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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身不由己,我不會為難你。”

柳茵茵穿著的紗衣輕薄,隔著薄薄的衣服布料,她能夠清晰感受到牧野手裡的溫度,和煦如暖陽,她的後背微微僵硬了一瞬,斂下眸子,纖長睫毛輕顫,像是一隻飄搖的蝴蝶,很快身子就習慣性地軟進?了牧野的懷裡。

她聞見了一股讓人心安的淡香。

牧野此時的意?識清明,並不習慣女子的觸碰,想要推開她,又?想起?昨晚他們該做的都做了,這會兒把?人推開,像是嫌棄,怕令柳茵茵傷心,隻能就罷,由她靠著自己。

“你多大了?”牧野問。

柳茵茵嬌聲軟語答:“二十五了。”

聞言,牧野笑道?:“那我該叫你姐姐。”

柳茵茵的神情出現異色,緩緩從牧野懷裡出來,和她拉開了距離,聲音冷淡下來,“將軍見笑了,茵茵確實是個老姑娘了。”

牧野本意?並非是想說她老,隻不過柳茵茵對於年紀敏[gǎn],隨意?的一句話都覺得是在刺她。

柳茵茵從七八歲就被?人販子賣到妙玉閣,從小被?媽媽培養成討男人歡心的玩意?兒,雖然現在容貌保養得當,並無明顯的衰老痕跡,但她很清楚未來等待她的命運是什麼。

牧野知道?自己再解釋並沒?有嫌她老的意?思已是多餘,女子二十五歲的年齡,在奉鏞,普遍已經是兩?三個孩子的母親了。

“你可?想過以後要怎麼打算?”牧野問。

柳茵茵雙手在那水袖裡糾纏,半晌,咬了咬唇,聲音堅決道?:“等我過了二十八,就喝一杯鳩酒,死了去。”

她現在還能仗著自己的姿色去挑客人,可?等她老了,便?沒?這個資本了。

與其等到人老珠黃,被?媽媽送去給那些肥頭?大耳的客人作踐,不如死了乾淨。

牧野倒是沒?想到她會是這樣?的打算,“沒?有人要替你贖身嗎?”柳茵茵是妙玉閣的頭?牌,想替她贖身的定是數不勝數。

柳茵茵很輕地冷笑:“贖身了又?能怎麼樣??不過是被?一頂小轎抬進?府裡,從伺候不同的男人,變成隻伺候一個,本質上又?有什麼區彆?”

她在什麼也不懂的時候,沒?有選擇地進?入了這個行當,便?再也沒?有乾乾淨淨被?當做人的時候了。

更何況,她在妙玉閣裡,見到的、聽到的太多,哪還有活著自由的那天……

牧野望著柳茵茵,心裡起?了深深的同情。

她在燕北一向自在慣了,彆說是暫時將她拘在奉鏞這段時日,已經讓她難以忍受了,更何況是像柳茵茵這樣?,一生都受人鉗製。

“若是你離開妙玉閣,也不被?小轎抬進?彆人的府裡當妾當奴,你想做什麼?”

牧野問完,柳茵茵愣了瞬,垂眸盯著梨花木桌上那一盞明滅燈燭,隔了許久,才悠悠開口:“還是死了去吧……”

“我生來就是伺候男人的東西,隻知道?怎麼討男人歡心,離開了這紅樓雀台,世界裡隻剩白茫茫一片虛無。”

牧野是從屍山血河裡爬出來的人,多少人想活而活不成,“我還以為茵茵姑娘在這妙玉閣裡是少有聰明的,沒?想到還是個蠢的,把?死啊死的掛在嘴邊,好沒?意?思。”

柳茵茵的柳葉眉蹙起?,也惱道?:“我信任將軍,親近將軍,才把?心裡想的告訴你,你既非我,又?不能親身感受我的苦楚,又?有什麼資格來說教我?”

