惆悵還是失落的樣子。
好在他倆的話也就是說說而已,座位可不是說換就能換的。
陸之遙鬆了口氣的時候,還有點惱怒。
桑苑成績中上,有時候說話不留情麵,總是淡然沒反應的樣子都讓他不喜歡,但是他卻忍受下來了。
就算不做同桌,也該他先把分開的話說出來才對。
他冷戰了三天,一直堅持著自己的看法——他是因為桑苑的不知好歹才生氣的。
但是……
生氣的理由僅僅如此嗎?
陸之遙的手突然有點顫唞起來。
他自視甚高的自尊一次次被戳中,把對桑苑的怒氣都歸咎到驕傲被人侵犯上麵。
可生氣則已,黑板上一句句警醒說辭如同重錘敲在心上。
時間在流逝;
我荒廢的今日,正是昨日殞身之人祈求的明日;
覺得為時已晚的時候,恰恰是最早的時候……
一遍遍浮現,仿佛巨浪衝擊著腦海的礁石。
他為什麼會理所當然地對她發脾氣?為什麼又會在她母親歸來後失落難耐?他高二下期到底在故意頹喪給誰看?
他越是深想,心臟就越是悸動。
在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時候,已經站了起來!
他大步往外走去,腳步越來越急,最後在走廊上看到她背影的時候,跑上去一把握住她手腕!
第60章
桑苑嚇了跳, 發出“嘶”的倒抽一口冷氣的聲音。
他手指極為用力,被他按住的皮膚迅速變白。
她下意識要甩開他,手上抱著的紙箱卻沉重無法放開。
陸之遙張了張嘴。
明明心中醍醐灌頂,但話語卻梗在喉嚨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想到紀亦。
去年競賽回來後在月考考場遇上, 他隨口問了下對方成績, 對方大剌剌回答,拿了金牌, 但沒能被選進國家隊,
末了,又撓了撓頭, 歎口氣:“真不甘心, 隻能明年再試試。”
雖然同是大家眼中無所不能的學霸,但紀亦對“沒考上”、“成績不過關”這類殺臉麵的事情一直滿不在乎。
而不像他們, 為了高高的自尊,羞於啟齒。
他忍不住猜測,如果是紀亦, 此時此刻會說什麼?
他可能會笑著,坦率又紳士地說:“我們繼續當同桌,怎麼樣?”
可陸之遙不願意把“怎麼樣”的主動權交給對方,也不願意用低聲下氣的問句。
他吞咽著唾液,近乎嚴厲地開口:“桑苑,和我當同桌!”
***
高三進行了兩次測驗之後,高一高二生終於也來到了學校。
盛夏中幾乎死寂的學校恢複了活力——當然這活力也有強迫的意味,畢竟來自於軍訓。
炎熱到即便坐著也能汗流浹背的天氣裡, 操場上時不時傳來排山倒海似的“一二一,一二一”。
但不知為何更讓人心煩意亂。
桑苑吃飯的時候意外遇到了陳靜。
陳靜正緊張地看著巴掌大小的單詞冊念念有詞,見到她後,立刻放下手裡東西,對她熱情地揮了揮手。
她過去和她坐在一起。
陳靜轉著腦袋,四處探了探,好奇:“紀亦沒跟著你?”
明明不是同一個班的學生,但看她那樣子,好像紀亦沒跟著她是一件多稀罕的事情似的。
桑苑拿起筷子,把薑絲剔出來,搖搖頭:“他最近應該準備競賽,沒空跟著我。”
“這樣啊。”陳靜曖昧地看她幾眼,用食指笑眯眯一戳她,“彆失落,還有我呢!”
“我沒失落。”
桑苑一本正經地辯解。
陳靜哈哈笑著:“正好他不在,一會兒姐姐帶你去看看高一的軍訓。”
“軍訓有什麼好看的?”
陳靜一臉神秘。
“這你就不知道了,我聽說今年高一來了兩個帥炸天的小學弟。欸,你說咱們博喻是不是每兩年必出大帥哥啊?”
桑苑搖著頭不答話。
兩個人慢悠悠解決了午餐,又坐著休息一會兒,等操場上響起哨聲的時候,她們才往那邊走。
陳靜問她:“你們這學期換座位的吧?你和誰當同桌?”
桑苑愣了一會兒,露出尷尬的表情。
“何瑤瑤。”
“噢……”
她看起來並沒有太介意,說:“我還以為你倆其中之一,必定要和陸之遙當同桌。結果你倆坐在一起了,真有意思。”
桑苑探究似的瞟她好幾眼。
確定陳靜沒有當成一回事兒後,才慢慢點頭。
“其實補課的時候,她就和我說過想當我同桌,我沒放在心上,隨口答應了。後來換座位時,她又來確定了一遍,之前就約好的事,我肯定不能反悔。”
她沒告訴陳靜陸之遙來找過她的事情。
陸之遙同學感情強烈的表達了想和她當同桌的願望。
她十分感動,然後拒絕了他。
***
越是靠近操場,吵嚷的聲音就越是密集。
快下台階的時候,桑苑腦袋突然被人敲了敲。
說是敲,也不然。卷起的書冊不過裝模作樣碰碰她頭發,動作輕得不得了。
兩人一起回過頭。
紀亦在她倆身後綻放著超耀眼的笑容。
桑苑也露出淡淡的笑意:“你怎麼在這裡?”
她語氣和剛才略有一分不同,也許自己察覺不到,陳靜卻能感知到突如其來的輕快。
紀亦把卷起的書冊攤開:“剛才去導師那裡拿了新的題冊。”
“你們呢?”他看著桑苑,舍不得移開視線,“去哪兒?”
