走過拐角,入眼便是涼亭、石桌、燈籠、暖爐,以及涼亭中背對她而?坐的?身影。

馮樂真腳步倏然放慢,卻還是一步一步朝涼亭走去,而?隨著距離的?拉近,她總算看清那人所坐並非亭中石凳,而?是一座打?造精良的?輪椅。

她站在雪中,好奇地看著眼前人,眼前人似乎也有?所察覺,原本攏在袖中的?手扣在了輪椅上。

那是怎樣的?一隻手,纖瘦白皙,血管根根分明,比姑娘家還要單薄漂亮,卻一眼能叫人瞧出是個?男子的?手。

馮樂真自認沒有?什?麼特殊癖好,此刻看著這樣一隻手,卻有?了一瞬的?失神。

然後輪椅輕輕轉動,這隻手的?主人緩慢地暴露在她的?視野裡。

當?對上那雙不染凡俗的?眼眸時,時間仿佛突然靜止,風不動,雪不動,天地萬物刹那歸寂。

“殿下?”他輕啟嘴唇,聲?音些許沙啞,如同謫仙沾了幾分煙火氣。

然後風繼續吹,雪繼續下,一切如常。

馮樂真與他對視許久,才?平靜開口?:“世?子,好久不見。”

“十二年了。”祁景清唇角浮起一點弧度。

馮樂真還未回過神來:“……嗯?”

“十二年。”祁景清重複一遍。

馮樂真恍然,突然就忍不住笑了:“你還記著呢?”

祁景清看著她眼底笑意,眼底也多了一分溫度:“殿下再不進來,就變成老婆婆了。”

“老婆……”馮樂真一低頭,看到自己頭發上的?雪,頓時笑了,“那倒不至於。”

說著不至於,卻還是進了涼亭,往下抖雪時不小心對上他的?視線,又悄悄往後退了兩步,以免將雪抖在他身上。

祁景清安靜坐著,等?她抖完雪才?遞上一杯熱茶,馮樂真道謝去接,不經意間觸碰到他冰涼的?指尖。

兩人同時一頓,馮樂真還未反應過來,他便已經將手收回袖中。

馮樂真笑笑,將杯子裡的?茶一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