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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穿著白色粗布囚衣,黑發披散,雙手雙腳打開,拇指一般粗的銅釘穿過?他的掌心,踝骨,釘在他身後的刑架上。

血曾經從那四?個窟窿裡?流出來,將地麵濕了一片,彙聚成一片小泊,此時已經凝結,裂出一道道乾涸的土地才會有的紋路。

四?個窟窿的血亦已流乾,皮肉將銅釘包裹進去。

裴辭垂著頭,散亂的烏發將他的臉隱匿在暗處,隻露出一截瘦削的下巴。

牧野為眼?前的這一幕所震驚,失聲道:“先生……”

聽到她的聲音,裴辭終於有了反應,緩慢而遲滯地將頭埋得更低,整張臉藏進了暗處,他攤開的手掌微微蜷起,指腹蒼白如紙,此時他最不想見?的人?便是牧野,不想被她看見?他如此狼狽的一麵。

拴在裴辭脖子上的鎖鏈發出清脆的聲響,好像拴住一頭困獸。

在陸酩的耳朵裡?聽起來卻甚是愉悅。

兩名侍衛替陸酩端來一把太師椅。

陸酩坐在椅子上,慵懶而散漫,看著裴辭,好像在欣賞一曲戲般餘裕。

他把玩著手裡?的玉扳指,緩緩道:“你想讓他活,還是死?”

牧野並不看他,目光始終直直地盯著刑架上的裴辭,眼?眶竟紅了起來。

她看見?裴辭左肩上還插著那一直羽箭,她射的箭……

獄卒給他換上囚衣時,沒?有取出箭,隻將箭柄折斷了,血染紅了他整個肩頭,白色的囚衣,隻有零星斑駁的幾塊顯出它本來的白色,其餘儘是血紅。

陸酩見?她許久未吭聲,抬起眼?,視線落在牧野的臉上。

陸酩很?不喜她此時的表情,尤其眼?底和眼?尾的泛紅更令他覺得刺眼?。

好像她和裴辭是一對被他拆散的苦命鴛鴦。

陸酩忽然想,若是宮變那夜是他敗了,他可能得到牧野這樣的表情?

他的眸色沉了下來,唇角抿成一條線,沒?了剛才的好心情。

牧野雖然對裴辭在朝中的所作所為不認可,但如今看到他在天牢裡?受儘折磨,念起了過?去的情誼。

她瞪著陸酩:“你想怎麼樣?”

牧野看裴辭時,眼?睛裡?滿是心疼和柔情,輪到看他時,倒像是在看仇人?。

陸酩的心情更不悅了。

“小野……”裴辭的嗓音極為沙啞,好似野獸嘶鳴。

“彆?管我。”他艱難出聲。

牧野的眼?睛更紅了,不敢在去看裴辭,隻盯著陸酩不放。

陸酩靠進太師椅裡?,兩條胳膊搭在扶手上,靜靜和她對視。

半晌。

他抬起右手,食指在薄唇上摩挲了兩下,“上次被你咬的地方?,半個月了還沒?有好。”

牧野沒?想到他竟會當著裴辭的麵提起這一件事,又驚又惱地瞪他。

陸酩往太師椅裡?靠得更深,一字一頓道:“過?來,再好好親朕一次。”

牧野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以為她聽錯了。

背後傳來鎖鏈振動的聲音,像是困獸被激怒了。

第68章

牧野站著不動。

陸酩並不急。

他的食指輕點了點太師椅的扶手, 在死寂的牢房裡,發出沉悶的聲響。

一旁始終靜默垂眼的沈淩立刻會意,走到長?桌前。

木質的長?桌因常年擺在潮濕陰暗的環境裡, 已經腐敗發黴,桌上是令人汗毛倒豎的刑具。

陸酩命令道:“左眼。”

