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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在巫妖身上,抬頭望向天空,這使他耗費了不少的力氣。

酸澀的眼球被雪花貼上來,他眼睛眨都沒有眨,任憑這冰涼的東西在一瞬間化成水,流下來,在眼角凝聚出一顆小小的水滴。

就像眼淚一樣。

露西妮見到他的時候,這顆水珠正順著他的臉頰滑落下來。

看到露西妮,小賢者呆了好一會兒,臉上木然冷漠的表情消失,略有些吃力地擺出了許久未用的溫和笑容:“聖女……大人。”

露西妮說:“沒關係。你有什麼話想要告訴露嗎?”

“是。咳,在下本想告訴您一件事,不過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雖然傷口已經被巫妖止血,但是神力的帶來的毒無可驅散,他要說話還有些斷斷續續,隻有這句話無比篤定。

“一切都逃不過老師的眼睛。”

“是嗎?”露西妮看著形容狼狽卻還勉強自己保持著笑容的小賢者,歎了一口氣,“露本以為你會問問被你丟下的王子殿下怎麼樣了、你要不要見見他,看來是露想多了。”

“喂,有沒有人說過,你笑得非常虛偽?”

遲鈍了一兩秒,艾布納的臉上適時的擺出了疑惑的神情。

“既然你不懂,那就不要假裝自己懂了。”露西妮說,“你已經做得很棒了,並不需要擺出那種經過精確計算的表情,還是沒有表情看著舒服一些。”

露西妮第一次叫出了這個人——這個與她本質上相同卻又不同的人的名字:“艾布納,接下來已經不需要你演戲了。”

她的這句話徹底抽乾了艾布納的堅持,他麵上的表情在一瞬間就消失變成了那副麵無表情的模樣,垂著頭,身體鬆懈下來:“那麼,以後就拜托您了。”

他的眼前模模糊糊,隻見得銀發雪膚的少女與紅發少女的身影接近了他。

魔族與死靈族的血脈讓他多堅持了不少的時間,可這具身體的火光到底也燃燒到頭了。

幽月的賢者耳邊似乎傳來了隱隱約約的問話,他回答道:我現在隻是伊特恩那的小賢者而已。另外一個世界的祖國如何,又與我何乾?

但是,這聲音已經小到聽不見了。

在艾布納原本的世界,他存在的意義,隻是為了國家的繁榮昌盛,換了個世界,也隻是換了個依托的對象罷了。就像他的老師一樣,為了伊特恩那這個國家而存在。

這是大賢者賽西利亞·薩格為他灌輸的程序。

僅此而已。

露西妮的心情有些低落,她望向給自己撐著傘的騎士,問:“如果露來得早一點,是不是這名賢者就不會死了呢?”

“這不是您的錯,聖女大人。即使是永恒與光輝之神,也無法將與光明神聖的力量相悖的生物從死亡中帶回來。”

貝德薇兒瞥了一眼伸出骨手在艾布納身上戳啊戳試圖將艾布納戳醒的巫妖:“死靈也不能。”

巫妖的動作頓住了。

人族或者是彆的什麼智慧種族,死亡後尚且還能通過各種各樣途徑被轉化成為死靈族,死靈或是魔族,死掉就是真的死掉了。

“是啊。大賢者閣下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切是不是?”

“聖女大人,我們回去吧。”

貝德薇兒沒有回答露西妮的話。接受巫妖的傳音而離開要塞來見小賢者最後一麵已經是極為冒險,貝德薇兒不希望讓露西妮再有任何出差錯的機會。

即使正是因為小賢者表麵肆虐暗地控製、才讓魔族沒有長驅直入使得伊特恩那成為最後的孤舟,在這個家夥的刻意控製下,才在戰爭開始後、沒有將士之外的普通智慧生命體受到魔族無可逆轉的傷害。

她的老師一定是知道的,但是,也絕不會進行推動。這是小賢者自己的選擇。

入侵大陸的魔族已經失去了指揮者,巫妖召喚出來的亡靈大軍也被收回,接下來隻剩下掃尾,他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親愛的說得是。”露西妮很快便恢複了笑容,親親熱熱地挽住貝德薇兒的手臂,“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嘿,巫妖,你有什麼打算?”

巫妖回頭看她一眼,那張臉上不知何時嵌上了一雙義眼,他的眼神竟是頭一次如此冷酷。

然後,這隻王級巫妖撈起自家侄子的屍體,打開通往亡者之國尼伯龍根的門消失在兩人麵前。

露西妮臉上的笑容微滯,旋即又揚了起來:“露可是想好了要做什麼了哦。”

“不如,接下來我們來談個戀愛怎麼樣?”

作者有話要說:  露西妮:我有個戀愛想和你談談。

今天也不想寫論文,超愉快作死中!

☆、廢墟上的花朵

由於大賢者閣下的絕對防護, 伊特恩那的領土上完全沒有任何魔族的蹤跡。而出於永恒與光輝之神的仁愛, 露西妮留在異國他鄉配合清掃剩下的魔族、淨化被同化侵染的土地。於是聖女的守護騎士團的少女們便一齊留了下來。

也就是說, 在提出“有個戀愛想和你談一談”之後, 可憐的聖女大人卻忙到腳不沾地,壓根沒有什麼“談戀愛”的時機。這一點, 貝德薇兒也是一樣。

在被一群女孩子們圍繞著的時候,要叫露西妮如何才能光明正大的拋卻“身為聖女該有的模樣”、貝德薇兒拋棄“這種事怎麼能當著小孩子(無法承認這群少女已經長大)的麵……!”的負擔, 開開心心的交流啊?

