減少活動為好。桓大人叮囑下官,若是不能日日針灸,隔日也是好的。”
殷臻:“孤今日沒空。”
醫官頓時大氣不敢出:“用藥也是,也是好的……殿下……”豆大汗珠不停往下落,他堅強地將後半句補完,“出發前桓大人千叮嚀萬萬囑托,叫下官提醒……”
“此去涼州陵渠花是重中之重。”
“寒症再拖下去,恐僅有岐山闕氏傳人闕水能治了。此乃攝政王醫官,輕易不替外人看診。”他一邊用袖子抹汗一邊道,“殿下三思,三思啊。”
殷臻將從均的袖子拉近,濃鬱苦味熏得他味覺異樣,他推開:“孤一會兒喝。”
醫官如蒙大赦,提著醫箱往外,在門檻處差點跌了一跤。
從均問:“殿下已經知道那藥引的下落,可要屬下派人去奪?”
殷臻推開窗,冷冷:“孤根本不知道那朵花在哪兒。”
從均一驚,猛然抬頭看他。
年輕的太子麵無表情道:
“庫房裡那幅畫要毀,借宗行雍一用而已。”
“孤今夜要去城主府取回一樣東西。”殷臻五指扣在窗邊,緩緩收緊,“放一把火,讓涼州城戒嚴。”
他不會讓宗行雍在剿匪前得到陵渠花。
成王敗寇,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心慈手軟會將多年謀劃毀於一旦。
……也會將自己置於萬劫不複之地。
宗行雍寢殿並無人看守,殷臻很順利就闖了進去。
他穿了夜行衣,心中隻有四個字:速去速回。
殷臻找遍整個寢殿,並沒有找到他想找的東西。
他站在窗邊吹風,心煩意亂地想宗行雍會把東西放在什麼地方。
腳步聲。
——有人來了。
一個人。
宗行雍進屋所有暗衛會第一時間分散,對整個寢殿,屋頂、窗外、門前進行搜查,所有可能進入的地方都會被堵死。
不是他。
很難找到下一次潛入的機會。
殷臻當機立斷,腳步一轉躲進層層床帳後。
羌女奢靡,府中寢殿堆金砌銀,厚重深色帳幔掛在頂部,形成天然的藏匿處。
“吱呀——”
門開了。
來人同樣沒有點燃燭台,但他手中舉著一盞燈。殷臻透過不太明朗的光線看他,發現這人男生女相,眼角妖%e5%aa%9a。
有點眼熟。
殷臻迅速回想到底在什麼地方見過。
綠衣公子顯然也不太熟悉,一手舉燈一手提著食盒,摸索著往前。他倒也有點意思,歪歪扭扭走了個蛇形,叫人完全摸不著頭腦和目的。
碰到桌子放食盒,空出一隻手繼續往前摸。
眼看就要摸到殷臻身上,自言自語:“怎麼還沒到床榻?”接著被腳底下不知什麼東西絆了一跤,眼看就要撲到殷臻身上,發出一聲驚呼。
殷臻被迫上前一步,把他攙住:“你在乾什麼?”
這一下非得給他牙磕掉不可。
綠衣公子嚇了一跳,驚魂未定地站穩。
一抬頭正好跟殷臻四目相對。
“我是胡%e5%aa%9a兒的次弟胡笙,笙歌的笙,你叫什麼?”他四處看,發現沒人後放下心,小聲,“姐姐叫我來給王爺送湯,順便和他睡覺。”
“你也是來跟他睡覺的?”
跟他……
跟他睡覺。
殷臻說話從沒有這麼快:“不是。”
胡笙不信:“你肯定是。”
殷臻:“你不害怕我?”
“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會,我沒看見你。”胡笙閉眼,有點聰明但不多,“你要殺也是來殺攝政王的,跟我沒有關係。”
這回輪到殷臻不知該說什麼。
“我姐姐說攝政王喜歡男的,既然她不行就讓我來試試,他長得那麼好看,生出來的孩子一定也很好看。”
“我就被說服了。”胡笙摔在地上就沒起來,幽幽,“每日都來殿裡晃一晃,找準機會下手。”
殷臻再度沉默。
且不說男子能不能生。
這姐弟倆腦子都有點問題。
但既然他日日都來……
殷臻問:“你可見過一塊%e4%b9%b3白玉佩?”
