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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啟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兩位姑娘請放心。”

“好來,那我們就先走一步了。”話音落地,兩人兩馬已奔出?數丈遠。

清晨,天光未明?,一片灰蒙蒙中,連玉和飛霜混在陳啟的隊伍中,順利進了城。

這?一場勝利來得太過突然,太過及時,又太過離奇,簡直燃爆了全?城,從節度使到升鬥小民,都在歡笑著慶賀,慶賀陳啟英勇無敵,慶賀節度使指揮有方,慶賀池州城大?勝南詔。

羅天雄確實指揮有方,連玉他?們出?城的時候,城外還是一片平地。回?城的時候,已經出?現了一條一丈高?的壕溝,赫赫然,氣洶洶,攔在城外。

果然,有錢能讓鬼推磨,有錢能創造奇跡。

連玉二人回?到客棧之時,天光已經漸漸明?亮起來。

柏鬆和寒竹迎了出?來,接過他?們手?中的馬,問道:“戰況怎麼樣?可有受傷?”

連玉笑道:“大?獲全?勝,這?次直接燒得南詔兵馬四?處亂竄,可算是好好出?了一口惡氣。”

“那池州危機解了?”寒竹問。

連玉歪頭沉思片刻,道:“隻能算是暫時解了吧,後續什麼情況,咱們也說不準。讓你們收拾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都收拾好了,現在上馬就能走。”柏鬆搶著回?答道。

連玉點點頭,吩咐道:“柏鬆,你去煎藥,就照著給表哥的那個藥煎。飛霜受傷了,給她的。”

她又看向寒竹,道:“你再去準備一輛馬車,給飛霜用,跟表哥說一聲,咱們還是按照原計劃,今天走。”

而後,連玉拉著飛霜進了屋子,除去一身血跡斑斑的衣服,沐浴,包紮傷口。

太陽高?懸,天地一片明?亮,昨夜的黑暗一去不複返,全?城都沐浴在溫暖的日光下,沉浸在勝利的歡愉中。

連玉一行人,在羅綺雲的幫助下,順利出?了依舊緊鎖的池州城大?門,跨過猙獰又新?鮮的壕溝,背對著太陽,一路向西北的方向馳去。

羅綺雲站在城牆上,看著他?們,看著他?們,愈來愈小,直到變成一個小黑點,然後再也看不見,才幽幽歎了一口氣,走下城樓。

第79章 阿狐上線

這一行, 三輛馬車,前邊第一輛裡坐著病號孟澤深和一時見不得人的李老頭?,中間那輛裡邊是飛霜, 後邊還有一輛裝了滿滿當當吃的穿的用的, 全是羅大小姐的心意?。

如此便需要三個人來駕車, 寒竹、柏鬆、鐘平,一溜排開坐在車前揚鞭馭馬,一行七人,隻連玉一人騎著馬兒在外邊亂竄。

碧空如洗, 大日高懸, 天是個好天, 就是冷得厲害, 連趕車的三人,身上都裹了厚重的毯子。

車廂之中, 更是燃著黃銅小爐, 爐子中是重金難得的銀骨炭。

李承基取下爐子上的小銅壺,沏了一杯熱茶遞給一旁的孟澤深,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聞了聞茶香, 笑道:“好物?啊, 好物?,羅天雄那麼個俗物?,生的閨女倒是個會享受的。”

孟澤深翻了一頁手中的書,想到羅綺雲那副貪戀男色的樣?子, 輕笑一聲, 道:“確實?是個會享受的。”雖言行荒唐了些,卻是個至真至性的女子, 也沾了天地間的獨一份了。

