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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衝向姽寧,急忙念動楞嚴咒,將樹根驅趕。待姽寧跌落下來,他將她抱住,跪坐在地上。

看著她血肉模糊的前身,鮮血將她衣裳儘數染紅,淌了一地。浮生沒有反應,滿眼都是她的血,怵目驚心。

“你說要渡魔,而我今日並未殺生,算你渡成功了?”她當然希望他得償所願,此生修得正果。

浮生低著頭,沒有回應,甚至看也沒看她的臉,映著鮮血的眸子仿佛也被染成腥紅。

姽寧抬手要撥開臉頰幾縷遮住視線的發絲,最後失力地垂下來,陪他曆劫到此為止……

她緩緩閉眼,瀕臨死亡,意識不清。

就在雙目還留有一絲縫隙時,恍惚間,她似乎看見浮生的唇抿得發白,甚至在微微發顫。

然後他拔起了那把仙劍,仙劍在他手中猝然爆發耀眼金光,萬丈光芒將周遭景物統統吞噬。

光芒收斂時,他頭也沒抬,將劍狠狠甩過去。

眾僧一陣驚呼,那劍快如閃電,淩厲的刺入空明法師的心口。仙劍仿佛聽從他的意念,出來又刺入,再出再刺,往複四次。

眾目睽睽之下,浮生殺死了空明法師。

第75章 他總共殺了一千六百餘人。……

姽寧睜不開眼, 隻覺身子飄飄蕩蕩,這是瀕臨死亡的虛浮感嗎?

“你常說不殺生,怎麼你能殺, 卻不讓我殺?”她聽不太清自己的聲音,隻是心裡有話要問。

‘你身為魔物, 造業太多,若能放下屠刀,即便往生,也可在地獄少受罪。我是佛門弟子, 不該殺生, 但他...’他停頓了一下,在她手心寫下:‘該殺。’

“該殺....嗬嗬, 真是諷刺。”姽寧虛弱的笑道:“你要渡我,不準我殺生。你為救我, 卻要殺生。”

他明明說過佛家沒有該不該殺,因為佛家不殺生, 而今卻為了救他, 摒棄佛門教誨。

他真是矛盾得令她迷惑。

姽寧意識漸漸飄散之際,又問:“你今日造的業怎麼還?誰來渡你?”

‘這輩子來還。’浮生寫下:‘自渡。’

之後他又寫了什麼, 姽寧再也辨不清, 身子和意識都已麻木, 徹底失去知覺。

***

姽寧是本體經由往生道下凡, 最終還是回到了往生道, 由往生獸帶領她離開往生界。

閻王親自將她接回地府,閻王殿內,他沏了一壺好茶,將她招待。

姽寧接過茶杯:“你怎知我死了?”

閻王道:“帝後說笑, 那是曆劫歸神,怎能說死。”

地府的規矩多,這‘死’字是不能輕易說的忌諱。

閻王自個兒倒杯茶,接著道:“往生道的時日與凡間有些偏差,帝後在凡間曆劫完畢,至今已過了大半個月。”

原來如此,姽寧點點頭:“浮生怎麼樣了?太後可否為難他?”也不知他是否順利回去秋華寺。

閻王眉間頓時蓄上愁色,搖頭一歎:“他抱著你的屍首要回秋華寺,幫你超度。太後不準,率兵將你們圍困,逼他將你交出,說要帶去徹底焚化才能安心。浮生……用佛咒控製太後的意識,致其自儘。”

姽寧詫異了一下,他法力已經變得如此強大了?更沒料到他會為她這個魔連破殺戒。

她端杯也憂:“不知會不會影響他的劫數。”隻聽閻王嚴肅的接上一句:“他總共殺了一千六百餘人。”

姽寧一口茶猛的嗆在喉嚨。

待緩下勁來,她驚忙問道:“怎麼回事!怎會殺那麼多人!”