頓了頓又道:“上麵刻著‘照離’二字。”
胡笙搖頭:“這裡沒有。”
他靠近了跟殷臻說話:“但攝政王身上有一塊,不知道是不是你說的那塊,在腰間。平日我和姐姐都不敢靠近他,也不知道上麵是不是刻了字。”
“不對,”床榻就在胡笙身邊,他伸手摸了摸,看向殷臻,“今日像是沒有被帶走。”
床榻枕側在縫隙中發出淡綠的柔光。
殷臻在榻前彎腰,撈出那塊圓形白玉玉佩。如水月光從窗外斜照進來,映出玉佩右下角“照離”二字。
照離照離。
殷照離。
沒人記得也沒人提起,當朝太子沒有正兒八經寫入族譜的字。
“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台。”
這是喬氏擅作主張取下的,她等了薄情帝王一輩子,含恨而終。
玉佩上是一對戲水鴛鴦。
殷臻垂眸,手指滑過那塊溫涼玉佩。
極輕地笑了一下。
胡笙長長歎了口氣:“原來你是來偷東西的,這樣沒人陪我了。我每日見著攝政王真的很害怕,但姐姐非要我上他的床不可。”
“他會殺了我的。”
“你幫了我一個忙,”殷臻將玉佩收入袖中,抬頭看他,“出去之後不要告訴任何人見過我,我告訴你怎麼做。”
胡笙眼睛一亮:“真的?”
殷臻問:“你擅琴嗎?”
“會一點。”胡笙撓了撓頭,“不太精。”
“會便可。”
殷臻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我也隻是會。”
“那個……”胡笙眼神四處亂飄,支支吾吾道,“你能留下來陪我嗎,攝政王,”他咽口水,“真的很可怕。”
殷臻停了停。
聽見殿內琴音時籬蟲和蚩蛇對視一眼,表情凝重。
宗行雍負手站在門外,聽了半刻,道:“羌女的人?”
籬蟲:“屬下失職,這就……”
宗行雍抬手製止了他。
殿內所有燈燭同時亮起。
即使有第三個人的存在那種跗骨的恐懼依然難以消除。
胡笙的琴弦跟著人抖,發出尖銳顫音。
宗行雍第一次對他開口:“彈得不錯。”
他隨口:“羌女的胞弟?”
麵前隻剩下黑金的衣擺,上麵勾勒金絲銀線,尊貴繁複,彰顯身份地位。
沒有人能夠在攝政王近前還保持鎮定。
無形的壓力擠占稀薄空氣,胡笙開始顫唞。他深深跪在地磚上,不敢抬頭:“……是。”
宗行雍短促地笑了一聲。
那一聲如同催命符,過度的精神緊張讓胡笙想吐。他腦子一片空白,連自己說了什麼都忘了。
“比他膽小多了。”
宗行雍並不看他,像是在回憶:“本王見過最厲害的親近手段。”
“不在琴音,不在外物。”
殿內熏香徐徐上升。
隱身暗處並未離開的殷臻一頓,聽見宗行雍說:
“他笑一笑,本王就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他。”
第9章 09太子
◎“如此大恩,你不該跪謝孤?”◎
“那麼……”
宗行雍語氣堪稱耐心,“不請你的同伴出來,跟本王說上兩句?”
“嘭!”
