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往日裡主子送的那些。”
和珅點頭。
在送什麼上,沒有擅自做主。
劉全果然是個聰明的,這件事辦得可謂周密了。
劉全低聲道:“還有一事,要同您說。”
“嗯?”
劉全沒有說話,隻是恭敬地遞了封書信給和珅。
那自然不會是黛玉寫來的。
但和珅瞥了一眼,便知道這是從榮國府來的。隻不過是從雪雁那裡來的。
雪雁跟著黛玉多年,也是識得字寫得字的。
隻是到底沒練過字,寫出來便有些歪歪扭扭,看上去還有些小家子氣。
“今日送來的。”劉全道。
“嗯。”和珅並不在意雪雁的字如何,隻要能讀就行。
他一邊往下看,還一邊沒忘記對劉全道:“若你得了空,便帶你母親也去瞧瞧雪雁,送些東西去。錢從我的賬上出。”
劉全自然是躬身謝過了。
隻是原先和珅的神色還稱得上愉悅,漸漸地,他的麵色卻冷了下來。
待到看完後,和珅手掌一收,那信便被揉做了一個紙團,還被扔進了香爐裡。
香爐裡陡然竄起一股火苗,將那信紙吞噬了個乾淨。
“主子?”劉全躬得更深了:“可是,可是林姑娘出了什麼事?”
“那賈寶玉著實是個不像話的。”和珅麵色冷冽,看上去有些嚇人。
雪雁也是聽了黛玉的一番煩憂後,才忍不住寫了下來。她擔心黛玉吃虧,擔心老太太、王夫人真將寶玉病了的罪過算在黛玉的身上。
儘管老太太疼著姑娘,可進府這樣久了,誰都知曉,老太太捧在掌心的寶貝還是寶玉。
寶玉磕了碰了,都勢必要引起一場動蕩。
縱使再疼姑娘,到底也比不上親孫子重要的。
所以雪雁在信中將整個事件毫無遺漏地敘述了出來,提到寶玉時,描述極為直白。
說寶玉見了黛玉時,何等發癡的樣子。
又說他回去了後,病了,還整日念著姑娘。莫說傳出去不好聽,還會讓王夫人、老太太心裡都對姑娘生出不快。
“堂堂榮國府教不了一個賈寶玉,那便我來教!”和珅冷聲道。
劉全從不畏懼什麼榮國府,此時自然是附和道:“主子說的是。”
但隻是嘴上說兩句不痛不癢的話,又怎能平複心底的怒火?
和珅覺得%e8%83%b8腔中像是被誰放了一把火,怎麼也熄滅不了。
“去榮國府。”和珅沉聲道。
他可以給黛玉許多新奇的玩意兒,給她許許多多的銀錢,再精心調教她身邊的丫鬟,好生看護住她,教會她不必在賈府戰戰兢兢過活。
但黛玉在榮國府一日,便注定被壓製一日。
縱使衣食溫飽,丫鬟得力。
可賈府裡處處都是她的長輩,到底不是從小瞧著她長大,情誼不過是擺在表麵上的,哪有深入內裡的真心疼惜?
而平輩的姊妹裡,迎春懦弱似個木頭人兒;探春早早跟著王熙鳳做事,精明練達;惜春孤僻冷漠。沒一個熨帖的。
寶釵又是個通人情世故的,黛玉叫她一比,在府裡的知心人就更少了。
這樣的環境下。
長輩可隨時下她的麵子,同輩沒個親近的,寶玉又是個慣會傷人心的。
黛玉豈不是遲早還會走上咯血身亡的路?
和珅哪裡能容得!
此時,卻聽外頭傳來了下人的腳步聲。
“主子!”
“說。”和珅心底窩著怒火,這會兒口%e5%90%bb也多冷酷。
下人縮了縮脖子,小聲道:“榮國府的二老爺請您往觀中一聚。”
“不了,便告訴二老爺,我去榮國府了,正有事要同他說。”
下人忙點著頭,轉身跑了,連對視一眼和珅也不敢。
“收拾收拾,這便走。”和珅道。
劉全點了點頭,跟了上去。
劉全倒是不畏懼和珅的淩厲氣,他反倒是分外期待,那榮國府該如何被主子收拾。
主子的手段,他越是見得多了,便越是期待。
等賈政回到榮國府時,和珅便已經等在那處了。
賈政下了轎子。
隻見一個穿著鴉青色琵琶襟褂,蹬著方頭黑緞靴的少年,長身玉立,站在那威武的石獅子前。
不同於往日端方君子的模樣。
今日瞧著……
竟是淩厲無比。
第十六章
賈政沒由來覺得心頭一跳,連腿都覺得使不上勁兒了。
但想來想去,他又想不出以致和珅如此淩厲的理由。
怕是錯覺吧?
賈政想著,便拔腿走得更快了些,三兩步就到了和珅的身旁。
“致齋兄!”賈政低低地叫道,禮貌而不失親近。
和珅這才轉過頭來,直視賈政。
賈政心底“咯噔”一下,再無法忽略和珅身上的不對勁了。
和珅是個不大好接近的人。
這一點滿朝上下都心中有數。
儘管和侍郎平日對誰都端著笑容,但那也隻是看似溫和。這位和侍郎,年紀輕輕,就能得到今上賞識,旁人花了十幾二十幾年才能坐到的位置,他一年就坐上去了。
誰敢真同他打趣玩笑?
