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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贏打斷,現在你們將他帶走?,就再沒?人阻撓我采花了。”

斳淵深深吸了一口氣,好半晌沒?說話。

長?贏是神?尊唯一的兒子,是儲君。未來的天地共主被他們打得靈力儘失,不管是昭華宮、碧落族還是神?尊,都不會善罷甘休。若是天酒現在立刻與他離開這裡?,將長?贏送回神?域,還能將自己?撇得乾淨,但她卻想讓竺宴隨他離開,自己?留下來?

留下來做什麼?是怕神?域來人找不到凶手,抓不住她嗎?

“我還不知,你與竺宴的交情竟已深到了要替他頂罪。”斳淵直直看著令黎,清潤的眼角浸出淡淡的血色,風吹起他霜白色的衣袍。

令黎聽到這裡?,一臉奇色:“頂罪?等等,所以你現在是已經判定他有罪了嗎?”

靳淵擰眉:“天酒,你在強辯什麼?你自己?看看他將長?贏打成什麼樣子了?”

令黎垂眸看了眼人事不省的長?贏,哪裡?還見之前那個溫潤君子?他身上的衣服被絞碎了,頭發掉了大片,頭頂上多了一塊明晃晃的禿斑,在明亮的天光裡?反著光。整個人骨瘦如柴,臉頰凹陷,若不是還有一絲氣息尚存,看起來真?與乾屍無?異。

她看長?贏的時候,餘光瞥見竺宴。

竺宴眼中不見了方才的凶狠,鳳眸淺淡平靜,隻是安靜地看著她。

令黎轉頭看向斳淵:“第一,你沒?有證據證明是竺宴將他打傷的,你來的時候應該也看見了,竺宴正被我推到了地上,根本沒?辦法動?手。”

“第二,不是誰受傷了,誰就有理?。”

令黎道:“長?贏恃強淩弱的時候,強者就是道理?;他如今受傷了,弱就是無?辜。這天下哪裡?有這麼好的事情,什麼都圍著他轉?什麼都他說了算?”

“這裡?是羲和神?域,我在我族神?域采我的花、撲我的蝴蝶,他忽然強闖湯穀,要來搶我的靈獸。誰知道他最後怎麼傷的?你看我和竺宴這個樣子,兩隻菜雞,像是能打得過堂堂神?尊的儲君嗎?退一萬步說,便是被我打傷的又?如何?難道這天下如今是隻許哥哥打妹妹,不許妹妹打哥哥了嗎?”

斳淵直接笑出來,他算是聽明白了。

今日這事要換做是竺宴,他是完全不占理?。一闖入湯穀,二打傷儲君,三身上還有不明來路的神?力,樁樁件件都能剝了他的皮,讓他生不如死。

可是換作天酒就不一樣了。單單這裡?是羲和神?域,她身上有羲和血脈這一點,就能讓她占理?。是長?贏闖入羲和神?域在先,是長?贏要在羲和神?域搶天酒的靈獸在先。

她甚至還在咬死他們是兄妹的關係。

兩萬年來也沒?見天酒如此看重這個哥哥,如今倒是一口一個哥哥了。

她是在看重這個哥哥嗎?她分明隻是想將這件事的嚴重範圍縮小?成兄妹之爭,而?非,弑殺儲君。

但這件事怎麼可能會如她一廂情願那般善了?

斳淵看著令黎,一臉失望地搖了搖頭:“我以為,你雖天真?頑劣,但至少拎得清大局。”

令黎麵無?愧色,迎視著斳淵:“我也以為,身為神?族,在拎清大局之前,還應當先拎清是非。”

“天酒,你是真?要將自己?牽連進去,是不是?”

令黎沒?說話,直接一掌拍在長?贏身上。長?贏本就奄奄一息,這麼一拍,被她拍得打了個將死的嗝。

斳淵:“你在做什麼!”

令黎無?辜地眨了下眼:“你看,他快不行了呢,你還在這裡?與我廢什麼話?還不趕緊帶他回去找神?尊救命?”

