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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大貓當奶媽 如億 4406 字 1個月前

在暴曬之下,多少會出現一些脫水的跡象。

這是一個不起眼卻又意味著很多的重要細節,喬安娜環顧周圍,在草叢的深處發現了一塊造型奇特的石頭。

那石頭大體扁平,一麵中間有幾個凹陷的小槽,大概能存上三四口稀薄的水,沒法暢快痛飲,不過可以在緊急時緩解一下乾渴。

它也確實是用作這種途徑的——有凹槽的表麵尚且有些潮濕,看來不久前還有水。

這片地區已經步入了旱季,從泥土的乾燥情況看來,近些天都沒怎麼下過雨,這水的來源不可能是天然的;動物基本沒有什麼利用工具的意識,就算有,野犬的身體構造也不足夠支撐它們端著石板從附近的河裡運回水。

種種跡象,都指向唯一的一個可能。

既有頭腦和意識,又有支撐計劃實施的身體條件的,丹小朋友。

仿佛是為了印證喬安娜的猜想,一陣清風吹過,帶回了熟悉的氣息。

長時間跟野犬們混作一團,風裡飄來的氣味聞起來就是野犬,但共同生活了近一年的默契引起共鳴,喬安娜毫不懷疑,來的是丹!

她激動不已,興奮地朝上風向迎過去。

“丹?”

丹端著另一塊石板,身邊跟著一隻充當護衛和保姆的野犬,看到從草叢裡跳出來的喬安娜,先是反射性地退了一步,聽到熟悉的呼喚,又瞪大了眼睛。

跟當初的辛巴一樣,他愣在原地,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試探著呼喚:“……媽咪?”