忽又想到了另一個貪慕男色的女子,雲京裡的永壽公主,便散了這份情緒,臉色倏爾冷了下來。

孟澤深這一絲轉變,同?室的李承基倒是未曾察覺,他正掀起一角車簾往外看?去。

人這一生有很多死結,鑽了進去,就隻覺前路昏暗,無望無生。

可若是哪一天,退一步想開了,又是一番天地遼闊,任我?行走的瀟灑意?氣?。

今日之李承基,便是如此?,不再執著於廟堂之高,也不再執著於攬大廈之傾,忽覺海闊天空,人生還有很多值得去做的事情。

前方?探路的連玉,騎著馬兒奔回來,一身紅衣赤如烈火,手中高揚著烏梢馬鞭,人還隔著一段距離,清悅的笑聲就已傳來。

人緩緩近了,陽光迎麵照在她的臉上,她臉上的笑容比陽光更燦爛。

李承基心想,真好啊,多麼鮮活的生命,人生一世又何必著相於世俗規矩。

當?年他若是有現在這般心境,允了小女兒去學武,而不是關在繡樓中學女紅繡花繡草,她是否在這一場變故中,也有幾分?機會活下來。

馬呼嘯而過,人沒有停留,清悅的笑聲從後邊傳來,“鐘平,給我?一壺酒。”

鐘平坐在馬車前室,回手往身後一探,拿出一個銀質小酒壺來,拋給馬上的連玉,笑著囑咐道:“表小姐,喝兩口暖暖身子,可莫要貪多,喝醉了。”

連玉晃晃手中精致的小酒壺,笑道:“這麼一點兒,哪裡醉得了。”

這樣?精巧的物?什,自然也是羅綺雲備的,所?以裡麵的酒,自然也是好酒。

連玉仰麵灌了一口,笑道:“好酒!”並讚歎,“羅小姐果然是個好姑娘,娶回來做嫂子也是不錯的。”

“飛霜,我?的弓。”將酒壺塞緊蓋子,掛在馬鞍上,打馬上前,來到中間那輛馬車外。

“嗖”地一下,連弓帶箭囊,從車窗中飛了出來,連玉接住,往身後一背,鞭子一抽,人又往前躥去。

寒竹從前麵的馬車上,歪出頭?來,哼哼道:“我?家公子的婚事,你可做不得主,不要亂打主意?。”

“我?說,寒小竹,你的書都讀到豬肚子裡去了吧。”連玉笑道,“我?說的是娶回來做嫂子,又不是做表嫂,你家公子的新娘子,我?應該叫表嫂吧?”

話音散在風裡,人已經奔了出去,消失在前方?。

“什麼寒小竹,我?才不小呢。”寒竹的反駁也落在風裡,沒有著處,因為奔遠了的連玉已聽不見。

身後的車廂裡,倒是來了一句回應,他家公子慢悠悠地送了一句,“她在罵你豬腦子。”

寒竹:……

寒竹:

接著李承基的悶笑聲,穿過車門,透出來,將寒竹從呆愣中喚回來,他立時倒豎起眉毛要罵回去。

“閉嘴。”孟澤深似是很了解他,輕輕一句話,將他騰起的怒火,又按了回去。

李承基看?著那火紅的身影,漸行漸遠,收了挑動車簾的手指,轉回身來,手中的熱茶已經溫了,低頭?啜飲一口,道:“這丫頭?,莫不是個鐵人?”

昨日裡上躥下跳一整天,晚上又在南詔大軍中殺了一夜,至今也沒闔過眼。

現在還在寒風裡躥來躥去,精神高漲,不見絲毫疲憊,彆說是個小丫頭?,就是那些青壯的漢子也抵不住,屬實?異於常人。

孟澤深從書冊中抬起頭?來,飲一口新茶,笑道:“也許吧。自古亂世之中,總有一些奇人現身。先生,覺得呢?”

他本想著,王朝未覆,何來亂世一說?但又想想,這一路走來,從大內到朝堂,從雲京到崖州,何處不是一個“亂”字。這一句“亂世”,反駁起來又是如此?的蒼白無力。

“不過,孟公子有這麼一個妹妹,倒是個寶。”李承基牽起一抹笑容回道。◥思◥兔◥網◥

“自然。”孟澤深飲一口茶,手指在腰下的錦衣處一撚,撚了一個空,這才記起尋常掛在此?處的玉環,在除夕夜裡,糊裡糊塗地給了連玉那個小丫頭?。

手指空空當?當?,那玉白青脈的手,不自然地攥了攥,有點癢。

車隊緩緩前行,跑過原野,穿過密林,已經過去一個多時辰,仍不見連玉回來。

寒竹側身,將馬車門打開一條縫隙,問道:“公子,連玉還沒回來,會不會是遇到危險了?”

