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宛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這麼惹人恨。
她儘力躲開他的視線,隻是心頭卻有幾分疑惑。
顧景然的神情在這一刻,也極為不自然,眼底閃過一絲沉痛,恭敬有禮道:“江大哥,您先進來。”
他慢慢走近,最終在輪椅的一側停下,用隻有兩人能聽清的聲音道:“我會給你一個解釋的。”
輪椅男,也就是江晝,盯著他看了好幾秒,才陰惻惻笑出了聲。
“好啊。”
氣氛緊接著恢複了正常,一行人先去了隔壁小包間用餐。
江晝也沒再說話破壞氣氛。
在場的有學生會的好幾對小情侶,螃蟹和蝦等一些有殼的海鮮上來時,大家笑著調侃:“顧哥不給女朋友剝嗎?”
燈光泛著黃色,暖洋洋的,蹁躚而至少女清純的眉眼上,平添了幾分溫柔。
坐在桑宛右邊的顧景然和江晝,在這一刻都愣了一下神。
“小晚——”
輪椅男江晝低喚出聲,此時看向桑宛的目光,不再是憎恨,反而夾雜著點點懷念。
桑宛不明,看顧景然,隻見他也出了神。
“景然?”
“沒事。”顧景然今晚顯然很不在狀態,聽到好友調侃就拿起蝦要剝。
晚晚嬌縱任性,最討厭這些有殼的東西。
每次都是他剝著哄,才願意吃。
氣氛一片融洽,歡笑聲洋溢穿透了整個包廂。
而江晝,也像是下意識地,開始剝螃蟹。
幾乎是轉瞬間,兩個男人同時把海鮮放在了桑宛的盤裡。
像是做了很多遍,格外嫻熟。
隻有桑宛,在這一刻,眼圈慢慢地浮現紅色。
她一字一頓,竭力笑著,語調依舊溫溫柔柔的:“景然,還有這位先生。”
“我海鮮過敏。”
她不止一次說過了。
顧景然——是沒放在心裡嗎?
桑宛的性子素來是替彆人著想,尤其是在一些公共場合,哪怕受了委屈也自己咽下去。
隻是今晚——
她咽不下去了。
“抱歉。”顧景然急忙道歉,把她盤子裡的蝦拿了出來,螃蟹腿的肉還在裡麵。
桑宛竭力笑著,偏頭看輪椅男:“這位先生,不知道你為什麼,一直用憎恨的眼神看著我,又要莫名其妙地給我剝螃蟹。”
“但我不需要。”
“也不認為自己哪裡惹到你了。”
少女聲線恬淡清甜,一字一句卻格外清晰。
在她說完之後,包間裡突然安靜了下來。
隻有彼此之間的呼吸聲。
輪椅男見她這幅模樣,臉上浮現出一抹想念又心疼的笑,可在瞥見她左邊唇角的若隱若現梨渦時,一下子像是由夢境回到了現實。
他聲音很飄,像是毒蛇纏繞在耳畔:“我樂意啊。”
“晚晚——”
第11章 靠近
砰的一下——
像是一顆石子投擲在湖水裡,蕩漾出圈圈波紋。
他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名字……
桑宛隻覺得脖子有些窒息,甚至拿著筷子的手都微微顫了一下。
像是有一個驚天秘密,馬上要被捅破的感覺。
“江大哥,您喝酒。”
顧景然見狀,心底的不安加重,他不想失去桑宛,怕他說漏嘴,就急忙地站了起來,給江晝倒了一杯酒,眼底的祈求意願分外明顯。
江晝驀然笑出了聲:“好啊。”
隻是最後還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桑宛。
不像。
她的妹妹嬌氣可愛,而麵前這個人,看似懂事乖巧,可實際上有股韌勁和倔強在。
像是經曆了世事磨難,被迫著成長,卻又保持著幾分天真和善意,而不是養在幸福家庭裡的孩子。
眼睛裡的光就不一樣。
在場的氣氛又活躍了起來,酒杯碰撞的聲音此起彼伏地想起,大學同學聊著當年在學生會的趣事。
感歎著時間的飛速流逝。
桑宛卻沒吃多少,她臉色蒼白,看著更加虛弱了些。
她向右側臉,看著周旋在一群人裡的顧景然,遊刃有餘。
可卻絲毫沒在意女朋友的感受。
或許是她清淩又倔強的目光太過灼熱,顧景然剛站起來跟人碰了杯酒,就轉眸看她,酒味彌漫在鼻尖,有些嗆人。
桑宛咳嗽了一聲,鼻尖有些泛紅。
男人喝了酒嗓音略微低啞,眼神有些迷離不清:“怎麼了?”
桑宛忽而想笑。
她搖頭:“沒事。”
顧景然見狀,想要先安撫一下她,不知從哪拿出一對陶瓷杯。
把W字母的那個送給了她。
他整個人湊近她的耳畔,炙熱的呼吸不停的噴灑而來,癢癢的。
緊接著略含笑意道:“宛宛,畢業快樂。”
“願我們長長久久。”
現在的他,是真的離不開桑宛了。
桑宛接過來,看到陶瓷杯的那一刻,心底有些安慰。
是他親手做了兩個小時,送她的禮物。
她極為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
畢竟,每一份熱忱的付出都值得被妥善溫柔對待。
“謝謝。”
“還有——畢業快樂。”
她沒提第三句話。
長長久久是個未知的事,沒有人能預知未來。
兩人的小動作沒怎麼讓其他人看見,除了坐在輪椅上的江晝。
他陰沉笑著,極為輕的吐出幾個字:“還真是好騙啊。”
難怪,顧景然能把人追到。
隻可惜,這句話沒有人聽得到。
這個包間的對過就是KTV,隔音效果極為好,一行人走了進去。
服務員過來收拾桌子上的狼藉。
房間很暗,時而閃著五彩的燈光,地板和牆壁都顯得極為華麗。
沙發圍繞著整個房間,形成大半個圈,差不多能容納三四十個人。
有性格活躍的同學,直接跑過去開始點歌:“今天是顧哥請客,不然讓我們先唱首情歌?”