“是我。”喬安娜輕緩地甩著尾巴,柔聲應。

頓時,丹手裡的石板也不要了,繞過戒備地攔在自己與母親之間的野犬守衛,撲向喬安娜,抱住喬安娜的脖子,把臉埋進喬安娜的%e8%83%b8口。

他的小腦袋在溫暖柔軟的白色絨毛裡拱來拱去,一迭聲喚著“媽咪”,抒發著這段時間的不安、思念,和失而複得的喜悅。

“我在這,彆擔心,我沒事。”喬安娜%e8%88%94著他亂糟糟的頭發,第無數次由衷地感激命運的仁慈。

經曆了這麼多變故與意外,她身受過重傷,三個孩子又相互失散,流落各處,即便如此,一家四口都還好好的活著,還有機會在廣袤無垠的草原上找到彼此,重新團聚。

他們何其有幸。

丹在喬安娜身上掛了半天,終於舍得下地了,轉身又投進聞聲趕來的辛巴的懷抱,來了一場兄弟間久彆重逢的感情兼肢體交流。

身在兄長那,他的心還掛在母親身上,一雙眼睛不住朝喬安娜這邊瞟,看兩眼,笑一笑,又看兩眼,再笑一笑。

有些傻,但不得不承認,傻得可愛。

喬安娜的心軟成了一汪春水,她盯著小朋友純真無邪的笑靨,有那麼一瞬間,徒勞卻迫切地希望時間能夠停在此時此刻。

可惜這種願望注定隻能是願望,丹傻樂了好半天,熱情期漸消,慢慢恢複了冷靜。

他想起自己還有個受困的傷員需要照顧,重新撿起石板,用喬安娜聽不懂的語言跟寸步不離守在旁邊的野犬守衛交流了兩句,守衛搖搖尾巴,轉身離開,看樣子是回去看顧傷員去了。

語言小天才雙語無縫切換,扭臉又纏著喬安娜要陪同,喬安娜自然一口答應,跟辛巴一左一右護送著丹往附近的河邊去了。

打完水沒多久,丹正在喬安娜的指導下小心翼翼解鐵絲的時候,隻聽一連串高高低低的吠叫由遠及近,以野犬女王為首的大部隊陸陸續續鑽進草叢。

它們嘴邊還帶著沒%e8%88%94乾淨的血漬和肉沫,一個個肚子滾圓,顯然是特意為受困的族人帶回了食物。

野犬從來不會輕易拋棄任何一個家人,即使隨著旱季降臨,這片地區的獵物愈發稀少,每次狩獵都要長途奔波數十裡,它們也毫無怨言。

自從族群中的一員經過草叢時被奇怪的東西絆住了後腿,它們已經這樣照顧了它近一周,隻要附近沒有貧瘠到毫無獵物的地步,這樣的照顧就將繼續下去。

有人將野犬稱作草原上最具溫情的一族,它們的確稱得上這個‘最’字。

喬安娜看著野犬們輪流幫傷員喂食、%e8%88%94舐傷口、梳理毛發,沒有工作的小野犬們則趴在周圍,喉嚨裡不時發出短粗尖細的喉音,像是貼心又暖心的慰問,似曾相識的場麵讓她想起了自己受傷時受過的照顧。

她真心實意地覺得,能跟這樣一群有情有義的動物交上朋友,絕對是她做過最有意義的一件事。

野犬們幫了她那麼多,她當然得回報,等野犬們大部隊散開,她再度帶著丹過去,繼續指揮小朋友解鐵絲。

野犬們不知道他們在折騰什麼,不時有一兩隻野犬在%e8%88%94毛的空隙抬起頭,伸著腦袋看熱鬨。

最大的問題其實不在充當柵欄橫欄的長鐵絲上,而在於長鐵絲上麵每隔一段距離用短鐵絲擰成的小鐵絲結,鐵絲結末端鋒利,猶如一個個尖銳的小刺。

這些刺原本起著防止動物們翻越柵欄的作用,但在柵欄倒下後,就變成了魚鉤上的倒刺一般的存在,輕易就能勾住路過動物的皮毛,並在動物的掙紮中直接刺進肉裡。

喬安娜一邊擔心丹被生鏽的鐵絲結劃破手指,一邊擔心在解開纏繞的過程中牽扯到傷口,傷員受痛,直接張嘴給丹一口——這不是不可能的事,劇烈的疼痛容易逼走理智,她有過親身體驗,實在疼得狠了,真的是見什麼就想咬什麼。

好在丹的手連帶手腕在野外生活的這段時間中飽受磨難,他近乎本能地學會了保護自己的雙手,動作奇妙地在笨拙與靈巧之間來回切換,完美避開了每個鋒利的尖端;而受傷的野犬忍耐力也足夠,扭頭看著丹的操作,目光柔和,帶著無條件的包容,實在疼了,也隻是哼唧上一兩聲。

一番有驚無險之後,丹成功把鐵絲從野犬的後腿上解開了。

野犬在他的鼓勵和催促下爬起身,跛著腿走了兩步,感受到久違的無束縛感,這才明白剛才接受了多大的幫助。它轉過身子,感激地%e8%88%94著男孩的臉,尾巴幾乎要搖成一朵怒放的花。

其他的野犬怔了怔,紛紛湊過來,確認傷員的腿恢複了自由,驚奇地交頭接耳,感歎討論起來。

很快,它們又圍住了喬安娜和丹,為他們母子所做出的貢獻發表頌詞。

短暫的表彰大會結束後,野犬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舉家搬遷,離開柵欄邊。

這次的經曆給了它們一個教訓,從今往後,它們會像辛巴一樣,對柵欄這種存在敬而遠之,無論是倒下還是立著的。

喬安娜也有些擔心自己或辛巴一不小心絆上,跟在野犬們後麵,一塊撤到了外圍地區。

花豹一家和野犬們延續了曾有過的共同生活模式,待在一起過了三天。

受傷的野犬的傷口恢複得很快,三天後,它就能一瘸一拐地跟上大部隊行進的速度了。

野犬們的遷徙之路本就被突發的意外耽擱了許多天,傷員不再需要長時間休息,它們也沒了繼續停留的理由。

臨離開前,它們熱情地邀請——或者說試圖綁架——丹小朋友一起走。

喬安娜的臉有點繃不住了。

家裡的小孩討喜是好事,但這麼大喇喇當著她這個媽媽的麵拐帶她家孩子,真的沒問題嗎?