行吧,還是個犟的。

牧野道?:“我是不能親身感受你的苦楚,但你站在那雀台高?處往外看,自然隻能看見白茫茫的虛無,沒?有親身感受過外頭?是什麼樣?的,就急匆匆要去死,到頭?來隻白白在人間受苦了,一星半點的甜滋味都沒?嘗到,虧不虧。”

柳茵茵:“我生來就福薄,是個苦巴巴的藥罐子,再甜的東西到了嘴裡,也嘗不出甜來。”

牧野勸了兩?句,見勸不動,便?不再說了,她從來不寄希望於用三兩?句的言語去改變一個人,就像柳茵茵說的,牧野沒?有經曆過她的苦楚,說再多也是局外人。

牧野起?身,將腰間那枚玉佩取下,放到了柳茵茵麵?前?的桌上。

“這個玉,應該是個有用的玩意?兒,以後你若是想要離開妙玉閣了,就拿出它來。”

牧野想不通陸酩給她玉佩是什麼意?思,不過既然給她了,那就算是她的東西,她不想留著陸酩的東西膈應自己,不如送出去給需要它的人。

柳茵茵在妙玉閣浸%e6%b7%ab,對於奇珍異寶看一眼便?知,很快辨出了眼前?的暖玉不僅非凡品,其玉身後的主人,更是深不可?測。

她望著這玉,仿佛回到了遊船之上,江上的涼風灌進?她薄薄紗衣裡,那涼氣卻絲毫不及太子殿下和她對視時,眼睛裡的寒意?。

柳茵茵打了個哆嗦,連玉也不敢看了,她用帕子蓋住玉佩,怕她的觸碰弄臟了玉,而後將那燙手的玉推回至牧野麵?前?,“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牧野滿不在乎道?:“我送出去的東西,從不要回來,你不收就扔了吧。”

沈仃趴在屋簷上,聽見牧野大放厥詞,先是把?太子殿下的玉佩就那麼隨便?送人,然後又?讓人不要就丟了。牧野可?真是不想活了!多少人想偷想搶都得不來的東西,隻有她敢說不要就不要了。

沈仃從陸酩那裡領到的任務,除了監視牧野之外,還要記錄下她在奉鏞接觸到的每一個人,以及和他們的對話。

不過沈仃現在突然不想記下她和柳茵茵的這段對話了,他就算腦子再楞,也知道?這一段對話他要是轉述給殿下,被?遷怒的可?是他。

要不還是請沈淩幫他寫成折子,讓殿下自己看吧,他這麼想著。

影衛出任務,從來不去探究做這些任務的深意?,更何況太子殿下的用意?,沈仃永遠都猜不準,一向隻照做就是了。

一開始沈仃以為殿下扣留牧野,又?讓他監視牧野,是因?為圍獵行刺案,殿下性子多疑,就算沒?有更多的證據證明牧野通敵,但也不能輕易放她回燕北。

但沈仃在看到牧野腰間掛著殿下的玉佩時,又?覺得哪裡不對,殿下若是真忌憚和懷疑牧野,又?怎麼會把?能調動影衛的玉佩給她。

影衛自太祖皇帝在時,便?存在了,隻聽命於太祖皇帝一人。

太祖帝離世前?,將影衛的調動權傳給了陸酩,隻不過這一段隱秘,連承帝也不知曉,隻以為影衛是陸酩培養的一隊親信。

但實際上,影衛表麵?雖然隻有不足百人,但影衛之下看不見的勢力,在大霽朝盤根錯節,深不可?測。

影衛調動隻認人,唯有陸酩能夠驅使,但有了這枚玉佩,卻也能調動他們這些上層影衛。

柳茵茵因?這一枚玉佩嚇得腿軟了,重新跪回地上,“牧將軍就不要為難我了,還請收回玉吧,我不過是一條賤命,就算離了妙玉閣,也沒?有容得下我的去處,死便?死了……”

牧野見她三句不離死字,眼淚掛在眼角,楚楚惹人憐,她腦子一熱道?:“要不我給你贖身,你跟我回燕北吧。”回去以後讓裴辭好好說一說柳茵茵,先生比她厲害,道?理說起?來一套一套的。