“祝顧哥嫂子幸福恩愛!”
顧景然沒反對,反而含情脈脈地看著一旁的桑宛。
燈光昏暗,半明半暗下,男人緊緊靠著她,整個人眉眼都溫柔了很多。
腦袋下意識地想要湊過來。
兩人的距離並不遠,可桑宛卻沒有緊張地心跳加速的羞澀感覺。
隻是在大家的催促下,不好拂了麵子,笑著應聲:“好。”
她拿著話筒,認真看著屏幕上的歌詞,清甜的聲線緩緩響起。
與此同時,顧景然緊接著下一句。
隻不過,他看著的是身旁少女的右邊側臉。
下意識地唱著出了神。
《獨家記憶》這首歌,是他和江晚一起,唱過無數遍的,歌詞幾乎都深深鐫刻在了心裡。
明明是首偏悲傷的歌,江晚卻極為喜歡。
這一刻,腦海裡兩個女孩的臉時不時地混合出現,最終卻被江晚完全占據。
“顧哥哥,我不管就要你唱這首歌哄我睡覺。”
“我要這個粉色洋娃娃!”
“顧哥哥,等我成年我們就訂婚吧。”
“我要穿著漂亮的婚紗嫁給你,我們會一輩子幸福的。”
“顧哥哥——你不能再喜歡彆人了,隻能喜歡晚晚一個。”
嬌俏的少女聲音一遍一遍響起,仿佛帶著他回到了過去的記憶裡。
他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本就是世人看好的一對。
卻沒想到,高考後,江晚和江晝去參加一個宴會慘遭車禍。
一死一殘。
當年心高氣傲的江家少爺也變得不人不鬼。
而他,整個大一都在頹廢與絕望中度過。
直到大二信息學院搬到了南校區。※思※兔※在※線※閱※讀※
偶爾一次被舍友拉去食堂吃飯,聽說開了新的豬肘飯窗口。
他興致缺缺,卻沒拒絕。
卻在醉生夢死中聽到了那聲“桑宛”,刹那間,從混沌之中,回到了現實。
顧景然像是瘋魔了一樣,四處尋找著那道聲音,跑遍了整個食堂三樓。
最終,在一個偏僻靠窗的位置,看到了那個少女。
穿著一條溫柔淺色長裙,頭發編織成魚骨辮,皮膚白皙,那雙偏圓的杏眼,像極了江晚。
尤其是,從他那個方向,右邊側臉,簡直讓人失了神。
就連名字,都那麼像。
江晚,桑宛。
顧景然像是找到了活下去的精神慰藉,信息學院院草追文學院院花的消息,也開始在學校裡傳遍了。
他渾然不顧,在追她的過程中,僅僅遠遠看著她的臉,就十分滿足。
或許,他找到了最好的替身。
歌曲的節奏還在不停地播放著。
在KTV這種忽明忽暗的環境下,人的記憶和思想總是容易飄散很遠。
一直到了縞潮的部分。
顧景然才回過神來,看著她的眼眸,低聲纏綿道:
“我喜歡你 是我獨家的記憶
誰也不行
從我這個身體中拿走你
……”
最後一句唱完的時候,包廂裡的人都鼓起了掌:“沒想到嫂子唱歌也這麼好聽啊。”
“喝喜酒記得請我們來啊。”
桑宛被調侃地耳垂泛上些許粉色,隻是莞爾笑著回應。
而顧景然,在這一刻,握住了她的手腕,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堅定:“好,大家記得來。”
話音剛落下,江晝推動輪椅的嘎吱聲響了一下,瞬間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他果然不覺,隻是微微眯了眯眼睛。
極為懶散又陰沉地道:“繼續啊,彆管我。”
桑宛不太明白,顧景然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朋友。
沒錯,輪椅男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可怕。
包間裡似乎有認識他的人,眼神卻也有些怵他。
她把這些想法壓下,安靜地坐在一旁,喝了幾口橙汁,聽著其他人唱歌。
不自覺地也被這種氛圍感染,閉著眼睛輕哼著。
這一刻,是愜意閒適的。
而顧景然一直在輪椅男的旁邊,小聲說著什麼。
時不時地還往這個方向瞥一眼。
桑宛意識到了,隻是不想計較,今晚這麼多離奇古怪的事。
想給他留個麵子。
半小時後。
大家的熱情仿佛怎麼也消弭不了,一首首唱著,也有人帶動氣氛:“玩真心話大冒險嗎?”
“來來來,大家一起。”
“要大點刺激的,沒問題吧?”
桑宛向來循規蹈矩,一聽說刺激的,就歉意地搖頭:“我膽子小,就不玩了。”
“沒事,有顧哥在,我們怎麼也不能欺負嫂子啊,大家說是不是?”
“沒錯!一起玩才熱鬨嘛。”
見推辭不了,她隻好坐了過去,還恰好就在傅妍那個大小姐旁邊。
隻是她今晚格外安靜,也沒來找麻煩。
是在輪椅男來了之後,她就開始不對勁。
“來來來,我轉動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