沈淩拿起桌上手指粗細的彎刀, 不及牧野反應, 彎刀紮進了裴辭的左眼。

牧野震驚,頭皮發麻,想?要阻止, 卻被侍衛攔住。

眼前的一幕血腥而殘忍, 牧野眼睫顫了顫,不敢回頭去看裴辭,隻聽見血一滴一滴掉落在地上,那聲音好像鋸齒, 不斷折磨著她的神經。

沈淩將剜下來?的眼珠子放到托盤裡, 用布擦拭去彎刀上的血。

陸酩凝著她, 唇角勾出殘忍的弧度,“你還有一次機會。”

下一次, 就是裴辭的另一隻眼睛。

牧野對上他的眸子, 如月色般清泠泠, 沒有一絲情感, 她感覺渾身仿佛浸在了冰裡。

伴隨著血滴聲, 她一步一步走向陸酩。

身後?鐵鏈聲瑟瑟作響。

“小野!”

方才剜他眼睛的時候, 裴辭一聲也沒有吭, 連一個?悶哼也沒有, 現在卻嘶吼起來?。

“咳咳咳——”裴辭氣急攻心,劇烈咳嗽起來?, 他頹喪得掛在刑架上,艱難出聲,“你走……”

陸酩蹙了蹙眉:“太吵了,把他舌頭——”

牧野撲上去,整個?人都在壓在了陸酩的身上,用嘴唇堵住了他後?麵要說的話。

陸酩果然收了聲,一動不動了。

……

短暫的靜滯後?,牧野的手撐在椅背,想?要和他拉開距離,隻有一雙?唇瓣貼在他乾燥冰涼的薄唇上。

陸酩漆黑的眼睛冷靜地凝視她,透露出的信息在說——

不夠。

這樣不能令他滿意?。

牧野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麼樣。

他之前對她做過……

陸酩見她像是木頭一樣,沒了耐心,向後?退去。

牧野咬了咬牙,張開了嘴,伸出舌頭,往他的唇齒間頂。

她用了蠻力,像當時陸酩對她用的力氣那麼大,但她沒想?到一下就頂開了,唇齒相依,她的嘴唇擠著陸酩的,牙齦被撞破了,一股血腥味在她和陸酩的口腔裡蔓延。

陸酩的眸色沉了,大掌箍上她的腰,忽地收緊。

牧野撐在椅背上的手滑開,胳膊搭上了他的肩膀。

陸酩嘴唇的溫度由涼變熱,不再由她橫衝直撞,胡亂的啃咬,抬起手按住她的後?腦勺。

他將牧野壓了回去,由被動接受她的親%e5%90%bb變成了主?動侵入,用力吮xī,將她口腔裡每一滴血都吞下。

牧野發出一聲嗚咽,隨即被他的氣息裹挾,沉斂的檀木香鑽進她的五臟六腑,她的眼前什麼也看不見了,隻有白蒙蒙一片。

沈淩和侍衛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昏暗的牢房裡,粘稠的水漬聲既隱約又清晰。

裴辭的眼底猩紅,手掌蜷縮起來?,掌心上的兩個?窟窿裂開,血沿著銅釘流出。

綿長?的%e5%90%bb結束。

牧野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坐在了陸酩的腿上,她的手撐著陸酩的%e8%83%b8口,感受到他心臟跳動的速度,每一次都撞擊在她的掌心裡。

牧野即使沒有回頭看,也感知到了裴辭的目光死死釘在她的背上。

她從未覺得如此難堪。

“不要再折磨他了,給他一個?痛快吧。”牧野低聲求陸酩,嗓音裡還攜著方才交融之後?的濕度。

牧野沒有天真到以為陸酩會放過裴辭。

裴辭既落在了陸酩的手裡,便隻剩下了一條死路,是她親自為他送上了這條路。

牧野早該意?識到這一點的。

在她一箭射死二皇子時,就該想?到的,可她非但沒有替裴辭考慮,反而為了泄憤,又朝他補了一箭。

陸酩遞給她一把匕首。

“你來?動手。”

