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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軍首上級有議論之心。但行軍打仗生死難料,總有人遺憾自己沒能娶個婆娘,有個大胖小子,回家老婆孩子熱坑頭。

談著談著話題繞到宗行雍身上,他們出生入死就算了,汝南宗氏子嗣稀薄,攝政王不成親跑來戰場,一個不慎就是斷子絕孫。這可不行——他們皇帝不急太監急,找到個雌鳥都想往攝政王帳中送。

殷臻絲毫不知自己的出現給這堆深覺攝政王清心寡欲的將士帶來多大衝擊,他看起來和整個軍隊格格不入,麵如冷玉,眉心美人痣不點而深,舉手投足貴而不驕,一看就是從京中來的氏族子弟——還和攝政王共乘一騎,睡同一營帳。

主要在後一句。

北地寒涼,殷臻繞著四周走了一圈,收獲一堆……奇怪中帶著興奮,興奮中帶著蠢蠢欲動的目光。

礙於黑山白水一直跟著,到底忍住了。

“何物?”途徑某處時殷臻見到半人高籠子,籠子裡裝著數坨蠕動的東西,散發出濃烈腥臊味。

“西涼人。”白水道,“剛抓了十人,這十人燒殺搶掠至一戶村莊,全村老小二十一人,一個不剩,場麵慘烈。”

白水眼中閃過厭惡:“人彘。”

殷臻佇立良久,走開。

夜晚時分,他進了宗行雍營帳。

跟想象中不一樣,營帳和所有將領營帳大小規格彆無二致,陳設簡陋,一張榻一張案幾,案幾上堆了四分之一人高軍報,歪斜著往下滑。

一盞油燈、一支狼毫筆。

外加一壺烈酒。

“問太子一件事。”

宗行雍一目十行,在軍報上批“閱”:“兩年前,滂水之戰,本王做過一個夢。”

殷臻:“那一仗有叛黨,至今未找到。”

“快了。”宗行雍“啪”合上最後一封軍報。

夢。

殷臻倚靠在帳邊:“孤困了,要睡。”

宗行雍朝後一躺,後背直接靠上了榻邊。榻上鋪了厚厚一層絨裘,僅放了一層厚被褥。

“本王不想睡。”

“不睡乾什麼?”殷臻反問。

“賞月。”攝政王眼一抬,一錘定音。

大半夜,殷臻覺得他腦子有病:“不走?”他冷冷。

簾子剛剛掀一半,稀裡嘩啦從後麵倒出一串人,你踩我我踩你手忙腳亂。

殷臻:“……”

“咳咳咳!”

“將軍我來送明日軍情折子!”

“王爺我落了東西正等蚩蛇首領拿,路過,路過哈哈。”

“張衛你他娘的彆擠老子老子要看!”

“杜鬆,你看老子哪兒還有一隻腳踩你——”

宗行雍陰惻惻:“要看什麼?”

所有人齊齊一僵,縮著脖子,扭頭裝作什麼都沒發生,推推攘攘往各自營帳走,望天望地:“今晚月亮真圓”“是啊正適合賞月”“今天是個好日子”“天氣不錯”……

最後有人氣吞山河:“王妃——真美啊!”

殷臻渾身一炸。

他眼睛睜大,聽到宗行雍一怔,隨即放肆大笑:“賞!”

這一聲“賞”猶如打開什麼開關,耳中立刻竄進來一連串“王妃”,其中某個人雙手攏在嘴邊:“我保證王爺潔身自好,四年來身邊連隻蒼蠅都沒有。日日夜夜獨守空房,不怕染病就怕憋出病。”

軍中人口無遮攔慣了,當即有人附和起哄:“我作證!”

“我作證!”

“我也作證!”

宗行雍摸著下巴沉%e5%90%9f,鏗鏘:“通通賞!”