孟澤深掀開厚重的車簾,窗外遠山鬱鬱蔥蔥,寒風中枝葉搖動發出簌簌響聲,良久,落下車簾回道:“無事,繼續前行。”

公子都說無事,那便是沒有事了。寒竹關了車門,繼續趕路。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山林之中傳來馬的嘶鳴,寒竹手下鞭子還未停,就見一直跟在車隊旁邊的獅子驄人立而起,衝著山林之上發出一聲清亮高吭的長鳴,似乎是在回應。

寒竹的鞭子停下來,車廂中再次傳來聲音,“繼續趕路。”

寒竹往山中看?了看?,再次揚起鞭子,繼續前行,不過旁邊的獅子驄卻很是興奮,每隔一段時間,都要長嘶一聲。

在即將穿出這個山坳之時,連玉騎著黑風怪從山上躥了出來,衣衫淩亂,頭?發也毛茸茸的沒有個樣?子,人卻很是開心,笑聲爽朗清脆,十丈之外都能聽得見。

行到近處,黑風怪走到第一輛馬車旁,連玉掀開車簾,將頭?伸了進去,笑道:“表哥,你看?我?抓到了什麼好東西?”

她這一下,鑽得突然,將李承基嚇了一跳,手中的茶灑了滿身,隻見一個火紅的小家夥呲牙咧嘴地“吱吱”叫著,張牙舞爪的想要逃生,然而後頸被一隻白.嫩的小手死死掐住,再多的掙紮都是徒勞。

連玉笑著將手裡的小家夥搖一搖:“可愛嗎,好看?嗎?它好凶的哦。”

李承基抹了抹身上的茶水,定睛一看?,竟是一隻赤火狐。他瞧那狐狸一身火紅,左撓右抓,精神百倍,又凶悍悍的樣?子,笑道:“這小東西跟你倒是挺像的。”

連玉得意?地又抖了抖手,惹得小狐狸“吱吱”一陣亂叫,她自己沾了一頭?的樹枝樹葉倒是絲毫不在意?。

孟澤深瞥了那狐狸一眼,抬起手,一片一片捏掉連玉頭?上的樹葉,問道:“去了這麼久,為了抓它?”

連玉樂道:“對啊,赤火狐唉,可愛吧?”說著,將手中的小狐狸往前一推,那狐狸臉直接對上了孟澤深的臉。小狐狸牙齒一齜,爪子就對著眼前這張俊臉玉麵呼了過去。

孟澤深往後一仰,錯了開去,手指輕輕一彈,點在小狐狸呼過來的肉爪子上,痛得小狐狸“嗷嗚”一聲,抱著爪子縮成一團,連毛茸茸的大尾巴都卷起來了。眼睛裡竟然還擠出了兩滴淚花,滿滿的控訴,仿佛在說,你這個壞男人。

李承基在一旁看?得直樂,笑道:“這小東西,還是個通了靈的,有意?思,有意?思。”

連玉一手拎著它,一手去拽自己發辮下的墜珠,拽了幾下覺得頭?皮發緊發疼,發辮之中編進去的紅絲帶卻沒能拽出來。

漆黑的眼珠轉了轉,在車廂內尋摸一圈,也沒看?到合適的東西,最後定在了孟澤深頭?上那條玄色發帶上。

鬆了手中的墜珠,眼疾手快地扯了那條發帶,三兩下將小狐狸蜷縮在一起的四肢給捆了個結結實?實?。

孟澤深的三千青絲,瞬間如瀑布一般散了下來,他眉頭?剛剛蹙起,一個火紅的團子便飛進了懷裡,連玉笑道:“表哥幫我?看?著它,回頭?做個籠子裝起來,再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