在艾布納死後, 魔族派出來地位最高的儲君不知所蹤, 剩下的高等魔族又無法統帥對方,各自為政的後果就隻有被同盟方麵各個擊破剿滅了。

在一個月後, 同盟已經來清掃到了弗萊恩帝都。

站在王都城門前, 露西妮數次想要回頭去看看身邊騎士小姐的表情,考慮到並不是隻有她們兩個人隻好作罷,然而內心的擔憂無論如何也止不住。

這個地方已經毀了。

是的, 即使是被世界鏡麵侵染,實質上土地被交換到了深淵之中, 並未留在這裡接受戰爭的摧殘, 但是這片土地上受到的傷害依舊回饋到了原屬於這方世界的建築上。

而四周, 已經沒有任何弗萊恩的子民了。

一路走來,越往魔族聚集的地方走過來,越能夠感受到土地恢複後的蕭條,以及越來越稀少的、變成魔物後還存活下來、等到了露西妮來淨化的子民。

等到了這裡的時候,已經一個也沒有了。

建築物上是大片的斑駁, 塌陷的部分多得可怕。魔族可不是什麼內部能夠和平共處的種族,隻有武力才是魔族最信奉的東西,這些家夥可沒有什麼保護自己居住地的意識。

城市的內部並沒有人,除了被損毀的建築,被化為焦土的土地之外什麼也沒有。越是往內走,露西妮的表情就越是凝重,最後,這份凝重化作了深深的歎息。

沒有火焰、沒有歇斯底裡、也沒有血液,死去之人化作的亡靈呢?也沒有。早在變為魔物的時候,那些臣民就已經失去了自我。

在這裡,隻有殘破的城市中飛揚彌漫的塵土灰燼,褪去了所有鮮豔的灰白色調,以及這座寂靜得仿佛死去的城市。

露西妮閉上眼,為土地上死去的臣民禱告著。

神力形成的光波以她的身體為中心蕩漾開來,蔓延到整個弗萊恩王都。

貝德薇兒跟在露西妮的身邊,一直沉默不語。往日裡騎士小姐這樣的沉默更像是沉著,而今天卻多了幾分沉重。

她低垂著眉眼,視線從那些建築上掃過。^_^思^_^兔^_^文^_^檔^_^共^_^享^_^與^_^線^_^上^_^閱^_^讀^_^

這個地方是她的家鄉,是她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要說留戀,也是有的,隻不過她發現自己似乎有些冷血,因為貝德薇兒好像並不是覺得特彆難過,這就像是一場夢,一個泡沫,戳破了就會醒來。更何況,早在被戴裡克聯合魔族屠殺父母兄弟、趕出這個國家後,她就有了彆的歸屬,她在那裡呆的時間占據了人生中更長的一段時光。

貝德薇兒隻是感到憤怒,說不清是為了什麼,就像是有一把火,在心底熊熊燃燒。

雷炎與火之國的庇佑者,那兩位眷顧她的神,為何沒有眷顧這從屬於祂們的國家?

貝德薇兒從不向神祈求什麼,隻有這一次,她衷心期望著出現神跡。

她與露西妮三年的消失實在是太過突兀,被抽走的三年讓她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補救。

貝德薇兒並不怨恨露西妮,她隻恨自己。如果她早些做出決斷、早在三年前就宰了他那被壓上人族國家軍事法庭的表兄弟、奪回原本屬於她這一脈的國家,是不是就不會演變成這個樣子呢?

她咬著牙、抿著唇,手指捏得緊緊的。

接著,一雙柔軟的手覆上了她的拳。

貝德薇兒抬眼,一雙有如日月同輝的眼睛,溫和而又擔憂地看著她。

“臣……我沒事,聖女大人。”

“貝薇,不是說了我們已經是伴侶了,要叫露露的嗎?”其實是將要成為伴侶,不過想來貝德薇兒也不會在意這種事,反正在露西妮心中她們已經四舍五入相當於締結婚姻契約了。

“彆擔心,露已經讓大家去找幸存者了哦。”

祈禱與淨化早在不久前完成。

徹底魔化的魔物自然是會被淨化,但至少消失得並無痛苦,也不必再承受多餘的東西。

未曾轉化完全的人可以變回原本的模樣,好歹以擁有理智的姿態活下來,倘若有躲藏著的幸存者,也應當感受到了希望與光明的存在,知道自己已經迎來了黎明。

如果這其中有生命垂危者,也應當被治愈了、起碼可以活下來。

但即使是治愈了也不能就那麼放著不管,畢竟這地方無論怎麼看,都無法再生存什麼人了,所以露西妮當即就讓自己的騎士們去尋找幸存者——她的身邊有貝德薇兒就夠了。要知道有其他孩子們在場的情況下,她都得保持著聖女的端莊。

在驅走其他人士之後,自然是光明正大的對自家親親騎士的安撫順毛啦!

露西妮眨眨眼,露出一個充滿安撫意味的溫柔笑容來,語氣柔和得好像在哄小孩子:“親愛的有什麼煩惱就向露傾訴吧,好嗎?一起分擔才是伴侶不是嗎?”

讓露西妮這麼一說,貝德薇兒沒有由來的焦躁被安撫了許多,卻嘴硬道:“我沒事,請不用擔心。”

至少在經過露西妮說話的刺激與一個月的糾正之後,她不再總是脫口而出“臣”而是用更加平等的“我”來對露西妮進行稱呼了。

露西妮歪頭看著紅發騎士,她眯起眼睛笑了笑,緩緩鬆開對方的手。

她轉過身,在貝德薇兒怔忪的神情中,一步步走向廢墟。

少女站在倒塌的斷壁上,她張開雙臂,大喊:“魔族已敗!你們已經安全了!大陸已經安全了!伊特恩那的神職者與弗萊恩王室的末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