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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牧野稍稍放心下來。

此後一路上,馬車裡,牧野與裴辭相顧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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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傍晚,馬車在一間客棧前停下,他們已?經遠離泯城。

牧野沒有?胃口,不肯吃飯。

裴辭知道她的?性子,不受拘束,越是逼她,越是逆反,索性也不管她。

牧野回了房,關上門?,卻始終坐立不安。

她想起昨夜裡陸酩的?樣子,怎麼也不願意相信,那竟是她和?陸酩見的?最後一麵。

牧野的?右手按在心口處,不知道為什麼,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讓她悶得喘不過氣來。

忽然,她的?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

她不相信陸酩這樣聰明的?人,會那麼容易就死了。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不。

陸酩絕對不能死。

牧野狠狠咬牙,眼睛紅得嚇人。

她此生最不能容忍的?,就是為將者沒有?死在戰場,而是死在了陰謀場。

像是重蓮被潑了糞一樣讓人惡心。

牧野當即拍桌而起,掀開窗戶的?一條縫隙。

客棧裡有?不少侍衛把守,不知裴辭防的?是她逃走,還是在防陸酩的?影衛。

牧野從衣袖裡摸出一張麵具,還是陸酩給她的?那一張,她為了以?防萬一有?需,一直帶在身?上。

她戴上麵具,出眾的?長相立即變得泯然眾人。

牧野翻窗離開客棧,路過馬廄時,聽到一聲熟悉的?叫喚。

疾風蹬著前蹄,發出動靜引起她的?注意。

裴辭做事一向?考慮周到,大概是在送顧櫻回去時,順便?連疾風也一起帶走了。

疾風那麼大一個目標,裴辭帶走它時,玄甲軍和?沈仃不可能沒有?察覺。

裴辭的?人能夠全身?而退,恰恰說明玄甲軍和?影衛沒有?餘力再管,而陸酩那邊是真的?出了事……

牧野解開了拴住疾風的?繩,跨上馬,急促地?發出一聲:“駕。”

疾風察覺到了主人的?緊繃情緒,很快躍出馬廄,疾馳起來。

耳畔的?風呼嘯而過,像是刀鋒刮過她的?側臉。

牧野一刻未敢停歇,往洇城的?方?向?去。

新月如鉤,染上血紅色。

在無垠的?夜裡,顯得陰森。

隨著她不斷往南,空氣裡夾雜著的?血腥味道,由淡漸濃。

最後馬蹄發出踩在淺水上的?聲音。

水是粘稠的?血,好像馬蹄隨時要陷進去。

牧野長籲一聲,叫停了疾風。

她不願意疾風踏過這片屍山血河。

寒風過,吹散了天空裡的?雲霧,月光浸透,映亮了蒼茫的?平原。

平原之上,玄甲軍的?屍首遍野,觸目驚心。

牧野的?手握緊韁繩,指尖泛白。

她翻身?下馬,在屍堆裡找人。

雲霧重新聚攏,遮蔽住了月光。

牧野看不清他們的?臉,隻能用手去摸。

可就算摸了,她也辨認不出陸酩來。

牧野發現這些死去的?玄甲軍,血未涼透。

地?麵傳來極為微弱的?震動。

她屏息凝神?,側臉貼在地?上,辨認出了一道道馬蹄聲,正朝東邊的?方?向?去。

牧野追著那一隊人馬,往東去,保持著不被對方?發現的?距離。

直到天色泛起魚肚白,那一隊人馬進了山。

南方?的?山脈連綿,樹木叢生,是很好的?躲藏之所。

搜山的?黑衣人數量龐大,仿佛傾巢出動。

牧野不想打草驚蛇,隻遠遠地?跟著。

一位山民背著空竹簍,進山砍柴。

為首的?黑衣人蒙著麵,眼神?冷峻,一句不問,在和?山民打上照麵之時,劍已?經刺穿了山民的?腹部?。

山民瞪大雙眼,瞳孔裡驚懼而迷茫。

山林之間,傳來女人刺耳的?尖叫聲。

跟在山民後麵的?,大概是他的?妻子,看見被劍穿透的?丈夫,想也不想衝了出來,抓住黑衣人的?衣襟往下扯。

黑衣人抽出劍,反手就抹了女人的?脖子。

牧野的?呼吸一停,她沒有?想到這些人搜山搜得竟然如此殘暴,甚至她都沒有?反應過來,也沒有?來得及出手相救。

很快,她認出了這些搜山的?人脖子後麵都印有?死士的?標記。

牧野記得,當初來陸酩的?彆院救她的?那一撥黑衣人,在和?沈仃打鬥的?過程裡,脖子上也曾露出過這樣的?印記。

這些人是聽命於裴辭的?……

牧野發現,她好像不認識裴辭了。

難道說宦海浮沉真的?會改變一個人嗎。

亦或者他對陸酩的?仇怨,竟然那麼深,深到能夠去傷害無辜的?人嗎。

牧野更加確定這些死士在找的?就是陸酩。

不然不會如此寧可殺錯不可錯殺。

牧野的?臉色沉下來,她腳步頓住,決定不能再跟著這些死士了,她必須在他們之前找到陸酩。

山裡的?路錯綜複雜。

牧野掃視一圈後,抿了抿唇,憑著感覺,選中了一條路,躲過黑衣人的?視野,往密林深處去。

遠離黑衣人的?地?方?,山林裡寧靜極了,隻有?山本身?的?聲音,水聲滴答滴答,鳥鳴清麗。

牧野卻沒有?心情欣賞山中的?景致。

她左右不斷的?搜尋,發現了幾處泥土的?異常,像是被用劍攪亂過,泥土之下,是掩埋的?血漬。

牧野下意識順著泥土異常的?方?向?去,忽然,她停下,沉思片刻後,轉身?往相反的?方?向?跑。

許久之後,她發現了一處山洞,被樹叢遮擋住,並不顯眼。

牧野猶豫一瞬,傾身?走了進去。

山洞裡的?光線昏暗,越往裡走,越是幽暗。

牧野緩緩地?行進,走著走著,走到了儘頭,麵前是一條死路。

她皺皺眉,難道不是這裡?

