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被陌生的公豹吸引了注意。他趴在地上,好奇地打量公豹一圈,歪過頭問:“你是老虎嗎?”
公豹四肢粗壯,體態強健,一條傷疤斜著橫過臉頰,額頭上的斑點微妙地組成一個有些變形的‘王’字,看上去倒真與老虎有幾分神似。
公豹——不如就叫他泰哥——被問得一怔,還沒想明白問話內容,便留意到辛巴過於分明的獅子長相。
可這隻幼崽又說著花豹的語言,母親也……他的基因能變異成這樣?
喬安娜哭笑不得,把那顆不安分的小腦袋推回去,誰曾想一抬腿,艾瑪又摔了出來。
母親在與敵人對峙,兩個小崽子還有閒心躲著搶喝上幾口奶,這吃貨氣度,頗有幾分深得喬安娜真傳的意味。
喬安娜真不知道該不該自豪,把艾瑪也藏回身後,繼續對公豹怒目而視,竭力維持住自己的冷酷形象。
看見艾瑪,泰哥的眼神又變了變。
顯然,他曾經的妻子生了兩隻崽,一隻像獅子,一隻像獵豹,沒有一隻像花豹。
……他怎麼隱約覺得頭上綠得發慌呢??
雖然照理說,雄性花豹隻管播種,之後老婆(們)如何生育、撫養幼崽,都與他無關。但看到的事實詭異到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他想了又想,還是忍不住問:“這是我的孩子?”
喬安娜對天翻了個白眼。
哦豁,老娘含辛茹苦,獨自拉扯兩個孩子,你這隻管交|配不管養的便宜爹還知道自己有崽?
想到夭折的兩隻幼崽,她的語氣實在好不起來,直白闡述現實:“你親生的早沒了。”
泰哥的眼睛黯了黯。
想想也是,接管他領地的公豹一直把他趕出數十公裡才肯罷休,又怎麼可能會大度地放過非親生的幼崽?
他之前從未在意過幼崽的夭折,畢竟哺育下一代是雌性的責任,由於母親失職導致的早夭數不勝數,哪有空閒去挨個哀悼?
即便因為打架沒贏不得不將地盤拱手讓給入侵者,他也僅僅是懊惱於自己技不如人,惋惜領地得天獨厚的位置和豐富的資源。至於領地內的母豹和自己的幼崽將在新的統治下麵臨什麼樣的命運,不是他該擔心的問題。
花豹一族祖祖輩輩都遵循這樣的生活方式——更強壯的雄性有權擁有更大的領地、更好的獵物、更多的雌性和幼崽,在競爭中落敗的一方或伺機反擊,或乾脆離開去搶彆的公豹的資源。
花豹能夠良好適應各種複雜環境,完全不用為如何活下去發愁,雄性更是其中佼佼者。被趕離原本的領地後,泰哥很快想開了,邊遊蕩邊隨緣尋找新的天地,一路該吃吃該睡睡,過得那叫一個滋潤。
在數百公裡外遇見前妻是個巧合,這是他曾經最看好的一隻母豹,她年輕、健康、強壯、皮毛光滑漂亮,傳承給幼崽的基因肯定也很優秀。
可現在,對方不僅離開了條件優渥的領地,看上去混得還很不好。
想想他遇見她時看到的——母豹居然在獵食鬣狗!
哪怕花豹不太挑食,成年鬣狗也絕不是個好獵物,先不說肉的味道不咋地,鬣狗的脖子粗壯,頜骨發達,咬合力巨大,除了能咬透鬣狗頸部肌肉、對鬣狗一擊斃命的成年雄獅,很少有動物會願意主動招惹鬣狗。
更何況,比起雄性花豹,母豹的體格較瘦弱,體重與鬣狗不相上下,冒險狩獵鬣狗,要不是有他相助,最大的可能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能混成這樣的花豹實在不多。一旦順利長大,跨過了成年這道坎,複雜的食性、集速度力量與耐力為一體的身體素質和聰明靈活的大腦就會讓花豹們成為草原上生活得最好的大貓。
旱季尚且不用擔心食物,雨季自然更不在話下,怎麼才會走投無路到要狩獵鬣狗的地步?