“去看高一軍訓。”
“那正好,我也一起去。”
看兩個姑娘又往前走,他自然而然並排到她們身邊。想了想,笑容竟然壞起來:“對了,我們可以先買幾根冰棍,就在他們麵前吃。”
桑苑聞言抬手,精準地擰上他腰:“你故意去找打的是不是?”
紀亦頓時吃痛!
眼睛半眯起,眼尾延伸的弧度不知道該說是笑還是痛,眉頭也皺起,卻沒有躲開。
一副痛並快樂著的模樣。
反對家庭暴力!他在心裡搖旗呐喊。
臉上卻對桑苑討好般地笑著:“我開玩笑呢。我還不是怕你熱著,買冰棍給你吃。”
“我不需要。”
陳靜似乎變成了隱形人,一個字也不吭。
她覺得自己這個電燈泡現在應該保持安靜,免得太光亮,打擾彆人小情侶難得一次的見麵。
直到走上操場的觀眾席,陳靜才轉動腦袋看了一圈,然後遠遠一指,開始興奮:“那邊那邊,看到沒有?”
操場上來來去去的高年級學生不少。
欠扁地喝著冰水吃著冰淇淋的人也不少。
他們幾乎故意在軍訓生麵前走來走去。
桑苑目光掃了一圈,不解:“你說誰?都戴著帽子,看不出來。”
“哎呀!”陳靜誇張地唏噓一下,“正在被人搭訕的那個!”
她終於看到目標。
升旗台旁邊有個高瘦的男生,被一群女生圍著,拿著她們送來的飲料,似笑非笑的。
他皮膚不是特彆白,眼睛特彆迷人,線條堪稱完美。整張臉有種特殊的魅力,仿佛透著股不羈的味道。
陳靜興奮地搓了搓手:“野性美,有沒有?”
這個詞很難得能用來形容一個十六歲的高中生,但細細一看,真無法反駁。
雖然和想象中的帥氣不同,但乍然一看,還是會被糾纏了混血似的野蠻美感衝擊到。
紀亦這才後知後覺地眨眨眼睛,露出震驚的表情:“你們在做什麼?”
陳靜得意洋洋地回答:“看帥哥。”
“你們……”▃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想說點什麼,可覺得自己語氣肯定會特彆酸,他隻能故作正經,露出嫌棄的神色:“小孩子有什麼好看的?”
兩姑娘都沒說話,心有靈犀地無視掉他的不滿。
陳靜還在喋喋不休:“還有一個,你看校醫室前麵站著的、一眼過去最顯眼的那個。”
桑苑點頭:“我看到了。”
那男生是審美中的正常好看型。
白淨秀氣,和人說話的時候笑出兩顆虎牙,嘴角下方有小梨渦。他杏眼上挑,五官極其端正。
陳靜視線就在兩個小學弟身上打轉:“怎麼樣?”
桑苑中肯地回答:“都挺帥的。”
紀亦突然收回搭在欄杆上的手臂,腰背繃直,義正言辭又理直氣壯:“我回去做題了,我還有競賽要參加。”
聲音淡得像水,但酸味兒四溢。
他已經轉過身。
桑苑頭也不抬一下:“回來。乖。”
他委屈巴巴停在欄杆邊,生無可戀。
世界最殘酷的幾大酷刑裡麵一定還要加上一條——被喜歡的姑娘當著麵誇其他男生帥。
陳靜看著他倆。
真是說什麼做什麼,再不情願也必須聽話。
她想。
不知道桑苑扔個飛盤出去,他會不會搖著尾巴吭哧吭哧叼回來。
陳靜被詭異的幻想刺激一下,憋不住,大笑起來。
她一邊揉著要笑出眼淚的眼睛,一邊在兩個人困惑的視線中揮手:“你們慢慢看,我們班下午有英語考試,我趕緊回去複習了。”
她三步並作兩步,跑下觀眾席。
特殊班和複讀班在另一棟教學樓,陳靜抄近路回去。桑苑和紀亦則是穿過觀眾席,從另一邊下去操場。
紀亦拉她走在僅能容下一人的樹蔭下,他自己暴露在火辣的陽光下。
他極為關切:“桑桑,你熱不熱?”
桑苑回答:“還好。”
紀亦立刻笑起來:“大熱天的多休息。操場一點遮陰的地方都沒有,容易中暑,以後沒事兒咱們就彆來操場了。”
目的真是明顯。
她抿住嘴,眸子突然半垂下,眼尾挑著小惡魔般的笑。
“剛才那兩個男孩子挺好看的。”
紀亦又委屈起來。
他瞪大眼睛:“我不好看嗎?”
***
高一和高二上期的時候,看陸之遙成天被高一剛入學的姑娘們纏著,他其實挺幸災樂禍的。
誰讓那小子成天在桑苑身邊晃。
姑娘們加油,最好再把他纏緊一點。
可到了高二下期,他就不高興了。
他想不明白那群女生,明明之前還成天追著陸之遙跑,怎麼說變就變。
一班教室門口時不時會冒出一兩個探著腦袋往裡張望的姑娘,他儘可能讓自己看起來透明了,但還是避免不了被叫出去的命運。
似乎初中也是這樣。
不知道為什麼,升上二年級,女生就跟發現新大陸了似的盯上他。
一開始李甘說,大概因為你幸運數字是二,二起來就桃花不斷。
後來換了說辭。
說:“我們兄弟幾個討論了一下,覺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