牧野腳跟向?後,正要轉身?離開時,突然有?人扼住她的?脖子,將她往岩壁上用力一撞。

她發出一聲悶哼。

在山洞裡回響。

因?著這一聲悶哼,狠狠掐住她脖子的?那隻大手瞬間卸了力。

隨著這一份力的?消失,仿佛他整個人的?力量都失去了,黑影倒了下來,將牧野壓在了岩壁上。

牧野感受到肩膀一沉,對方?的?下巴抵住她的?肩膀,溫熱略帶急促的?呼吸噴灑在她頸肩。

她凝著眼前黑暗,眨了眨眼,輕輕開口問:“陸酩?”

半晌,耳畔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在漆黑一團暗色裡,顯得格外嘶啞。

“你?傷好了?就到處亂跑。”

“……”牧野無言,現在是問她傷好沒好的?時候嗎,她確定了壓在她身?上的?人是陸酩。

她從衣袖裡摸出火折子,點了火。

借著微弱的?火光,牧野看清了陸酩的?狀況。

比起她身?上恢複得差不多的?傷,陸酩的?傷才叫做讓人心驚。

一身?月華白衣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被血染得鮮紅,襯得陸酩的?臉分外妖異,竟透出一股詭譎的?美感。

牧野麵無表情道:“看你?快死了,趕著來補刀。”

陸酩輕扯唇角,緩緩閉上目,將身?體的?重量全部?壓在了牧野身?上。

他深吸一口氣,聞到除了血味之外的?一股隱約淡香,夾雜著極淡的?草藥味。│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也好。”

第53章

牧野覺得好在她的力氣大, 不然實在難以扛著?一個陸酩,還能?躲開那幫死士的搜捕。

失去意識的陸酩沉得像是巨石,大冬天裡?, 牧野的後背都濕了,分不清是汗, 還是陸酩身上?的血。

所幸他們?的運氣?還算好, 在山林裡找到了一間無人的屋舍。

死士在屋舍裡的搜尋過,到?處亂糟糟的,天翻地覆。

牧野將?陸酩放在院子外乘涼的竹架上?, 彎腰撿起滾落在地的竹簍。

她認出了竹簍編製的花紋, 和不久前被死士殺死的那位山民身上?背的竹簍一致。

牧野斂眸,猜測出這屋舍的主人正是那一對亡命的夫妻。

她握緊拳,滿腔的憤怒無?處發泄。

南方的濕氣?重,木屋是兩層樓的結構, 一樓並不住人, 是廚房和吃飯的地方。

沿著?樓梯往上?, 二樓是一間不算寬敞的臥房。

臥房裡?也被翻得亂七八糟,竹櫃裡?的衣服零落。

牧野將?陸酩艱難地背上?了二樓, 把他放在床榻上?。

木屋的後麵就有一條小?河。

牧野從河裡?打來乾淨的水, 為?陸酩擦身。

陸酩緊閉著?雙眸, 唇色蒼白, 渾身衣物沒有一處乾淨的, 全是血。

所以牧野不喜除了玄衣以外的顏色, 尤其是白衣, 被血染上?以後, 實在太過刺眼。

牧野解開陸酩的腰帶,開始脫他的衣裳, 從上?至下?。

上?衣褪至腰間時,露出了他%e8%83%b8膛,肌肉勻稱精致,腹部有一道小?手臂那麼長的刀疤,血肉模糊,肋骨依稀可見。

牧野沒想到?他的傷重到?這樣的程度,眼睫顫了顫,連忙將?草藥一把一把往嘴裡?塞,咀嚼搗爛,最後吐出來糊在他的傷口上?。

這一路上?,她沿途采了許多草藥,全是用於止血治傷的。

辨認這些草藥的方法,還是以前裴辭教?她的。

戰場上?的條件艱苦,裴辭怕她萬一出了什麼意外,而他不在,也能?想辦法自救,一次次帶她進山,教?她急救之?法。

隻不過牧野也沒有把握,就她這樣隻學了半吊子的急救能?力,能?不能?救回陸酩。

處理完他的傷後,牧野額角已經全是汗,手上?沾滿了血跡和濃稠的綠色藥汁。

她盯著?安安靜靜躺在榻上?,好像死了一樣的陸酩,小?聲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你努努力,活下?來啊。”

陸酩的眼皮微不可見地跳了一下?。

雖說南方不像燕北那般極寒,但陰冷的天氣?也足夠刺骨,尤其是山裡?。

牧野不敢讓陸酩就那樣赤露的身體,怕他染上?風寒,更不利恢複。

她從翻亂的竹櫃裡?找出屋舍男主人的衣物,替陸酩更換。

牧野將?他的外衣和裡?衣儘數脫下?,最後扯褲子時,她的動作頓了頓,盯著?某處愣了愣。

半晌。

她才移開視線,繼續為?陸酩穿上?乾淨的衣物。

為?他換好衣服後,牧野又給他蓋上?被子,這才出了屋,關上?門。

她下?樓後,坐在竹架上?,出神了許久。

臉上?的表情困惑而不解,還帶著?複雜的同情,摻雜一絲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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