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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其中的暗潮洶湧。

蕭霽月的目光冷了下去,泛出層層寒意,快速地將落英從卿玉案額際移開。

講學合上書本:“散堂!”

卿玉案正好偏過頭,蕭霽月捏著紅梅的手還在自己的耳邊停留。

正好日光透過雲隙,斜映在蕭霽月的麵容上,唇角還掛著淺笑,眉宇間淡漠,卿玉案愣了片刻,心裡升起一抹異樣的感覺。

那是什麼呢?

卿玉案按住心口想。

“二公子一會先回王府,我和這幾位公子還有話沒有談完。”

蕭霽月說出這句話時,朝著方才背後竊竊私語的學硯們擲去冷眼。

卿玉案也悄悄地往身後望去:“喔……好。”

是要幫自己說話麼?

之前在河神廟裡遇到刺客時,蕭霽月出手狠戾,這裡不似對付殺手的場合,萬萬不能錯手殺了人。

卿玉案又補充道:“和和氣氣的說。”

蕭霽月作揖:“二公子放心就是。”

看著卿玉案抱著書遠去的身影,蕭霽月笑意也漸漸消散。

國子監外苑。

“嘿,還是之前有意思!那卿老二對那些典籍寶貝的很,又不願意跪著拿書,還是踢了一腳才肯跪著拿。”

“這幾日等他搬進了學舍,讓他再跪一次,叫那個侍讀好好看看,跟著一起跪。叫他們看不起咱潘公子。”

“哈哈哈哈——”

那個體態豐臃的學硯還在高談闊論著,絲毫沒有注意到危險已經悄悄來臨。

蕭霽月踱步走出國子監。

他立於陰翳處,冰冷的瞳眸中透露著陰鶩,步步朝著故意諷笑的學硯們走去。

“潘公子,你身後是——”

那些人無一例外背後升起涼意,沒等那些小跟班說完,下一刻,蕭霽月便提起了潘修竹的後頸衣領。

“你你你要做什麼?我可是吏部都給事中潘弘業之子!你對我下手是不想活了嗎?”

潘修竹的臉色漲紅,銅鈴似的雙眼瞪得溜圓,驚恐交加,不斷地掙紮起來。

畢竟若沒有滅門之案,現在他也指定是王儲,自然是不怕這些官宦子弟威脅,他蔑笑一聲,將手上力道加重:

“就算你是皇子也奈何不了我。”

“呸,真是好大的口氣。”潘修竹用力掙開,朝著蕭霽月啐了一口,惡狠狠地看向自己的小跟班:

“你們幾個人愣著乾什麼!上,上啊!”

“哦,哦哦!”

那些狗腿子方才從驚訝中回神,趕忙一齊上去,將蕭霽月包圍住。

“嗬。”蕭霽月的嘴角揚起一抹譏嘲。

什麼小魚小蝦,也敢在他麵前逞能了?

他的手掌一握成拳,骨節咯吱作響,一股強勁凝聚到掌心,幾下就將惹是生非的人擊倒在地。

潘修竹捂著落上拳印的臉,顫巍巍地抬起頭,支支吾吾地聽不清到底說的什麼。

“哎,臟死了。”

蕭霽月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掏出帕子,慢條斯理地擦拭手掌,仿佛沾染了多少汙穢般,又用黑靴反複碾在潘修竹的衣袖上:

“開心麼。要是墨汁灑上去或許會更好一些吧。下次再敢對二公子如此,可就不僅是踩一踩這麼簡單了。”

潘修竹嘴唇發抖,一時間竟不知該回答什麼。

他麵朝潘修竹緩緩欠身,輕啟朱唇:

“接下來,回答幾個問題。回答好了我就放過你。關於當年燕安王的事情,知道多少告訴我多少。”

……

與此同時,卿玉案路過京畿街衢。正是華燈初上時候,他走在燈火照不到的地方。

這樣一來不讓人注意到他的身份,二來也掩蓋外氅上顯眼的墨印,他也可以偷偷關注著喧鬨的街衢。

一段紅綢輕柔的撫過卿玉案的麵頰。

“誒?”他下意識地抬頭去看。

不遠處懷抱大的菩提樹的枝頭掛滿紅綢,小販正在樹下吆喝著:

“姻緣樹下祈姻緣,新年佳節覓良人。少爺千金們,要不要祈姻緣啊?”