泰哥大受震撼,再聽見喬安娜以沉痛的語氣宣告親生幼崽的死亡……
噢,幼崽的夭折對它們可憐的母親的打擊一定很大。
他第一次對自己的不負責任生出些許愧疚:“我很遺憾。”
喬安娜的內心毫無波動,冷漠地應:“哦。”
泰哥轉念一想,又發覺有什麼不對。
他與入侵的公豹屬於競爭關係,公豹驅逐他是以防萬一,殺死非己幼崽也很正常,沒理由趕走能夠繁育後代的雌性。
而且幼崽嘛,沒了可以再生,收養甚至不同種屬的其他掠食者的幼崽又算怎麼回事?
思來想去,也就隻有一種可能。
泰哥認真地看著麵前的母豹,喬安娜因為洗澡的習慣不如尋常大貓油光水滑的皮毛落到他眼裡,都成了痛失所愛的憔悴:“你離開之前的領地,是為了我嗎?”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對方腦補裡成了苦情戲女主的喬安娜:“……?”
兄弟,能要點臉嗎??
她算是發現了,公豹這種生物,不僅是幼崽安全的大威脅,還是以自我為中心的自大狂。
泰哥含情脈脈地蹭過來一點:“以前是我不夠小心,今後我會好好保護領地的。”
……來了!浪子回頭金不換的經典戲碼!
見喬安娜沒像剛才一樣反應過激,泰哥又靠近了兩步,探過頭,用自己的臉頰去摩攃喬安娜的脖頸:“我們可以再生很多孩子——我們倆的孩子。”
喬安娜渾身僵硬,強撐著才站在原地,配合他的表演:“那我現在的兩隻幼崽呢?”
泰哥不明就裡,如實答:“既然是撿來的,不需要太在意……”
說著他探頭看向母豹身後,眼中漫出冷靜的殺意——
即使非親生,母愛的本能也會驅使母親保護幼崽,身為雄性,他有職責幫助雌性斬斷這層不該有的優柔寡斷,讓對方儘快做好下一輪的孕育準備。
他撲了個空。
母豹身體另一側是空蕩蕩的草地,長草上壓痕尚在,兩隻幼崽卻早已不知所蹤。
他還在發愣,一隻有力的爪子從旁呼嘯而至,毫不留情地扇在他腦袋上。
“給你能耐的!還敢打我崽子的主意?!有本事你彆找老婆,自己生一打都沒人管你!!”
除了母獅,草原上沒有幾隻大貓敢這麼對雄性大吼大叫乃至大打出手,喬安娜勇敢地破了這個先例。
沒辦法,這隻公豹簡直集各種欠揍屬性之大成,堪稱雄性裡的繁殖癌,渣豹中的教科書,她不削他一頓實在是對不起自己被占的便宜和其他被禍害過的姐妹。
“艾瑪,記住了,男人——公豹的嘴騙人的鬼,將來一定要離這種大豬蹄子遠遠的,他們活該注孤生……”喬安娜出完了氣,找回在自己掩護下退開暫避的一雙兒女,第一時間拎起女兒,耳提麵命囑咐。
小獵豹聽得似懂非懂,眨巴眨巴眼睛,乖巧地蹭蹭她的前爪。
“還有辛巴,”喬安娜轉向兒子,“他就是反例,等你成了家,一定要做個愛護孩子有擔當的父親。”
辛巴不懂什麼叫成家,也不懂什麼是父親,但是他知道,媽媽說得都對!
他端端正正坐著,望著喬安娜的一雙眼睛閃閃發光。
媽媽打敗了超厲害的老虎,媽媽就是他的榜樣!
被喬安娜不由分說一通扇之後,泰哥不僅沒有生氣,眼裡還隱隱有興奮的光芒浮現。
這隻母豹比他想象的還要勇猛強壯,是他的夢中情豹沒錯了!