好在丹十分給麵子,不等她出麵,就友善回絕了教父教母們的邀請。

老母親鬆了一口氣,深感欣慰。

小朋友既已找回,最終的送還事宜也要提上日程了,喬安娜試探著跟當事人和辛巴透露了一點口風,毫不意外地遭到了兄弟兩個的一致反抗。

“為什麼要把弟弟送給彆人?!”辛巴用一隻前爪摟著丹,嚴正抗議,“我不要!我要跟弟弟待在一起!”

丹抱著兄長的脖子,連聲附和著,大有不畏強權英勇就義的氣勢。§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喬安娜看著同仇敵愾的兄弟倆,在心裡歎了口氣。

丹聰明、機靈、可愛,還是她與曾經是人的那段歲月唯一的維係。退一萬步講,哪怕是一塊石頭,貼身攜帶,在懷裡捂上將近一年,也會生出感情,更何況是有生命的生靈?

她又何嘗舍得丹?她也想把他留在身邊啊!

本著這一點不可明說的小心思,後續的路程,她磨磨蹭蹭,能拖則拖。

然而她的方向感和直覺都不錯,有柵欄的地方確實是她記得的為據點提供補給的村子,再走上一段路,就找到了之前她養傷的據點,也是她打算將丹送返人類社會的最終目的地。

喬安娜之前從不知道,自己也會有這麼猶猶豫豫優柔寡斷的時候。

她趴在一截枯木上,抑製不住地一直盯著正在跟辛巴打鬨的小朋友看。

丹的一顰一笑,眼睛的顏色,哪怕是一根翹起的頭發絲,此時落在她眼裡都是那麼的順眼。想到要將他送走,今後可能再也見不到,她的不舍就更深幾分。

要不還是算了吧?她心裡打起了退堂鼓。

雖然波瀾起伏,雖然險象環生,但她不還是順利把丹養了這麼久嗎?

隨著年紀長大,丹會越來越強壯,越來越有能力抵禦外在的威脅,不回去又如何呢?有她的幫助和照顧,即使在原始落後的草原上,他也能順利活下去。

可是下一秒,喬安娜就注意到了小朋友腰上的一片異常的皮膚。

那地方應該很癢,丹時不時就伸手撓上一下,指甲刮出紅痕,襯得下麵浮腫的小疙瘩愈發明顯。

——是一塊皮蘚。

丹的身體很好,除了最初的水土不服和之後少有的幾次,他幾乎沒生過病。但草原生活原始,衛生條件落後,雨季還好,旱季時連續兩三個月都洗不了一次澡,因此他大病沒有,各種小毛病幾乎從沒斷過。

寄生蟲和皮膚病,是最基礎也是最普遍的兩樣。

喬安娜想起最早在墜毀的飛機上見到丹時,他皮膚白皙,睫毛卷翹,淺棕色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打著柔軟的小卷搭在頭頂上,穿著白襯衫和背帶褲,睜著一雙藍灰色的眼睛望著她,跟櫥窗裡的洋娃娃一樣精致。

再看看如今的小朋友,頭發如雜草一般狂放不羈,很多地方打了結,一綹一綹的,隨意堆在頭上和背後,皮膚曬得黝黑,光溜溜的小身體上滿是灰塵和泥土,汗水衝刷出一條一條的汗漬,露出左一塊右一塊的皮蘚或不知道在哪磕碰出的淤青。

喬安娜突然就找回了失去的勇氣和堅定。

丹不應該這樣活著。她想。繼續跟著她,丹也許能活,但也僅是活著,像一隻野蠻未開化的野獸一樣活著。

可他的人生不應該僅限於此。

他本應該是養尊處優、被有錢的父母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小少爺。他應該住在寬敞的大房子裡,睡著柔軟的床,享受著空調或暖氣,而不是以天為被以地為床,冷了隻能通過兄長或母親的體溫取暖;他應該吃的是烹飪得當的美食,而不是血淋淋的生肉或是粗糙的草根%e8%8c%8e葉;他應該學習更多有用的先進知識,而不是每天跟在狒狒或其他動物後麵,尋找能吃的食物,盤算著怎麼跟食肉猛獸搏鬥。

一切明亮美好的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