“……”

殷臻氣昏了頭,一把拔出右側佩劍,劍身出鞘一半,雪白劍光刹那傾瀉一地。

“太子又要殺本王?”宗行雍攤手道,“本王什麼都沒乾,說了四個字而已。”

殷臻冷靜下來,緩緩把劍送回去,劍尖至底,發出“砰”一聲響。

枯草上覆蓋著雪粒,夜裡溫度低,又結成長長冰條。

出乎意料,昏暗雲層間隙中,確有一輪月滿而稍缺的圓月,碩大如黃金餅,空懸天際。遙遙遠望群山隱匿夜色中,連綿不絕山脈連城鑄關,巍峨矗立。

宗行雍坐在一座小山包上,黑金衣角鋪陳。

“滂水一戰東起明山關,西至終雪嶺。死傷共一百二十九人,其中七十三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埋骨沼澤深潭下。”

宗行雍將一壺熱酒傾倒在地:“本王手下軍師將領十一人,有嫌疑者還剩四。”

“本王一生謹記。”

“三天三夜從中州至邊關,橫跨二十七城。”

“當真是來看本王死沒死透?”他胳膊肘支在膝蓋上,幽碧瞳仁直勾勾盯著殷臻,花紋深淺一線,宛如一頭壓抑野獸。

殷臻避重就輕:“將帥昏迷,二十七城危。邊關頹,國朝毀。”

宗行雍仿佛要看進他心中,良久,勾起唇:“太子說得是。”他一手將酒壺勾起,“回去睡覺。”

一路沉默。

宗行雍的影子在身前一步,不遠不近距離,仿佛上前一步就能踩上去。

殷臻注意力難得不集中,一邊回憶一邊走。兩年前他在宗行雍昏迷時見過那十一人中大多數,隻要再見一麵,能一一和身份地位對上臉。

有三個人,表現略異樣。

他一心二用得太明顯,踩了宗行雍後腳跟。

“……”

攝政王回頭,瞧了他一眼,看表情不像是要說什麼好話,殷臻率先道:“張衛,偷走了一封信。”

“兩年前孤進帳中後見到了兩個人,另一個砸碎了茶碗,可能是意外。”

宗行雍:“兩人?”

“不對勁的有三人。”

殷臻:“第三人是死侍,出帳極快,難以辨彆。”

死侍。

宗行雍瞳仁一凝。

隨即不太在意地笑:“太子記性不錯。”

“但本王有一個問題。”

殷臻:“說。”

“死侍將本王營帳密不透風圍住,太子如何進得,又在裡麵做了什麼?”

他道,“本王高燒不退,做了場夢。”

殷臻:“孤進去了。”他被問得煩了,毫無感情,“被一把拽上了榻。”

“……”

宗行雍一時失語——他還模糊記得自己把人怎麼翻來覆去折騰,兩年恨意和情傷加之重傷攪得他理智全無,腕間勒出一道道紅痕。

他心裡暗火隱隱壓不住,手指焦躁地按壓。

氣氛古怪。

殷臻睡意全無,繞著軍營外走了半刻鐘。再回去時黑山白水攔在宗行雍軍帳前,前者和煦:“殿下今日有地方住下,請隨屬下來。”

營帳內燈滅,一片漆黑。

殷臻:“讓開。”

白水心中一驚,飛快和黑山對視,退開半步:“殿下恕罪。”

殷臻抬袖,拂亮一盞油燈。

三秒過去,拂亮第二盞。

帳中亮堂起來。

宗行雍靠在堆滿軍情的案幾和床榻間,用左腕串珠有一下沒一下敲擊地麵,幽碧瞳仁中閃過嗜殺。

“想殺人。”他雙臂自然展開,搭垂榻邊,珠串摘了,腰間環佩全拆,赤條條一人,又重複道:“本王心情不好,想殺人。”

殷臻視線微微停頓。

“殷臻,”宗行雍壓著額角,聲音忽啞道,“本王頭痛欲裂,要殺人。”