他甩了甩尾巴,幾乎壓抑不住內心的洪荒之力:“雌性,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喬安娜:……你可彆是個傻子吧= =
她二話不說,跳起來又是一番左右開弓,直把泰哥打得服服帖帖,低頭耷耳地乖乖留在安全距離外,遠遠看著喬安娜以自己為模板教育兩個孩子,沒再自作多情地發表什麼奇葩言論。⊙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喬安娜依然對公豹的存在心有戒備,不敢輕易離開兩個孩子,隨便抓了兩隻野鳥啃著吃了,正有一搭沒一搭往外吐羽毛,泰哥又神出鬼沒地冒了出來。
喬安娜默默亮出了爪子。
雌性的尖爪遠沒有雄豹鋒利粗長,但泰哥還是被無形的氣勢壓得退了幾步,以肢體語言表達自己的友善:“這裡是你的新領地嗎?”
喬安娜磨了磨爪尖:“不歡迎你做鄰居,滾。”
泰哥一撇嘴。
作為雄性大貓,多情也最是無情,看順眼了可以來一場露水姻緣,看不順眼也沒必要強求。哪怕對喬安娜很滿意,對方明確表示對他無意,他也不會死纏爛打自討沒趣。
隻不過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他好心提醒了一句:“如果是領地,你為什麼不標記一下?”
第10章 、十隻毛絨絨
喬安娜在一棵樹上來回摩攃身體,用腳掌和爪子抓蹭,留下獨屬於自己的清晰的氣味和痕跡。
經泰哥提醒,她好不容易重新記起了領地這碼事。
在人類的觀念裡,占山為王是強盜才會乾的野蠻行徑,圈塊地盤就空口白憑說是個人所有,連帶著這片土地上的東西都劃為私有財產,違不違法先不說,正常人聽了都可能笑掉大牙。
但動物們偏偏就講這一套。
很多動物都有強烈的領地意識,地盤神聖不可侵犯。一片區域的領主會用自己的氣息圈定邊界、留下標識以示警告,領地內的一切完全由主人掌控,同類隻能進入預留的‘通行通道’,如果貿然侵犯禁入地區,將會招來領主毫不留情的攻擊和暴力驅逐。
對於貓科動物而言,在領地邊界留下自己的爪痕和氣味不僅是為了警示,還是一種變相的社交方式。同類可以通過觀察痕跡,判斷得知領地主人的身體情況和經過的時間,避免雙方意外碰麵可能造成的衝突。
泰哥會撞上喬安娜,就是他們都沒劃定固定領地的後果。
一豹吃飽全家不餓的瀟灑單身漢不太在意這些細節,哺%e4%b9%b3期的母豹帶著幼崽四處遊蕩可不是什麼好選擇,公共地區不講規則,不說公豹,過路的雌性同類都能理直氣壯對他們發動襲擊。
為了孩子們的安全,喬安娜覺得,是時候安定下來了。
她在附近視察了一圈,沒找到同類的標識,於是當機立斷做了決定。
她這陣子一直待在這塊地界,對地形比較熟悉,也挺滿意各項環境條件。這一帶的中心是一片亂石堆,石縫、枯木和亂草之間形成了不少天然的藏身處,靠北有個水塘,西邊是地勢開闊的平原。
雖然東邊無花果樹林裡生活著上次襲擊了辛巴和艾瑪的那群狒狒,但兩個孩子已經可以跟著她外出,多加注意的話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決心要長期在這裡生活下去後,喬安娜帶著兩隻幼崽,花了兩三天時間,用泰哥教的方法陸陸續續地劃定標記了領地的範圍。
轉了一圈回來,泰哥還在,大大方方地占據著領地中央視野最好的樹,完全沒有尊重新晉領主的自覺。
喬安娜還是有知恩圖報的自覺的,泰哥作為一隻花豹,經驗豐富行事老道,除了標記領地,她還從泰哥身上額外學到了很多,也就沒有急著趕走對方,還大方地共享了理應歸她私有的獵物。
喬安娜趴在一塊凸出的岩石上,遠遠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