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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幕之臣 山有青木 4355 字 2個月前

?,孤獨與無助仿佛潮水一般,將他整個?人漸漸淹沒?,那種喘不過氣的難受無法形容,直叫人仿佛低到塵埃裡。

吱呀——

房門再次打開,馮樂真回來的腳步聲一瞬驅散了所有孤獨與無助,聞歌的睫毛顫了顫,順著聲音的方向問:“拿來了?”

馮樂真應了一聲。

聞歌伸出手:“給我吧。”

“好。”

話音未落,有東西落在他的掌心,聞歌下意識握住,卻在握緊的刹那,反應過來手裡的不是什麼豬油,而是她的手。

大約是他怔愣的反應太過好玩,馮樂真笑了笑:“你又看不見?,還?是我來吧。”

聲音溫柔,如一盞昏黃的燭火,聞歌訥訥答應一聲,然後便聽到有瓷碗落在桌上的聲響。

當她沾了豬油的手指貼在他的眼睛上時?,聞歌愣了愣,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攥著她另一隻手還?沒?鬆開。

他下意識想放開,結果還?未動,便聽到馮樂真悠悠開口?:“牽著吧,看在你受傷的份上,給你牽。”

“不需要。”聞歌當即鬆開手,臉上卻泛起熱意。

第100章

馮樂真輕笑一聲,沒有理會他?的彆扭,隻仔細地一點一點為他擦去眼睛上?的粉塵。

這粉塵也不知是什麼東西所製,覆在臉上?如一層膜一般,泛著淺淡的銀光,聞歌的皮膚都被擦紅了,才勉強擦下來一些。

“疼嗎?”

一片模糊中,馮樂真緩緩開口,兩人離得太近,聞歌甚至能?感覺到她嗬出的溫軟的風。

“……不疼。”他莫名有些熱了。

馮樂真無聲笑笑:“都看?不見了,怎麼可能?不疼,不過疼也得忍著,這東西要儘早擦乾淨。”

“嗯。”聞歌應了一聲,倒是乖乖任她作為。

馮樂真一隻手擦得不方便,乾脆另一隻手也用上?,捧著他?的臉一點一點清理。聞歌什麼都看?不見,但?能?感覺到她離自己越來越近,即便不用眼睛,也能?猜到她此刻一定是俯著身子,專注地?看?著他?的臉。

這距離實在是太近了,如果她恢複記憶,即便不會武功,也能?在他?有所反應之前殺了他?。聞歌心不在焉地?想,但?大夫說了,她不可能?恢複記憶,一輩子都不可能?的,所以她才毫無疑心地?隨他?去救人,才能?義無反顧地?救下他?,還這麼認真地?給他?擦眼睛。

她沒有記憶,所以他?沒必要那麼提防她,就像現在,她隨時可以殺了他?,但?她一直行的卻是救他?之事。

“胡思亂想什麼呢?”馮樂真突然開口。

聞歌頓了頓:“沒……”

馮樂真盯著他?看?了許久,唇角浮起一點弧度:“我怎麼覺得,你自從眼睛看?不見後,整個?人都溫順了。”

“你想多了。”聞歌頓時繃起臉。

馮樂真笑了一聲直起身來:“擦乾淨了,還是什麼都看?不見?”

感覺到她離自己遠了不少,聞歌心底突然一陣失落,但?他?隻當是看?不見產生的失落,並沒有多想:“嗯,看?不見。”

“那先休息,說不定明早就能?看?見了。”馮樂真說。

聞歌答應一聲,聽著她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才摸索著來到床上?躺下。

翌日一早,他?睜開眼睛,眼前依然白茫茫一片。

聞歌的心沉了沉,終於生出自己這輩子可能?都看?不見了的恐懼。

一個?自幼失明的人,可以比任何人都適應黑暗,而?一個?平日視力極佳、看?遍了世間風景的人,一旦瞎了,眼前混沌的一切都足以將他?瞬間逼瘋。

馮樂真進屋時,就看?到他?眼圈通紅地?坐在床上?,仿佛整個?人都陷入了無儘的絕望之中。

“怎麼了?”她緩緩開口,打破了他?自顧自的沉淪。

聞歌眼睫輕顫,半天才說一句:“我眼睛還是看?不見。”

“傷筋動?骨還得一百天呢,你這才一天時間,急什麼。”

或許是她的態度過於輕描淡寫,聞歌反而?安定不少,但?還是忍不住問:“我若是一輩子都看?不見呢?”

“看?不見就看?不見,反正?眼睛也沒有多漂亮。”馮樂真隨口說了一句。

聞歌無言半天,突然生氣:“按你的說法,眼睛不好?看?的人就活該當個?瞎子?”

“還會生氣呢?”馮樂真揚眉,“可見此事對你的打擊也沒那麼大,起來吧,我扶你去如廁。”

“你、你你扶我做什麼?”聞歌突然結巴。

“如廁啊,”馮樂真語氣平平,“你不會想自己去吧?先說好?,你要是掉進茅廁裡,我可不去撈你。”

說罷,她突然有些膈應,“想想都覺得惡心。”

才瞎一天就被嫌棄的聞歌扯了一下唇角,到底還是屈服了,隻是被她扶到正?確的位置後,說什麼也不讓她留下。

等?解決完這些事,就到了吃飯的時候,聞歌眼睛看?不見,指望他?做飯是不能?了,馮樂真索性洗了兩個?蘿卜,兩人一人一個?,算是解決了早飯。

“總吃蘿卜也不是辦法,中午我做飯吧。”她提議。

聞歌狐疑:“你會?”