閻王將事因儘述:“太後一死,圍在千雲寺的兩百多士兵必然不會放過浮生,要將他當場殺死,浮生便用佛咒殺了他們。而後國主派兵追至秋華寺,要徹底鏟除秋華寺,一千多將士統統死在半山,皆是受咒法控製,自相殘殺。”

姽寧心中一沉,大感不妙,“犯下殺戒,業障豈不更多?這劫渡得過嗎?”

閻王歎了歎,麵色漸漸凝重:“且不說這劫能否渡過,單單能用佛咒殺人就很蹊蹺。佛咒是不能殺人的,這世間,唯一用佛咒殺過生的,是殺生佛。”

“殺生佛?”姽寧不解:“殺生佛是什麼佛?既然已成佛,怎麼會殺生?”

閻王道:“佛不殺生,但成佛之後動了殺念,一念墮魔,便會殺生。三十三佛之中,出了一位殺生佛。”

姽寧對這‘殺生佛’可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縱觀鳳凰神帝的記憶,也沒有關於殺生佛的隻言片語。

“殺生佛如今在何處?”她問道。

“魔域。”閻王回道:“他也是打開魔域通道的第一人。”

姽寧聽得一頭霧水:“魔界不是遠古之時,魔族的誕生之地嗎?怎麼是殺生佛打通的?”

“此魔域並非三界魔界,乃十方外道魔域,不在三界之中,脫離六道之外。”

閻王的解釋令姽寧陷入沉思,她可從未聽過外道魔域,難不成比三界的魔界還早?

見她鎖眉似萬般困惑,閻王道:“此為佛門淵源,有些複雜,帝後自然不知。我師從地藏王菩薩,是以知曉一二。浮生用佛咒殺生,才令我聯想此事,但他是伏魔大帝轉世,與殺生佛並無關係,何況魔域的通道已被三十二金佛封印,不可能會開啟,這世間與魔域可謂徹底隔絕。”

“大帝至多是曆劫失敗,業障積累。”閻王沉聲道:“若要消除業障,恐怕大帝得到地獄遭些罪才行。”

地獄遭罪……

“唉。”姽寧長歎,懊惱萬分:“倘或我當初沒跟去,他許會順利曆劫,而不是去地獄受苦。”

閻王忙勸她莫要諸多自責:“曆劫原本就是天定,即便帝後未曾現身,他也會有類似的經曆,過程差彆不大,結果始終如一,一切還是看他自己的造化。”

姽寧曉得他是一番安慰,收了話,微微頷首,以茶代酒,與他致謝。

至於秋華寺,她還是得去一趟,即便不再出現在浮生身旁,也得遠遠看一眼才安心。

*

飲過三杯,姽寧正要告辭。忽而,大殿一陣劇烈抖動,就如先前她來到地府求解藥時那般。

“地府怎麼回事,經常鬨地震嗎?”姽寧將身子懸在半空,看著晃動的房梁。

閻王麵色陡然嚴峻,與她匆匆解釋:“阿鼻地獄出了情況,我得過去一趟,隻能勞煩帝後自行回去。”

“無妨,你快去吧!”姽寧與他告辭,轉身離開。

*

閻王火急火燎趕去阿鼻地獄,途中,地府又震了六次,且震感愈發強烈。

上回若是地動山搖,這次可就是山崩地裂,奈何橋都被震塌了。

一路上,哪個冥官鬼差不是一臉驚恐的看著他,一會兒問他這地府是不是要塌了?一會兒惶惶不安,以為哪個惡鬼殺來了。

“說什麼胡話,好生做事!”閻王閉口嚴厲訓斥後,繼續往阿鼻地獄趕去。

穿過往生崖下的毗節結界,飛下萬丈深淵,儘頭那最為刺眼的火海,便是阿鼻地獄,也是凡人常說的十八地獄。

火海熊熊燃燒,滾燙的熱度可燒穿金剛,亦可焚毀烏石。即便罩住結界,閻王仍被侵身的熱浪給燙的直眯眼。

抵達下方,他抬頭望去,前方有道高大身影正深陷火海之中,他著一身佛袍,金光四溢,比這烈火還要耀眼。

“師父!”閻王高聲喊道:“地獄之門又裂開了嗎?”

