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時常想著,若當年?你?化形之?日,神君結界鬆動,我不?曾貿然闖入湯穀,你?醒來之?際見到的第一人不?是?我,這後麵的一切,往後的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了?可我無論如何想,那都是?不?可能的,那時的我要救孟極,所以無論如何,我都會闖入湯穀,也就注定了,你?化形後見到的第一人會是?我。
這是?我與?孟極的孽緣,也是?你?與?我的孽緣,然而最後要承擔這一切惡果?的隻怕會是?神君與?蒼生——因為從一開始,這就是?孟極的野心。
他的計劃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我也不?知,是?從方寸草露還是?更早?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一切一切的計劃都開始於他被囚天牢之?時。
你?還記得當年?蘭時給你?下的方寸草露嗎?我們都以為蘭時是?要害你?,其實不?是?。不?,或許蘭時要害的人的確是?你?,可給她方寸草露的那個人,孟極,從一開始目標就是?神君。
孟極早知神君失了火精,日夜忍受寒疾之?痛,當他從我口中得知你?熱衷於以仙果?神草進?補,立刻便猜到你?這樣做是?為了神君,他知道你?這樣做收效甚微,甚至先一步猜到了你?必定會煉丹,所以他提前教了我煉丹之?術,目的就是?為了利用我將煉丹之?術傳授給你?。他又暗中助蘭時得到方寸草露,利用蘭時的妒忌心,將方寸草露放入你?的丹藥中。
看似是?要害你?,實則,他本就是?要給神君下毒。因為,隻有神君中了方寸草露,你?才?會修火靈,才?能喚醒你?體內的火精。
說起這,就不?得不?說到你?的身世。
孟極說,你?並非是?生於湯穀的扶桑木,你?的原身實則隻是?神君以扶桑木做出來的一個傀儡。神君曾經有一個愛而不?得的愛人,天酒殿下。天酒殿下灰飛煙滅後,神君思念入骨,便仿著天酒殿下的模樣做了個一模一樣的傀儡,可是?傀儡隻是?傀儡,沒有靈根,無法愛人,神君想要的卻?是?會哭會笑會愛他的天酒殿下。於是?他便將自己的火精給了你?,又以心頭血日夜澆灌你?的萬年?,助你?修出了靈根,有了真正的生氣?。不?僅如此,將來,你?還會擁有天酒殿下從前的記憶,甚至隨著你?的神力精進?,你?還有可能修出鳳凰的元神。
這一切宛如天方夜譚一般離譜是?不?是??對其他人而言簡直是?癡人說夢,可他是?神君,是?創世神帝之?子,他身負創世血脈,這對他而言便不?再算是?什麼難事。
不?過是?,天酒殿下灰飛煙滅了,他便造了個一模一樣的天酒殿下出來。
擁有天酒殿下的容貌,住著天酒殿下的宮殿,擁有天酒殿下的記憶,甚至將來還能修出鳳凰天酒的元神。
自然,這一切原本就是?神君與?天酒殿下之?間?的情,與?你?無關,與?孟極更加無關。可是?孟極狼子野心,他想要這天下,他想要做六界之?主,他就不?得不?除掉神君。
而除掉神君,就必須先讓你?修火靈,喚醒火精。隻因神君神力高強,就算沒有火精,六界之?中也無人能與?他匹敵。但隻要火精一旦在你?體內被喚醒,你?的神力就會迅速精進?,而你?與?神君之?間?此消彼長,神君的神力便會越弱,直至再也無法壓製體內魔脈。
到了那時,神君便隻有兩條路可走:要麼,被魔脈控製,徹底入魔,受儘千夫所指;要麼,效仿神帝與?尊後,與?魔脈同歸於儘。
無論是?哪種結局,屆時六界動蕩,孟極都可趁著亂世建功立業,成?為天地之?主。
很抱歉,我一直到不?久前才?發現這一切。然而孟極的計劃早已開始,我亦早已成?為那枚助紂為虐的棋子。今日將一切告知於你?,盼你?與?神君尚能尋到轉機挽回。
愚姊應緹
*
令黎看完最後一字,手指脫力,信紙立刻打著旋飛出去,緩緩飄落在地。
這幾日神域的天都是?烏蒙蒙的,仿佛風雨欲來。
可是?神域從來不?會下雨。
神域有四季,但那也隻是?節令的變幻,既無酷暑,也無寒冬。至於天氣?,則更是?沒有風雨。
令黎望著烏蒙蒙的天空出神,靜靜想了許多的事。
梧桐樹下宮娥的對話,應緹的信……她想起自己在化形以前,懵懵懂懂,不?喜歡下雨,卻?喜歡竺宴給她澆水。
原來他給她澆的不?是?水,是?他的心頭血。
難怪她會覺得舒服。
她又想起自從來到神域,尤其是?自當年?蘭時與?沃雪鬨那一出以後,她其實是?一直都有聽見一些風言風語的,就像今日梧桐樹下的兩個宮娥一樣,不?過道聽途說,要皮毛許多。他們說,她是?天酒的替身,神君思天酒,求而不?得,便照著天酒的模樣給她改變了容貌,以慰藉相?思。
她剛開始聽到的時候也會難過,可是?後來,在她懂得了喜歡以後,她能很確切地感覺到,竺宴喜歡的是?她,真真切切是?她。在竺宴的眼睛裡,她看到的就是?她自己,她不?是?誰的替身。
再說,她怎麼不?記得竺宴有改變過她的容貌?