斳淵:“……”

他懷疑他現在再多說一句,天酒就會再多拍長?贏一掌,就像方才,竺宴多說一句,她就多往他身上捆一根扶桑枝條。

*

斳淵駕著玄鳥離開了,偌大的湯穀隻剩下令黎一人。

她平靜地駕著青鳥去采扶桑花,在扶桑枝條間飛來飛去,像一隻忙碌的小?蜜蜂。然而?等小?蜜蜂忙完,低頭一看——滿滿一乾坤袋的葉子!

令黎:“……”好吧她承認,她好慌。

她根本不像方才麵對斳淵時那般淡定,隻是她這人演技還湊活,基本都是輸人不輸陣,沒?理?也都是一臉問心無?愧的樣子。

但其實她真?的好慌,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它,它怎麼一直在抖啊?

令黎按了按,按不住,還是在抖。

她放棄了。換個角度想,誰犯下這麼大個事,都會慌的吧?

當然,竺宴除外,那就是個瘋子,瘋起來連天道都要顛覆。

但他是梟雄,她不是,她隻是塊木頭。雖然眼下她仗著自己?稍微占點理?,極力往道德製高點上爬,但在絕對強大的力量麵前,她也會害怕。

萬一他們承認她占理?,但也堅持她防禦過度了怎麼辦?萬一他們不承認兄妹關係了,不願意將這件事化?小?至兄妹之爭怎麼辦?

弑殺儲君,那至少得是灰飛煙滅起步吧?

這裡?雖是燃犀幻境,這些人雖是幻像,但她卻是實實在在進來的,她若是死在這裡?了,就真?的是死在這裡?了。

當然她也不是就那麼怕死,但她至今都還沒?有開花,就這麼死了,就……很不甘心啊!

令黎一陣心煩意亂,氣惱地將乾坤袋一扔,霎時扔了漫天的扶桑綠葉,從她頭頂紛紛落下。

葉子有些重量,打在她臉上,有一點點細微的疼,她站在原地,閉著眼睛一動?不動?,等葉子落完。

因為害怕,腦子裡?是空白的。

沒?一會兒,臉上卻有一陣陣柔軟撫過。和葉子刺刺的觸?感不同,這一回是軟軟的、輕輕的,像花瓣。

令黎睜開眼睛,果然見漫天扶桑花瓣自頭頂落下,如同花雨。

她仰起頭,花瓣自蒼穹而?降,藍白的天幕之下,瑰紅的扶桑花瓣輕輕緩緩垂落,美得絢爛恣意。她忍不住抬起雙手,扶桑花瓣落在她的掌心。

旁邊的花瓣就要落到地上,她連忙伸手往前湊去接住。再往前,再接住……沒?一會兒,令黎就暫時忘記了害怕,身姿輕盈地在花瓣雨中飛來飛去,用雙手玩起了接花瓣的遊戲。

她在扶桑花雨中儘情飛舞、旋轉,隨著花瓣越接越多,嘴角也不由自主上揚出高高的弧度,一雙眼眸晶亮,眼底寶光璀璨。

就這麼玩了好一會兒,令黎才忽然察覺不對。她立刻停止了追逐花瓣的遊戲,身子輕旋落地。目光透過綿綿密密的花瓣往四下逡巡一周,果然見竺宴正坐在不遠處的扶桑樹上,目光安靜地落在她身上,不知看了多久。

令黎:“……”

*

拽了竺宴下來,令黎沒?好氣問:“你怎麼回來了?”

竺宴平靜地看了她一眼:“怕你一個人分不清花和葉,回來提醒你一下。”

令黎想到方才采那一包的葉子:“……”

一定要這麼殘忍地戳穿她嗎?人與人之間的交情就這麼不堪一擊?

令黎扯開話題:“扶桑枝條水火刀劍不侵,你是怎麼把?它弄斷的?”

