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半個月前就開始緊張，隻準備禮物這件事, 都讓他憂愁到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不然我給阿姨做條裙子……”這是駱明鏡最初的提議。

時敏卻歪了樓：“你看我媽，也是一眼知三圍嗎？”

駱明鏡沒敢吱聲, 後來, 在時敏好奇又探究的眼神威壓下, 側麵回應道：“……你爸的三圍我也知道。”

然而他第一次見家長時，因為發燒, 精神狀態十分恍惚。

時敏評價：“你專業素質夠硬。”

“有些東西不能生疏, 尤其是用來吃飯的本事。”駱明鏡說, “而且，我喜歡這個職業, 我就要對得起它，對得起自己, 最基礎的東西最不能被丟棄, 它是支撐整個夢想的基石。”

他說起本職工作時，一直都很認真，不過給時媽做裙子這個主意, 時敏否決了：“我爸我媽最好送一樣的，準備情侶衫吧。”

“你爸媽會穿情侶服嗎？”

時敏卻支著額頭，幽幽笑道：“把‘你’字去掉該多好。”

“正經點。”駱明鏡道，“那我就做情侶衫了，你爸媽有什麼愛情故事能講嗎？我添個小設計。”

“張女士和時小弟。”時敏說，“爸媽之間的愛稱。”

“你爸媽……”駱明鏡有些好奇，但不知該不該八卦這些。

“青梅竹馬，我媽是當年院子裡的孩子王，好像他們那個年代，女士這個稱呼聽起來很厲害，所以我媽自封張女士。工作後，兩人還有合作，我爸依然稱呼她為張女士，她向旁人介紹我爸，就說時楓是我小弟。”時敏說，“據我媽口述，我爸當年的求婚語是……永遠追隨你，張女士，當然，我媽的回複是，永遠罩著你，時小弟。”

“……姐弟戀？”

“正經八百的。”時敏點頭，“你猜年齡跨度多大。”

“……你要這麼問的話，那應該不是三兩歲了。”駱明鏡蒙了一個，“五歲？”

“八歲。”

駱明鏡默默咋舌。

時敏說：“我媽工作時，我爸還在讀中學，據我媽回憶，當年跟在她屁股後麵唯她馬首是瞻的小屁孩裡，我爸年紀最小，她跟彆人打戰壕，我爸是她欽點的吉祥物，永遠拽著她衣角站旁邊跟著她。”

駱明鏡很是嚴謹地點評道：“那就不是青梅竹馬了。”

“對的。”時敏說，“應該叫帶孩子，高小帶學前兒童。”

“上次你爸爸來……”駱明鏡說，“很嚴肅。”

“你怕他？”時敏笑，“這次一起吃個飯，以後就不怕了，走吧，我都提前說好了。”

三十一號晚，時敏領著駱明鏡回了家。

飯菜早已擺滿桌，張女士熱情歡迎。

時小弟和他兒子默默坐在餐桌邊，電視開著，正在放娛樂三台的跨年晚會，兩個人邊看邊點評，不過，大多數時候是沉默的。

駱明鏡送出親手做的情侶衫，張女士笑容滿麵：“兒子給化妝，這小夥子給送衣裳，都有心了，快坐吧。”

時楚斜眼瞟了駱明鏡一眼，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他之前給修的頭發，經過幾個月的養長，終於出了最終的效果。

駱明鏡半挽了頭發，視覺上很溫柔，衝淡了不少五官帶來的銳利感。

真開飯時，倒也沒有多少尷尬感，雖然除了張女士，姓時的三位一般都不怎麼說話。

不一會兒，張女士仿佛摸清了駱明鏡的脾氣，知道他有問必答，有話就接，非常適合陪聊，於是話匣子收不住了。

來的路上，時敏已經給駱明鏡做過預警，她直言道：“我媽表演欲望很強烈，說話必動手，你要想聊了就接幾句話，不想聊了就彆理她，放心，不會冷場，她自己會轉場。”

今年三台的跨年是懷舊主題，請了不少老一輩藝術家，還有那些陪伴大家童年的老劇，早已停播的老節目。

這個環節一出現，張女士就說：“當時小賀還邀請我參加，那時候還沒回來，又嫌累，就拒絕了小賀，哎，忘了答應了，我要站台上去，好多已經長大的小朋友們肯定會激動吧。”

駱明鏡忽然愣住，他一直覺得時敏的媽媽很眼熟，聲音也熟悉，但沒深想，現在忽聽她這麼說，又看上台了幾位以前主持少兒節目的主持人，猶疑道：“……小東姐姐？”

“哎！小朋友真聰明。”張女士歪著頭，笑了起來，“小朋友們，大家好，歡迎來到風箏快車，我是你們的好朋友小東姐姐，風箏快車——”

時家的倆男人同時舉起手，接道：“呼嚕呼嚕轉！”

張女士轉了轉雙手，展開，笑道：“精彩節目——”

駱明鏡驚喜道：“就要開始了！”

整個餐桌上，隻有時敏一臉淡定的吃飯，其他三個男人開心地不得了。

“您是小東姐姐！”

三台以前，有個陪伴無數孩子童年的動畫節目，叫風箏快車，在每晚的國家新聞之前，小朋友們放學回家吃飯的黃金時段開播，第一代的主持人叫小東姐姐。

駱明鏡驚喜的不得了，激動道：“我還給您寫過信，小學一年級的時候，當時不會用信封，也不知道要貼郵票，畫了好多畫，自己做了信封，給小東姐姐的一封信，上學的時候路過郵局，悄悄塞進了郵筒裡。”

“哈哈哈哈，我的小粉絲。”張女士眉開眼笑，指著旁邊的時爸，說道，“他跟我兒子都是我的忠實觀眾。”