或許是愣神太久,小販注意到了卿玉案,他熱情地招呼著:

“這位公子可是要祈姻緣呐?不遠處就是香火琳宮,很靈驗的!”

好在並沒有認出自己是誰。

卿玉案接過那段長長的紅綢:“……姻緣?”

小販笑眯眯地回答:“對啊,公子難道就沒有心係之人或者良人麼?”

心係之人,或者……良人?

卿玉案垂下眸緘默時,卻感覺背後有人俯身,說話語氣也是溫柔而含著笑的:

“這麼多年,小樓還未曾遇見過傾心之人麼?”

小樓。

那是娘親給卿玉案起的小名。

卿玉案錯愕地轉過頭,對上一雙深邃幽黑的眸子,他的呼吸頓時一滯,心臟跳動如雷,驚喜道:

“哥哥?”

第7章

卿齊眉接過紅綢,係在姻緣樹的樹梢,虔誠地說:

“那就,向蒼天祈禱小樓新的一年遇見良人吧。”

卿玉案順應地低垂眉睫,思緒萬千。

良人要是真的是他就好了……

不知為何,每當提起良人之時,多年前身著綾羅的謝玦和蕭霽月的容顏便會相映,顯得如此相似。

兒時謝玦為自己挺身而出,現在蕭霽月也是。

但卿玉案也知道,蕭霽月不可能是燕安王世子,也最好不要是。

“近日在國子監怎麼樣?”卿齊眉問道。

這些思緒在他的心上停留了一瞬,他又昂頭看向卿齊眉,他綻開笑顏,故作輕鬆地說道:

“很好的,同硯關係融洽,先生誨人不倦、循循善誘,我的身子也好了很多……對了。哥哥怎麼回的這麼快?”

即便這些都是假的。

他不想讓哥哥擔心而已。

卿齊眉撫過他的頭頂,嘴角的笑意一覽無餘:

“十天過後,北疆韃靼使者來京進貢,聖上設春日宴宴請各大使者,命為兄過幾日帶著錦衣衛在京畿守衛清道。今日得閒就來尋小樓了。”

正好春日宴也是新年前夕,轉天就是除夕,京城也會熱鬨許多。

“是這樣。”卿玉案呼出一口白霧,接過卿齊眉手中的春宴請帖。

卿齊眉抬眸望向長天:“另外,爹南下守衛南疆,這個春節總不能你一個人過。”

聽到這話,卿玉案的雙眼迸出光彩,他攬住卿齊眉的背脊,莞爾道:

“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

卿齊眉莞爾:“走。為兄帶你去購置煙花。”

而在繁華景象的背後的黑暗處,有人正在高樓亭台之上密切的注視著這一幕。

蕭霽月的目光隨著卿玉案的步伐而移,卻並無絲毫笑意,連話語也是冰冷無比:

“搜查的結果如何了?”

阿努嬌嬌將幾張寫有機密的信箋置於桌上,隨後倚在闌乾前:

“回殿下,闕紫樓隔日會清除。斬情樓刺探昨日來報,當年汝南侯府世子確實曾經到過玉衡北境。”

“喔,去過啊……”蕭霽月的眼眸中冰霜更甚。

阿努嬌嬌此刻卻顯得有些猶豫:

“卿二公子救殿下有恩,殿下確定要對他下手嗎?”

蕭霽月將那幾張信箋緊握手中,手背徒有青筋暴起:

“當年汝南侯幾近沒落時,燕安王收其為門生的時候,難道無恩嗎?!滅滿門那天,汝南侯可曾有半分救我王府水深火熱之意?”