牧野接過匕首,手微微顫唞。

她來?也好。

怎麼樣能讓人死得最乾淨利落,她再清楚不過。

牧野一步一步走向裴辭。

裴辭聽見她的腳步聲,緩慢地抬起頭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他額前的發絲被血沾濕,凝結,貼在側臉,這些臟汙卻絲毫沒有令他的容顏遜色,反而透出破碎的美感來?,隻是這美感亦令人毛骨悚然,尤其他的左眼成了一池深不見底的血色潭水。

裴辭睜著他的右眼,琥珀色的瞳仁映出牧野的樣子。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被%e5%90%bb得鮮紅的唇,沾著溼潤水漬。

裴辭被釘在刑架上的右手蜷了蜷,多想?伸手替她擦掉那惡心的水漬。

牧野望著他,腦海裡閃過昔日他們?在大漠朝夕相處的時光,一股深切的悲涼從心中湧起。

她囁嚅兩下,從嗓子眼裡溢出一句:“先生……先生若有什麼遺言,可與我說。”

裴辭艱難地扯起唇角,竟笑了起來?。

“小野你不生我氣了?”

牧野抿著唇不語。

裴辭徐徐地說:“看來?是還在氣,你的氣性一向大。”

他說話時的神態和語氣,不像是要臨死的囚徒,而像過去一樣,是她的摯友良師,他們?同坐在他院中的竹林裡,飲茶閒談。

牧野鼻子裡湧上酸意?,差點握不住她手中的匕首。

說完這兩句話,裴辭的呼吸喘了起來?,似乎快要將他所剩不多的氣力耗費完了。

“幫我帶一句話給牧喬。”他極為緩慢的說,聲音越來?越低,低到牧野已經聽不清了。

牧野走近他,將耳朵貼近他的嘴邊。

裴辭帶著血腥氣的呼吸噴灑在她的側臉,“可惜她那一壇女兒?紅,不知何時能喝上了……”

說話的時候,裴辭的囚衣裡悄無聲息地出一條黑蛇。

黑蛇看見麵前的牧野,豎瞳越發明亮了,好像一輪金色的血月,像是盯住獵物一般盯住了牧野,它伸出蛇信子,發出微弱的嘶嘶聲。

牧野尚未弄明白眼前的黑蛇是為何出現,黑蛇便振動它的蛇尾,躍到了她的肩上,以極快的速度滑進了她的衣領裡,在脖頸間掠過。

冰涼滑膩的觸?感好像一隻手指劃過她的肌膚,黑蛇咬住她纖細雪白的脖頸。

一陣刺痛,牧野的匕首掉到了地上,發出清脆聲響,她皺皺眉,低下頭,扯著官服的衣領和袖袍,想?要將那隻黑蛇給抖出來?。

陸酩凝著她,也看見了那一條忽閃而過的黑蛇,他的眸色倏地一緊,大步朝牧野走去。

牧野的雙手在官服上摸索,方才在她身上遊走的黑蛇像是突然消失了,如何也找不到它的蹤跡。

陸酩已然走到她的跟前,握住她的手腕,拉到他的眼前,隻見牧野的無名指上出現了一道隱約到幾乎看不見的細細血線。

他手上的力道猛地收緊,幾乎要把牧野的骨頭捏碎。

牧野忍著沒有哼聲。

陸酩沉聲道:“你先出去。”

牧野不知道陸酩突然是怎麼了,但她清晰地看清了陸酩眼底可怖的殺意?。

她不肯走,堅持道:“你答應讓我來?的。”

陸酩的眼底怒意?更?濃,冷冷道:“我改主?意?了。”

牧野想?要撿起掉在地上的匕首,陸酩知道她想?做什麼,一腳踢開了匕首,匕首滑走,撞在桌角停下。

“來?人!帶出去!”陸酩揚聲道。

牧野被侍衛帶了下去,走到門邊,她不甘地往裡望去。

裴辭的身影已經看不見,被無儘的暗色吞沒,唯有陸酩一襲明黃龍袍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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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裡隻剩下陸酩和裴辭。

陸酩的臉色卻極為難看,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