“經?常看?你做,想來也沒什麼難的,你眼睛看?不見,還能?生火嗎?”馮樂真問。

聞歌:“你把?我帶到灶台,我可以做。”

“行,那你生火,我做飯。”馮樂真做了決定。

她拍板這麼快,聞歌還以為她真有什麼深藏不露的本事,結果第一個?菜下鍋後,便湧出一股奇異的味道,他?無言許久後,還是得親自動?手。

“鏟子給我。”他?摸索著朝她伸手,接過鏟子後又要油盆。

馮樂真站在旁邊,儘職儘責地?打雜,時不時帶他?換個?地?方站,一頓飯做了將近一個?時辰,總算是能?上?桌了。

“吃吧。”他?說。

馮樂真看?了眼他?手裡的飯碗和筷子,問:“需要我喂你嗎?”

“你給我夾菜就好?。”聞歌眼睛仍是白茫茫,聞言也沒有逞強。

馮樂真:“隻是夾菜?你知道怎麼吃嗎?”

“……就算眼睛看?不見,我也知道自己的嘴在哪。”聞歌對她的疑問很是無語,結果剛回答完便聽到了她的偷笑,於是知道她是在故意逗自己了。

“你可真是……”他?第一次生出名叫無奈的情?緒。

馮樂真給他?夾了塊土豆:“真是什麼?”

“無聊。”聞歌板起臉,可微微彎起的眼睛卻帶著笑意。

馮樂真看?到他?心情?不錯,也跟著揚起唇角:“你辛苦做的飯,多吃點。”

聞歌輕哼一聲。

一頓飯結束,馮樂真看?著麵前的鍋碗瓢盆,想了一下看?向坐在桌邊不動?的人:“眼睛看?不見,也能?刷碗的吧?”

“……嗯。”對於她的無恥程度,聞歌已經?有了深入了解,此刻聽到她這麼說,真是半點都不覺得意外。

於是碗筷最終還是聞歌刷的。

他?眼睛看?不見後,做什麼都要比平時慢一些,以前每次午飯之後兩人還能?玩點什麼消磨時間,可今日卻是收拾收拾這裡,又擺弄擺弄那裡,等?回過神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天黑了。”聞歌說。

馮樂真意外:“你能?看?見了?”

“看?不見,但?能?感覺到陽光消失了。”聞歌說著,下意識抬手在眼前揮了揮。

馮樂真也不失望:“彆擔心,會好?的。”

聞歌清淺地?應了一聲,也不知信了沒有。⑨思⑨兔⑨文⑨檔⑨共⑨享⑨與⑨線⑨上⑨閱⑨讀⑨

接下來五六天,他?的眼睛依然沒有恢複,白天和黑夜對他?而?言,變成了字麵上?的意思,除了白和黑,其他?的什麼都感覺不到。起初兩三日,他?還會因此暴怒、發狂,直到有一次將洗到一半的碗摔出去、卻險些砸到馮樂真後,他?突然冷靜下來,自那以後就沒再亂發脾氣。

他?好?像一瞬間認命了,最近兩天也熟悉了家裡的一切,即便不用眼睛去看?,也知道什麼東西在什麼位置,不必時時靠著馮樂真領路了。

然而?他?卻比之前更依賴她,每次超過半個?時辰看?不見她,就會下意識尋人,直到確定她就在附近,才漸漸安定下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隻是半點都不想和她分開,就好?像她是自己另外一雙健全的眼睛,即便不使用,但?隻要她在,心裡就會舒服些。

“聞歌,”在又一次莫名被他?喚到身邊後,馮樂真盯著他?的眼睛問,“你有多久沒有好?好?睡覺了?”

聞歌嘴唇動?了動?,半晌才說一句:“我也不確定。”

“為何睡不好??”馮樂真又問。

聞歌搖了搖頭:“不知道,總之就是很難入睡,睡著也沒有深眠,時不時就會驚醒。”

“我帶你去看?大夫吧。”馮樂真自從發現他?眼睛一直看?不到後,第無數次提及此事。

聞歌還是一如既往的拒絕:“不行,我現在眼睛看?不到,我們?一旦被發現,就毫無還手之力。”

“那我把?大夫請回來。”

“也不行。”

馮樂真:“為何不行?”

自然是怕你離開之後就再也不回來了。這句話在舌尖轉了一圈,聞歌卻沒有說出來。

同樣的顧慮,原因卻早已和從前不同,以前的他?怕她走,是因為擔心少了人質無法救出同伴,而?如今的他?自身難保,已經?無力去想自己的同伴會如何,不肯讓她走……隻是因為不想讓她走,沒有任何緣由?。

他?不說話,卻也固執己見,馮樂真歎息一聲:“那今晚你跟我睡。”

“……嗯?”聞歌愣住。

“跟我睡,”馮樂真強調一遍,“我陪著你。”

“可是……”

可什麼可,馮樂真懶得去聽,下了這個?命令後便洗蘿卜去了。

當晚,聞歌渾身不自在地?出現在她的寢房裡:“要不我還是回去吧。”

馮樂真不語,換了寢衣後將他?按到了床上?。

聞歌感覺到她的氣息倏然貼近,一時間臉頰紅透,吭哧半晌都沒說出一句話。馮樂真卻是神色如常,吹熄蠟燭後將被子扯到二人身上?。

“睡吧。”她說。

“……嗯。”

黑夜無聲,兩人並肩躺在不大的床上?,誰也沒有再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遠方傳來打更聲,打更人喊著悠遠寂寥的調子,徹底打破了屋裡的沉默。

“還是睡不著?”馮樂真問。

聞歌:“……嗯。”

“那就聊聊天吧。”馮樂真伸了伸懶腰,頓時帶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明知那點聲響是因為她翻身的緣故,聞歌還是忍不住仔細聽:“聊什麼?”

“聊聊你,聊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