殷臻安靜看著他。

這類語氣他很熟悉。

宗行雍從生死擂台上下來,心情惡劣到極端會這麼喊。

帳中另一邊掛了一整套黑沉盔甲,上麵全是縱橫刀劍劃痕。燈火一輝映,泛出森森血光。虛幻白骨鋪滿宗行雍腳下地麵。

他坐其上,猶如一尊真正從屍山血水中爬出的閻羅。

殷臻往前一步。

幾乎是他一動,宗行雍眼神瞬變。猶如餓虎撲狼,猛然將他掀至榻上。掌控十足扣住他脖頸,殷臻被迫仰頭,“唔”了聲,高高揚起脖頸,姿態如仙鶴引頸受戮。

手指猝然收緊。

急切而混亂的%e5%90%bb一路從眉心往下,在喉結處重重反複、啃食。

呼吸被掠奪。

殷臻抓住他頭發迫使他離開,艱難喘熄:“孤未見過陵渠。“

宗行雍糟糕情緒兜頭被冷水澆滅,意外好說話:“想見?”

“太子想拿東西走人?”他手指順著敞開衣襟往下,觸摸到牡丹花蕊。虎口帶了薄繭,觸摸到嬌嫩皮肉,所過之處顫栗無比。*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殷臻抬袖遮眼,呼吸愈亂,不成字句:“是又如何?”

“從本王手中拿走,算太子贏。”宗行雍移開他手臂,憐愛地%e5%90%bb掉他眼角濕漉漉水光,“凡事該有失敗代價。”

“贏則走,輸了——”

宗行雍:“在邊關陪本王至少四個月。”

殷臻冷靜道:“你想造反。”

“是,”宗行雍跟他鼻尖對鼻尖,手掌覆在他小腹,內力借由每一寸皮膚將熱意推入,毫不避諱道,“你做太子,本王得想個法子娶太子。”

舉兵借口而已。

“孤從不輸。”

“巧了。”宗行雍道,“本王也從未輸過。”

殷臻把他從身上掀下來,一句話結束:“賭。”他躺下來才發現自己無形踏入宗行雍私人領地,整個榻間全是攝政王身上重香的氣息,帶著股不知從什麼地方飄過來的香火味,幽幽盈在全身。

宗行雍:“沒不讓你睡,你睡你的,本王抱本王的。”

殷臻沒同意也沒拒絕,宗行雍當他默認,伸手,把人往懷裡擁。

殷臻麵對床角,持續不動——經驗告訴他,這時候一動夜就會無限拉長。

耳朵被一揉。

殷臻忍。

耳垂被扯了扯。

殷臻再忍。

溫香軟玉在懷,宗行雍悵然發表感悟:“本王覺得有點不真實。”

殷臻立刻回頭,在他虎口上咬了一口。

宗行雍:“……”

他掌心不帶任何色-情意味貼著殷臻小腹,隱約笑了:“怎麼不咬深點,本王背上還有牙印,正可惜在背上,沒地兒展示。”

殷臻:“……”

殷臻閉眼,小腹熱度遊走周身,他找了個舒服姿勢,安安靜靜閉眼。

宗行雍也閉眼。

“明日孤要見陵渠。”他想到什麼,半炷香後提醒宗行雍。

“行行行。”宗行雍正跟周公約會,順手把他腦袋貼近自己%e8%83%b8口,心臟跳動聲“砰砰砰”隔著耳膜傳至血液,殷臻耳根一抖,很輕地挪開。

第二日。

晨起乾燥,東邊升起一輪鴨蛋黃太陽。

從均提前從涼州城至駐軍地,久久徘徊。

周邊守衛森嚴,難以再進。

殷臻瞥見了他,頭略痛。

他確實在關外待得太久,事務堆積都是小事,一旦皇帝起了疑心,事情難以解釋。還有國相張隆,秦震……

殷臻掃到左邊一根木棍,孤零零落在地上。

攝政王信守承諾,向他展示陵渠,苦口婆心相勸:“在哪兒都一樣。”

陵渠被妥善放置在巴掌大兩指深的木盒中,木身雕刻藤蔓紋路,盒蓋打開,露出深處存放寶物。

表麵像花,乾花。

殷臻不感興趣地掃了一眼,抖了抖袖子。

在他抖袖子當即宗行雍眼皮一跳,他沒想到殷臻動手如此快,眼前一陣白色粉末揚過——

迷[yào]。

殷臻心中低罵一聲。

分量不夠。

宗行雍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