竺宴沒?說話,兩人不遠處,幾?根扶桑枝條接連被劈斷,落到地上。

令黎驚訝地看著他。

她自己?就是扶桑,所以她才能輕易將扶桑枝條取下。竺宴卻是怎麼辦到的?他也沒?有強大到如神?尊那般可以以絕對強大的力量硬劈啊!

竺宴對上她不敢置信的目光:“這有什麼難,我稍微琢磨一下就知道了。”

令黎對此持懷疑的態度:“那你稍微琢磨給我看看?”

竺宴輕抿了下唇:“金克木,所以世人以刀劍伐木。但扶桑卻不同,扶桑屬木,卻又?生於湯穀,湯穀是日出之地,太陽真?火的起源,因此扶桑不僅屬木,而?應當是以木為形,以火為魂,木火皆有。若以刀劍去砍,金可伐木,扶桑之火卻克金,所以刀劍對扶桑無?用。若要伐扶桑,需同時克木、火兩行,金克木,水克火,所以應當化?水靈為刃,方可伐扶桑神?木。”`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他輕描淡寫道來,令黎呆呆看著他,隻覺歎為觀止,甚至下意識想為他鼓掌。

所以這就是未來天地共主的智慧嗎?真?的隻是稍微琢磨了一下的樣子。

令黎用力壓下心中的驚歎,趁機問:“那你又?是如何絞殺長?贏的?”

就用他那被封住一半的靈脈?那不可能。難道智慧還能憑空創造出神?力不成?

竺宴輕道:“絞殺他的並不是我,而?是這整個湯穀的靈力。”

令黎不解:“什麼意思?”

竺宴抬掌,一片花瓣從地上飛起,漂浮在他的手心之上。竺宴往花瓣中注入靈力,原本已經掉落的花瓣吸收了靈力,顏色重新變得嬌美燦爛。

“要好看一些了呢。”令黎盯著花瓣。

竺宴看了她一眼,刹那間注入更多的神?力,花瓣在他手中碎成煙灰,飄散在空氣中。

“啊……”令黎看向竺宴,“這怎麼回事?”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但若是餘過多,二者過於懸殊,就不再是補,而?是毀滅。”竺宴緩緩解釋道,“譬如在一杯淡水中加入少許鹽,淡水吸收鹽分會變鹹,但若是將一杯淡水倒入整片鹽海,那一杯水頃刻間就會消失。”

令黎聽他這麼一說,恍然大悟:“所以你將湯穀所有的靈力全部彙聚到長?贏身邊,長?贏就是那一杯淡水,湯穀精純的靈力就是那一片鹽海。長?贏無?法吸收那般凶猛浩瀚的靈力,便會如那杯淡水被鹽海耗竭一般,反過來被周圍的靈力消滅。”

竺宴頷首:“嗯。”

令黎深吸一口氣,神?情複雜地看著少年那一張美麗的臉。

他果然未用魔力,有這般智慧,何須他舍近求遠?他隻用世間最精純磅礴的靈力就足以消滅一個神?族。

如今的他甚至隻是一個少年,就能輕而?易舉讓天地間最強大的力量為他所用。

這刹那令黎忽然明白過來,神?尊封不住他,沒?有誰攔得住他,竺宴注定會成為未來六界的君主。

“還有一個問題……”半晌,她輕喃。

“嗯。”

令黎看著竺宴:“你又?是如何讓湯穀的力量為你所用的?”

這單憑如今的他也辦不到吧,他還有彆的辦法。

竺宴聞言,若有所思看向她:“你想知道?”

令黎點頭。

她很好奇,一個近乎於手無?縛雞之力的美男子怎麼才能讓天地間最強大的力量為他所用?

然而?竺宴這回卻不說話了,反倒是盯著她看了片刻,忽然沒?頭沒?尾問了一句:“你觀察過山間的野獸嗎?”

令黎認真?思索了一下自己?過往經曆,誠實地搖頭:“我沒?有,並且希望它們也不要來觀察我,我們各自平安活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