地獄之門是隔絕兩個空間的屏障,這頭是阿鼻地獄,另一邊是無人知曉的空間,幽冥獸便是從那裡來的。

上一次,正是那無名空間有東西衝撞地獄之門,地府隨之震動,地獄之門猝然裂開。-_-!思-_-!兔-_-!文-_-!檔-_-!共-_-!享-_-!與-_-!線-_-!上-_-!閱-_-!讀-_-!

“須彌……”地獄中,響起地藏王菩薩的聲音,叫著閻王的名字。

空靈而平穩,仿佛自千裡之外,穿過千壑萬穀,悠悠飄來。

“為師預感不妙。”尾音溢出幾許歎息。

閻王心中一緊,師父說不妙,這事就真的大為不妙。

“地獄之門的縫隙暫且封住了,但封印的刹那,為師恍惚見到三十二金佛的佛咒。另一邊……”他話語一頓,才道:“恐怕是魔域。”

閻王瞠目結舌,驚在當下。

***

卻說趕來秋華寺的姽寧,原本打算遠遠看浮生一眼便走。可她找遍整座寺廟,卻不見他的身影。

正無頭緒,恰聽見三師兄提著水,與路過的二師兄說道:“浮生又去後山了?”

二師兄點點頭,又搖頭歎一聲,道:“他每日都要去上一回,也不知是對那魔生了情,還是執念於她為他而死。”

三師兄放下水桶,坐在廊道上,也是一歎,道:“他已犯了殺戒,生不生情倒是其次。佛僧殺生,造業深重啊!我勸他趕緊還俗,還可少些業障,他偏是個死腦筋,非要用佛門弟子的身份還清業障,一千多血業,幾輩子都還不完。”

二師兄默念一句‘阿彌陀佛’,道:“他不還俗離開,是為護著秋華寺。隻怕他一走,國主就得派兵鏟除這寺,殺了我們。”

三師兄點點頭,他們豈不知浮生的想法。

浮生原本就是啞巴,而今連手語也不願與他們打,整個人隔絕在自己的思緒裡。他們縱然想勸他放下執念,下山改頭換麵,卻連勸的機會都沒有。

二師兄雙手合十,仰頭望著天上,喃喃道:“隻望師父保佑浮生,莫再執妄深重,恐他心生邪魔。”

姽寧聽到此,便飛速去往後山,果然見到了浮生。

他就在水潭不遠處,站在一座墓前。墓碑上刻有日期,是她死的那天,卻無名字,因為他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是以本體曆劫,氣息斷絕後,身子就回去了往生道。浮生守了她一夜,最後眼睜睜看著她消失在麵前。

所以墓裡頭什麼也沒有。

浮生站在碑前,一動不動,就跟這墓碑一樣,似紮在了土裡。

姽寧懸在他前方十丈遠,隱藏身影,將他看著。可他低著頭,她根本看不出他神情。

就在她躊躇要不要再靠近一些時,浮生突然抬頭,目光不偏不倚,恰恰落在她臉上。

與他四目相接,姽寧恍惚總有種被他盯著的錯覺。

他神情淡漠,並未流露出訝異。她暗暗鬆口氣,應當隻是恰好往這邊看來。

忽而,他右手合掌,端在唇邊,默念佛咒,再一個佛拈指,往她方向輕點,姽寧的隱身術被他彈指破除。

她身影立顯,錯愕的看著那仍然一臉淡漠的浮生。她如今已恢複了神力,隱身術竟被一個凡間和尚輕易給破除了?

她正躊躇要不要假裝沒被看見,直接消失,忽聞空中悶悶的轟隆聲。不像雷,更像有什麼在衝撞,緊接著一道又接著一道。

姽寧抬頭望去,秋華寺上空赫然出現一條長長的黑色裂縫,與她先前在秋華寺外看到的近乎一致。

五個黑色尖銳的巨大物體突然穿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