氣氛瞬時緘默下去。

阿努嬌嬌張了張口,剛想說出口的名字還是壓在了心底。

蕭霽月說道:“他對我有恩,那便深恩負儘。我要他親自指引出當年的真相,揉碎了、掰開了給我看。”

就像是當年汝南王對待燕安王那樣。

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

先一步步的謀取信任,使其深入局中,讓他風光無限,再將他推入穀底,最後萬劫不複。

“殿下你——”

阿努嬌嬌語氣沉了沉,有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但她壓製心緒,又說道:^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

“我從衙門竊取抄報,說是要到外邦進貢朝拜之際了,名單有韃靼族使者。”

蕭霽月目光並無半分波瀾:

“知道了,繼續做你的事情去。”

卿玉案不是想要人對他好麼,他不是最喜歡他的父兄麼,那麼自己就要讓卿玉案看親眼看,他的父兄偽善的麵具下究竟藏著多麼黑惡的心腸。

很快,所有人就能看見成效了。

“……是。”

阿努嬌嬌不寒而栗,她微微抬起眸,眼見著蕭霽月起身邁下長亭的階梯。

汝南侯府。

蕭霽月剛剛推門而入,一道凜冽的刀光直逼麵門而來,得虧他反應速度極快,快速側身便輕而易舉的避過了。

幾招下去,蕭霽月險些掛彩,最後他兩指捏住劍脊,順著執劍者看去,看到那張和卿玉案如出一轍的麵容。

真是不巧呢。

“你是什麼人,膽敢擅闖汝南王府?”卿齊眉凜了眉。

蕭霽月半跪下`身,剛斟酌著如何開口,卿玉案小步趕來,他急急地解釋道:

“哥哥。”

卿齊眉轉過身去。

“他就是我一月前救下的人,名喚蕭霽月,我見他聰慧,便讓他陪我去國子監上課。”

“蕭、霽、月。”

念著這個陌生的名字,卿齊眉再次看向蕭霽月的眉眼,總覺得有幾分熟悉,但又不知從哪裡曾經見過。

旋即卿玉案又指著蕭霽月腰間的木牌,湊到卿齊眉跟前:

“這通行令牌就是我給他的。兄長放心就是。”

卿齊眉收劍入鞘,但麵容上仍舊是疑色未消:

“是這樣。那看來還是為兄考慮不周了,向蕭公子賠個不是。”

卿玉案拉著卿齊眉的衣袖:

“今年過年,便帶著他和容陵一起吧。很久都沒有熱鬨過了。”

“好,都依小樓的。”卿齊眉溫柔回應。

距離除夕還有不到十日裡,整個汝南王府上上下下忙碌起來,仆役們從京畿集市整了鬆明點燃宮燈,又購置了不少名貴的香料。

每當夜幕降臨,夾道兩側的宮燈漸次燃起,竟也讓平日裡昏暗的侯府如同白晝。

正是夜色濃時,卿玉案合攏了兩本典籍,麵朝著蕭霽月褒讚道:

“以後還要向霽月學習了,《中庸》與《論語》提問的問題,霽月都能對答如流。”

蕭霽月垂下眼眉:“是二公子教導的好。”

卿玉案托著下頜,將那張春宴的請帖攤開,抬眸問道:

“明日的春宴你陪我去嗎?”

蕭霽月停下筆,對上他的目光:“公子不與容陵一起嗎?”

卿玉案雙手撐著下頜,眉頭微微蹙起,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

“容陵和哥哥會在京畿清道,護佑陛下安全,恐怕無法顧及我。”

雜遝的腳步聲傳來,兩位侍女端著瓷碗而來走來,恭恭敬敬地說:

“二公子,世子命我們煎了藥,囑托公子務必飲下。”

“辛苦。”卿玉案接過瓷碗與湯匙。

瓷碗上熱氣騰騰,難得不似往先,都是烹好了立即端來的。卿玉案心底一暖。

看著卿玉案仔細接過藥汁,蕭霽月無甚感情色彩地說道:

“世子對公子果然很好。”

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