謠言真真假假,她自不?會放在心上。
可是?謠言真真假假,自然也有真的部?分。
天酒的絳河殿,注定無法開花的扶桑。
令黎忽然想起他們在章峩山那一夜,竺宴情動時刻喚她……酒酒。
“酒酒。”
“你?叫我什麼?”
“不?是?說我沒有情趣,不?會親昵地喚你?嗎?”
“為什麼要叫酒酒?”
“誰知道呢?”
那個時候,她甚至完全沒有聯想到天酒。
可如今想來,酒酒,那不?就是?天酒嗎?
*
從絳河殿回去的路上,神域竟下起了雨。
暴雨如注,霹靂啪啦砸落在地麵,水花四濺。
令黎走在雨中,雨水順著她頭頂落下,頭發黏濕,她的臉上儘是?水珠。前方霧蒙蒙的,她幾乎看不?清前麵的路。
“神後娘娘。”有宮娥見到她,慌忙以靈力變幻出雨傘上前為她遮擋。
令黎木然地轉頭看向她。
宮娥莫名,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神情有幾分忐忑,訕訕道:“今日也是?奇了,神域萬年?來不?曾下雨,今日竟忽然下起了大雨。”
令黎沒有說話,漠然地往前走。
神族都會變幻之?術,這等?雨天其實也難不?住他們,一個小?小?的法術就解決了。
不?遠處,有神族變出車輦,一麵抱怨著什麼。激烈的雨聲裡,隻隱隱約約聽見一句“天降異象,不?知發生了什麼”遠遠傳來,剩下的話便聽不?見。
宮娥送令黎回到扶光殿:“娘娘快些進?去吧。”
令黎輕輕點了下頭。
雨越下越大,水聲連成?一片,令黎站在院中一動不?動。
許久,她將自己變回一株扶桑種在院子裡,沐浴在風雨中。
她從前很不?喜歡下雨,因為雨水會將她弄得全身黏糊糊的,她很不?喜歡那種感覺。今日卻?心甘情願承受著風雨,甚至沒有察覺雨是?什麼時候停的。
直到竺宴出來。
他停在她麵前,沒有說話。
令黎變回人形,頭發上還滴著水,順著她的臉落到身上,她的眼睛是?濕的,身上也是?濕的。
四目相?對,雨後的空氣?乾淨得沒有一絲雜質。
令黎問:“我近來時時看到的那隻紅色的鳳凰就是?天酒吧?”
竺宴:“嗯。”
令黎:“那個青衣少年?,是?你??”
竺宴:“嗯。”
第111章 中卷結局 (上)
原來那是竺宴與天酒的故事。
那是天?酒的記憶。
令黎的眼睛酸熱, 手緩緩攥緊心口處的衣襟。
“我為何?會擁有天酒的記憶?”她問他,嗓音啞啞的,像脫了力。
竺宴負手凝望著她, 鳳眸輕垂:“你若不喜歡, 忘了便是。”
“我如何?忘?”令黎輕聲問他, 眼淚順著眼角落下, “你告訴我, 我都已經知道了, 如何?忘記?”
竺宴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看著她, 眼藏無儘的痛苦。▽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淚水模糊了令黎的視線, 她哭著問:“你就那麼喜歡她嗎?喜歡到連與她的記憶都舍不得丟棄, 非要強加給我?”
雨後初霽, 天?卻依舊陰沉,烏雲彌漫了神?域的天?空。
回?答令黎的是漫長的沉默。
竺宴隻是看著她,琉璃色的鳳眸如此刻神?域的天?空一般灰敗。他什麼也沒有說, 什麼也沒有問,沒有問她見到了什麼, 聽到了什麼。
他就像是直接默認了自己所做過的一切。而至於她發現了什麼, 發現到了哪裡,他都沒什麼好否認, 沒什麼好辯駁的。
令黎淚眼模糊地看著他, 蒼白?的小臉, 紅紅的眼眶, 水光裡卻藏著那麼明顯的期待。
她一定是期待他能否認的, 隻要他否認了,她就信。
她一向都是願意相信他的。
然而他終究沒有否認。
許久, 他輕歎一聲:“我沒有辦法?。”
若我有辦法?,但凡我還有一點辦法?,我也不願讓你擁有這些記憶。
可我沒有辦法?。
他轉身離開。
令黎孤零零站在原地,望著他絕情的背影,哭著問:“那你為何?要與我結姻緣靈契?”
若她果真隻是一個傀儡,他為何?要與她結姻緣靈契?
那不是天?上地下最莊重的承諾嗎?生?生?世世,不得反悔?
那樣的承諾,應該是與正主結下,誰會與一個傀儡結下姻緣靈契?他就不怕哪一日後悔嗎?
竺宴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他望向天?際,鉛雲低沉。剛剛才過去一場大?雨,此刻已經醞釀起下一場風雨。
負於身後的手攥緊,拇指死死壓著指節。
他道:“你若不喜歡,也可解了姻緣靈契。”
“你說什麼?”
令黎以為自己聽錯了,目光震驚地定在他的背影。
但那一刹那,那一個短暫的瞬息,卻很難分清她是震驚於姻緣靈契竟然可解,還是震驚於他竟想與她解了姻緣靈契。
竺宴的嗓音淡漠傳來?,不起波瀾:“歲始印可解姻緣靈契。”
說罷,他抬步離去。
令黎輕輕踉蹌一步。
*
自那日以後,令黎不再?進?槐安圖中修煉。她執拗地以為,隻要她的神?力不再?精進?,那些屬於天?酒的記憶便不會霸道地進?入她的識海。
她不想要那些記憶,她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