時楚得意道：“媽還主持節目的時候，是我最風光的時候，恨不得站在國旗台下對全學校的學生喊，你們喜歡的小東姐姐是我媽。”

時小弟微微一笑，目露懷念。

“哈，小朋友。”張女士道，“我跟你爸結婚的時候，你爸也這麼說，想跑到街上對所有人喊，我娶了小東姐姐。”

“很驕傲。”時小弟點頭，“就是很驕傲。”

張女士笑眯眯看著駱明鏡：“這個小朋友也很開心嘛，驚喜嗎？”

“超級！”駱明鏡竟然帶了哭腔，“你不知道你對我多重要，小學的時候，每天放學回家，期待的就是您的節目……對不起，竟然沒一眼認出你。”

“瞧這個小夥子。”張女士假裝歎息，“我老了，好多小朋友們都認不出了。”

“不是……”駱明鏡說，“可能是我當時太小，記憶有點模糊……就還記得您聲音，但第一時間沒想起。”

吃完飯，三台的跨年也到了高\\潮，進入了主題歌舞階段，備受期待的鳳舞新春結束後，時楚道：“江郎才儘。”

他評價的，是這次由寰宇工作室助力的主舞服飾。

時小弟說：“人一輩子達到一次巔峰就不錯了，不要苛求。”

時楚對時敏說道：“Kevin之前找過楊鶴。”

張女士咳了一聲，翻眼道：“不提她。”

時楚笑道：“業務上還是有往來的，這個沒辦法，我給駱明鏡牽了個線，她答應了。”

時敏一邊剝著橘子，一邊問時楚：“寰宇找她當代言人？”

“被拒了。”時楚說，“聽說Kevin很生氣。”

“如果是中國鶴係列，我估計她會有興趣。”時敏道，“但最近的設計，不提也罷。楊鶴對時尚的敏[gǎn]度還是很靠譜的，要以Kevin王現在的水平，她看不上也是正常。”

駱明鏡沉默著，他想說些什麼，手緊緊握著，然而最終，他放棄了。

氣氛很好，闔家歡樂，他不能提一些事，慢慢來……駱明鏡想，他總要找個時間，把想說的話告訴時敏。

時敏，會信任他吧？

“一年一度，送你個禮物。”餐後水果吃完，時楚拍了拍時敏的肩膀，上了樓。

時敏跟著上樓，時楚道：“關上門，有東西給你看。”

不用問，時敏也猜到了：“你查駱明鏡了。”

“對。”時楚說，“我看你認真了，所以查了他，我沒對爸媽說，先給你看。”

時楚說：“兩份。”

他打開抽屜的鎖，取出一個檔案：“看這個。”

時敏打開檔案袋，抽出了一本醫療記錄。■思■兔■網■

“時間是四年前，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治療。”

時敏的眼神驟然變了：“具體沒寫？”

“就算我認識他的主治醫師，人家也有職業操守。”時楚說，“這是病人隱私，不會透露。”

“還有一份……”時楚又拿出一份檔案，“他開不出無犯罪記錄證明，所以我重點查了。”

時敏看了一眼，兄妹倆相對無言。

房間裡靜了好久，時楚說：“拘留三個月倒不是什麼大事，但罪名……有點可怕。”

時楚觀察著時敏陰鬱的臉色，歎氣：“唉，新年送你這樣一份禮物，我太壞了。”

“我來查，你不用插手了。”時敏沉聲道，“先彆跟爸媽說。”

時楚點頭：“你悠著點。”

“嗯。”時敏說，“我信他，所以，我會查明白的。”

作者有話要說：　　沒錯，見公婆23333

以及，寫信這種事……我小時候給月亮姐姐小鹿姐姐寫過信，不知道貼郵票，傻乎乎自己畫了信封，塞進郵筒裡，當然，一輩子也寄不到了……

☆、盜竊者鄙

公曆年後的第二個星期, 新年第一場雪過後，冰箱空了。駱明鏡起了早, 到菜市場掃蕩, 雞鴨魚肉樣樣都來了些, 掛在車把上, 晃晃悠悠騎回來, 取回送奶工放在門口的酸奶，進畫室, 打掃完畢，上樓叫時敏起床。

時敏這姑娘很神奇, 她休息後, 就像上足了發條, 沒有起床氣，也沒有迷迷糊糊清醒的那一小段時間, 她睜開眼, 就是滿格電量。

時敏穿衣, 起身，套上毛衣, 順手勾著他脖子啄了下巴。

駱明鏡心中暗動，眸色沉沉, 笑她：“總裁, 魚醃到來年了啊。”

時敏哼笑一聲，快速洗漱。

駱明鏡道：“我年底一直做著心理準備，沒想到你竟然把無性同居生活拖到了新的一年。”

時敏吐出漱口水, 抬起頭，鏡子中的一雙鳳眸微微眯了眯。

這個問題，時楚問過她。

哥哥還是熱衷於打探她的下半身生活，年底送了時敏兩份令她心情陰鬱的大禮後，問時敏：“床上有什麼心理障礙嗎？”

時敏道：“沒試。”

時楚驚訝地差點半瘸，從椅子上跳起來的姿勢都歪了：“都什麼年代了？玩感情你不試硬件水平？你在乾嗎？養兒子？”

時敏笑得很沉鬱，她道：“我在磨刀。”

她從看上駱明鏡的那刻起，就敏銳地察覺到了他藏起來的利刃，如同明珠蒙塵，如同名刀卷刃，落入凡塵俗世，在街口菜市，無人問津。

他太鈍了，寶刀落入賊手，被歲月風雨侵蝕，漸漸生了鏽，包裹住了本該雪亮的刀光和鋒利的刃。

時敏不想去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