這奉鏞的山水太密太稠,擁擠得人心%e8%83%b8都狹隘了,隻看得見眼前?的苦,看不見山水外的開闊天地。

聞言,柳茵茵呆住了,睜著淚眼仰頭?望向牧野。

牧野怕她誤會,趕忙解釋:“不是讓你進?我的府裡當妾,隻是想帶你去雀台之外的其他地方看看。”

牧野斂下眸,凝著自己的右手,那手上仿佛還沾著滾燙的血,猩紅刺眼,“自然是很神奇的,不管是好人還是極惡之人,都被?它容納著。”

她殺過那麼多人,背負沉重殺孽,不也活得好好的。

柳茵茵咬住嘴唇,掙紮徘徊許久,燭光映在她的臉上,好似撲火的飛蛾,終於,她攥緊裙擺,點了點頭?。

帶走柳茵茵的過程很順利,媽媽雖然舍不得柳茵茵那麼一棵搖錢樹,但也認得那枚玉佩是太子殿下的貼身之物,不敢不賣陸酩的麵?子,連贖身的錢財也不要。◥思◥兔◥在◥線◥閱◥讀◥

牧野本來也沒?錢拿出來,摸了摸腰間的玉佩,忍不住想,權勢在奉鏞還真是個好東西啊。

隻不過離開妙玉閣時,沈仃坐在馬車上,板著臉道?:“太子殿下不喜生人進?他的地方,將軍若是要把?柳茵茵帶回去,還請親自找殿下請示。”

陸酩在宮外的彆院清淨,雖不及皇宮的戒備森嚴,但也是有衛兵把?守。

平日裡除了陸酩偶爾來彆院小住,一概不準其他人進?入。

陸酩讓牧野住在裡麵?,已經讓沈仃覺得特殊,但他可?不敢隨便?就把?彆的女子放進?彆院。

殿下那般喜潔,指定是要惱怒的。

牧野皺起?眉,她想要贖人就贖人了,哪還用得著跟陸酩去交代。

“要這麼說,我也算是生人,住不得彆院,我和茵茵姑娘找個客棧住下。”

“不可?不可?。”沈仃連連搖頭?,“太子殿下隻是不限製將軍的行動,但起?居飲食必須在彆院。”

牧野在妙玉閣待久了,竟然覺得有些累,站著的時候,雙腿虛浮,女兒酥的解藥隻能維持一段時間,隨著藥性散去,她身上又?重新沒?力。

牧野憋著一股氣,語氣不善問道?:“陸酩在哪裡?”

沈仃聽見牧野竟然對著太子殿下指名道?姓,咳嗽了兩?下,當做沒?聽見,“殿下的行蹤我不清楚,但殿下傍晚會回彆院用膳。”

牧野回到彆院時,已是傍晚,沈仃不肯柳茵茵進?院,牧野隻能讓她在馬車裡等,先進?了院中。

她走近膳廳,發現陸酩果然回了彆院,此時正端坐在桌後,桌前?擺著精致的吃食,全部用銀質餐具碼放,他尚未動筷,聽見門外動靜,緩緩掀起?眼皮,靜靜和牧野對視,不急不躁。

“回來了。”陸酩淡淡道?,聲音低緩而清雅,“來用膳吧。”

侍女在陸酩對麵?添了一副碗筷,請牧野坐下。

牧野盯著那侍女,長相是淹沒?在人群裡便?再難讓人記得的臉,隻不過就算是那樣?普通,牧野也記得她離開彆院時,院子裡還一個女人也沒?有。

在牧野的印象裡,她就沒?見過陸酩身邊有跟過女人,就連左右侍從也都是清一色的男仆侍衛。

她不由對著眼前?的侍女多看了兩?眼。

侍女和牧野對視,眼裡閃過一瞬的驚訝,很快又?恢複如常。

陸酩開口道?:“綠蘿以後會照顧你的飲食起?居。”

綠蘿對牧野行了一個她沒?有見過的禮,“將軍。”

若是牧野清楚皇宮裡那些繁瑣的禮儀,就會知道?綠蘿行的禮,是宮女對太子和太子妃所要行的叩安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