燈油瞬間爆裂。
疾風以萬鈞之力刺破空氣。
殷臻心神一凜,對危險的本能反應快過肢體,迅速閃躲。
他徹底滾上床榻,屈膝使力,毫無停頓一把抽出榻邊長劍,橫攔身前。
“當!”茶杯被重重攔至地麵,四分五裂。◎思◎兔◎網◎
雪白劍刃反射出寒光,殷臻和宗行雍四目相接。後者一側頭,左%e8%83%b8刺痛傳來——另一把短劍刺向他心窩,已然劃破外衣。
宗行雍眼中閃過訝然,稱讚道:“身手不錯。”
他單膝邁上床沿,靠得太近,說話時熱氣灑在頸側,帶來奇怪的癢意。
殷臻堪堪躲過。
床榻極硬,膝蓋砸得悶痛。他半跪其上,一仰頭就能看見宗行雍隆起的喉結。
殷臻很不喜歡這個姿勢,不欲糾纏,反手想劈暈宗行雍。
他忍住嗓中癢意,剛要開口——
宗行雍手如閃電,揭掉他臉上黑色麵具。
青麵獠牙一去除,露出屬於太子府謀士那張臉。
殷臻臉上錯愕還未離開。
宗行雍毫不顧及心臟處刀鋒,%e8%83%b8口抵進一寸:“是本王看走眼。”
他甚至輕笑出聲:“夜闖本王寢殿,想找什麼?”
跪在地上的胡笙已經嚇傻了,呆呆看著他二人。
殷臻沉默盯著他心臟處,然後道:“受人所托,來取一樣東西。”
“受人所托?”
宗行雍反複咀嚼這兩個字,似乎要將什麼嚼碎了吞進肚子裡。他麵無表情地問:“何人之托?”
空氣寂靜。
殷臻終是抬起頭。
他眼睛是和五官整體不符合的漂亮,藏著一場隱晦風月。
那種似曾相識感令宗行雍厭惡,他很想挖掉那雙眼睛,讓本該出現在一個人身上的東西隻出現在一個人身上。
宗行雍嗤笑道:“讓本王猜猜你會說什麼。”
“你並不知道要拿的東西代表什麼,隻是太子有令,前來取走而已。”
殷臻表情近乎虛無,他靜靜看宗行雍,抬起唇角:“是。”
宗行雍臉上有種暴風雨來之前的平靜,他一寸寸掃視殷臻的臉:“讓他親自來取。”
殷臻反問:“來或不來有什麼區彆?”
宗行雍周遭氣壓瞬低。
殿內所有的暗衛後脊爭相爬上寒意,他們隱匿在各處,幾乎都篤定地認為下一刻此人會血濺三尺。
“本王跟他還有一筆賬要算。”
“他不想見本王,四年未見,本王卻甚是想念,日思夜想……”宗行雍%e8%88%94了%e8%88%94犬齒,“夜不能寐。”
日思夜想。
夜不能寐。
這八個字簡直是噩夢。
而他甚至並沒有做任何事,那些板上釘釘足夠徹底扳倒宗行雍的證據僅僅用來逼迫他離開中州,遠走戍邊。
算不上一個好夢。
“又來了?”殷臻揉著額角,窗外大片陽光晃得他眼暈。他不得不伸手撐住頭,好一會兒才醒過神。
從均僵硬道:“又來了。”
連著十日宗行雍卯時至驛館,在這兒喝茶下棋,連帶兩名侍衛,至少喝光了兩缸水。
那兩名侍衛像水桶。
從侍衛惡毒地想。
殷臻披衣起身,他這輩子彆說稱病躲學堂,就連告病上朝都沒有過。此刻一想到等在屋外的人頭疼腿也疼,抵觸得馬上就要說自己纏綿病榻久病不能起。
他深呼一口氣,忍住拔劍衝動往外。
剛踏出一步臉就僵住。
再過兩日宗行雍恐怕就不打算等他醒直接登堂入室了。
宗行雍視線在他領口停留,隨口問:“這麼嚴實?”
“下官從小身體不好。”殷臻五指攏住衣領,慢慢,“吹不得風。”
他身邊侍衛手中的苦藥隨秋風灌入鼻中,宗行雍瞥過一眼,黑漆漆藥碗不知放了什麼,散發出比黃連更苦的氣味。
殷臻卻像已經習慣,捏著鼻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