賈政初時瞧不上人家,後頭去是日漸佩服,再後頭,便難免有那麼一點兒敬畏了。
現在見了和珅五官冷銳,氣勢淩厲的模樣,賈政是連笑也笑不出來了。
“不若先進門說話?”賈政在心底斟酌一番,麵上笑著道。
“嗯。”和珅淡淡應了聲,姿態仍舊不見緩和。
賈政越是見他如此,心裡越是沒了底。
“請。”賈政強行按捺下不平靜的心情,請和珅一並從大門入,徑直進了他的院子。
賈政的麵色看上去並不輕鬆,於是一路上仆從丫鬟們也都個個噤若寒蟬。
一時間,賈政院裡的氣氛竟是有些嚇人。
丫鬟們早習慣了和珅上門來,並且也對這位公子著實印象深刻。
無他。
年紀輕輕,又生得相貌俊逸,還與二老爺同朝為官。
哪個姑娘家見了,不會覺得春心一動?
但今日卻是連多瞧一眼也不敢了,個個都熄了去接近的心思。
上了茶點,便紛紛退下了。
廳內氣氛略有些凝滯。
賈政已經想到,是榮國府裡有什麼不長眼的人,衝撞了和珅了……
他正待開口。
門外卻來了個小廝。
賈政一眼就認出來,那是寶玉身邊常伺候的。
“慌慌張張成什麼樣子?”賈政素來好麵子,最厭憎在外頭亂了規矩的人。
現下當著和珅的麵,賈政自然更覺得沒了顏麵。
但那小廝卻並不畏懼賈政,反倒埋著頭,低聲道:“寶二爺又病了,老太太去瞧了,太太也去了。說是也請您過去呢。”
小廝說著,還悄悄瞥了一眼和珅。
和珅扯動嘴角,麵上更見了幾分冷色。
果真同主子是一路貨色。
賈寶玉不懂規矩為何物,手底下的人便也個個都學了去。
“他前幾日不是便病了嗎?大夫去瞧了就是。沒看見我在待客嗎?”賈政不悅地道。
賈政自然是心疼寶玉這個兒子的,畢竟榮國府的子嗣並不豐。
但此時更重要的是,莫要叫和珅瞧了笑話。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
小廝急得滿頭大汗,支支吾吾想說話卻又不敢說。顯然請不到賈政前去,他無法向賈母交代。
和珅將那小廝的神色收入眼底,淡淡地出聲道:“可是二老爺的公子病了?”
“是……”
和珅的手指在茶杯外圍打了個轉兒,口%e5%90%bb冷淡地道:“令公子常病嗎?”
賈政沒說話。
那小廝卻是訕訕地點了下頭,但隨即又道:“寶二爺有玉護體,倒也,倒也尚好。”
和珅搖了搖頭,眼底更透出幾點冷光:“恐怕不大好啊。”
賈政麵色有些難看:“哪裡不好?”
“早聽聞寶玉乃是銜玉而生,靈秀非常。”
賈政卻有些麵皮發紅。畢竟和珅早就知道,寶玉乃是個並不上進的……
“那玉可並非什麼蘊含靈氣之物,說是魔物才對。”
賈政心中一驚,腦門上一根筋突突地跳著,他不明白和珅為何突然如此說,說的還淨是些不吉利的話。
榮國府上下,到底誰人衝撞了他去?
“難道員外郎不這樣覺得嗎?”和珅轉頭看著他,“令公子長於內闈,整日與女眷廝混,半點不遂他願,便臥床不起,發起癡狂症。仗的什麼?仗的不過是那塊玉罷了?若是什麼仙器,豈會叫人如此頑劣,還恬不知恥!依我看,不過是件魔物!”
賈政%e8%83%b8口起伏,麵色鐵青,偏偏喉嚨裡哽著,說不出話來。
何曾有人這樣不留情麵地說過寶玉?
賈政雖然也不喜寶玉頑劣,但說到底那都是他的孩子。而且自幼銜玉而生,賈政也同榮國府上下一樣,都盼望著寶玉未來能有大成就。
哪裡……哪裡容得旁人這樣指責?
賈政想怒斥,欲翻臉。
但正因為和珅這番話,句句都戳著人疼,賈政反倒不知道從哪句挑著下手反駁好了。
而此時和珅站了起來。
隻聽得“砰”的一聲,他掌心那隻小巧的茶杯已經讓他生生捏碎了。
莫說賈政了,整個屋子裡的下人們都被嚇得不輕,那小廝更是雙膝一軟跪了下去。
“和、和侍郎,這是何意?”賈政勉力出聲道。
既然和珅都已經疏離地喊他一聲“員外郎”,賈政自然也不會再腆著臉去喚什麼“致齋兄”。隻是他仍舊想不明白,究竟何處得罪了和珅?
“我且問員外郎,此次令公子因何而病?”
“我……”賈政答不出。畢竟這等小事,他並未上心過。隻是瞧過寶玉沒什麼大礙,他也就不掛心了。
賈政不得不看向了一旁的小廝。
小廝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
哆哆嗦嗦地道:“公子那日去看了林姑娘回來,挨了二老爺的打,這便病了……”
賈政麵上有些掛不住了。
兒子挨了教訓病了,反倒是他這個老子的過錯。換誰也沒了顏麵。
但賈政轉頭一看,見和珅比他還要生氣,五官依舊含著淩厲之氣,叫人本能地感覺到畏懼。
“員外郎可聽仔細了?”和珅冷聲道。
“……什麼?”賈政一怔。
“你便再說一遍給你家二老爺聽一聽。”和珅點了下那小廝。
小廝常跟在寶玉左右,按理說也是個風光人物了。但小廝在和珅跟前,連屁也不敢放。
隻在莫名的恐懼之下乖乖開了口:“公子那日去看了林姑娘回來,挨了二老爺的打,這便病了……”
賈政還是雲裡霧裡。
叫他聽什麼?
這話聽一次,他便覺得惱怒一次。
小廝說完,小心地喘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