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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旁, 正是已擁有肉身的百靈。

姽寧似乎還未賞足,即便是下方一團團堆積成棉的雲海霧濤, 也能令她目光停駐。

方才她在山頂的屋內醒來,百靈就陪在她身旁。

百靈告訴她:“懷蒼前天將你帶來這裡, 我還以為他永遠都不會將你放出瀑布島呢。”

她聽言一愣, 屬實沒想到,他竟將她帶了出來。

“這裡是他的一處住所, 另一個住所在西邊的儘頭。”百靈遙指東南方位, “那座形狀像蝸牛背的山, 是饕餮的窩, 也是唯一住在五重天的凶獸。”

她與姽寧細細講道:“雲海是屏障, 下方是四重天,神獸的地盤。三重天住的是凶獸,二重天住的都是妖獸,一重天全是魔。湮滅說那些魔尚未生智, 大多是汲魔域的力量而衍化的半虛半實的魔靈。”

“湮滅去了一重天?”姽寧拉回視線,看向她。

百靈點點頭:“他對那裡有些興趣,說是想在這裡建立新的魔界。”

姽寧笑了笑:“他倒挺有誌向。”話鋒一轉:“你呢?要回三界嗎?”

“我倒是想回啊。”百靈將身一躍,跳上樹,躺下來,繼續道:“但你和湮滅都在這裡,我總感覺回去就是孤家寡人,有種淒涼感?”

姽寧也跳上去,坐在她身旁,道:“你該不會在我靈識裡住習慣了,還惦記著回來呢?”

“誰惦記了!”百靈兩手枕在後腦,哈哈道:“而今自由,我振臂歡呼都來不及。”

姽寧好笑的看著她又是挑眉又是皺鼻子,表情頗是豐富。

以往在靈識內,百靈和湮滅的麵容比較模糊,她辨認不清他們的模樣。百靈脾氣急躁,還以為她長得也會幾分凶悍,卻沒想到是個俏麗的女子。

姽寧湊近打量,又伸手捏了捏百靈的臉頰。著實光滑細膩,是副好肉身。

百靈嫌棄的拍開她的手,眉頭皺起:“乾嘛?”

姽寧視線落在她水靈靈的眼睛上,問道:“什麼東西做的肉身?這般真實。”

百靈抬手摸了把自己的臉,的確柔嫩光滑,眉頭滿意的舒展開來:“下邊湖裡的水竹,那水竹委實滑溜,你要不也讓他給你重做一副肉身?”

曉得她是開玩笑,姽寧沒理會。

“你下去過四重天嗎?”過會兒,她又問。

“去過啊,咱們在魔域暢遊無阻。”百靈指了指鏡空之上:“除了那裡沒去過,饕餮說那是六重天,隻有懷蒼能上去。”

“你真是自來熟,這麼快就和饕餮混熟了?”姽寧將她袖口一扯:“反正無聊,要不要去找湮滅?”

左右逃不出魔域,不如各處見識一番。

“我是自由身,隻是你...”百靈偏頭覷她一眼,打消她的念頭:“懷蒼說你不能隨意離開這裡。”

“嗬,懷蒼說?”姽寧陰陽怪調的學一遍,譏道:“你堂堂妖王,不是與他父王不共戴天嗎?幾時變得那麼聽話?”

百靈歎道:“你不知,實力的懸殊,讓我不得不聽話。”

想起懷蒼將她元神捏在手中時,那一派從容的樣子,仿佛是掌控萬物的始神。她連出聲的膽量都沒有,隻怕他手指輕輕一掐,她就魂飛魄散。

而後他取來一截水竹,輕而易舉就給她捏出個肉身。將她元神放進去時,就跟丟個東西到瓶子裡那麼隨意,卻令她獲得新生。

實力的懸殊……這話讓姽寧不是滋味。

倘或不是實力懸殊,她何至於被他擄來此處,定會在他進入魔域之前就將他帶走,就像他如今所做,不準他離開。

百靈道:“我與應尨有糾葛,但應尨是他在三界的父親,與如今的懷蒼再無關係,這不妨礙我屈服於他。”

姽寧鄙夷得隻差遞去一記白眼:“你真是個能屈能伸的大丈夫。你不去吧?那我自個兒下去找湮滅。”

說罷,她跳下樹,果真踏雲飛離。

“唉?”百靈連忙追去:“你要有個閃失,我會沒命的!”

***

一重天。

陽光穿過四重屏障,隻有微弱的光線抵達此處。天空仿佛被罩上厚重的烏雲,陰沉沉灰蒙蒙。到了晚上,猶如落入深暗之地,倘或沒有力量聚睛,可見範圍不出十步。

魔窟內,響起百靈驚奇的聲音:“你教他們修魔?他們還未開化,能懂嗎?”

湮滅轉身朝角落招了招手,原本黑漆漆的角落突然走出個人來。那人懸空的雙腳瞧不見實體,身影飄飄蕩蕩、半虛半實,活像隻鬼。

“這是那莫。”湮滅介紹道:“他已能修煉出實體,隻是不太穩定,用不了多久應該能有完整的魔體。”

二人聽言,不禁驚歎:“你才過來幾天,就能助他生智,還幫他修成實體?”

湮滅道:“他在這裡飄蕩很久,其實早已生智,興許這裡許多魔靈已生智,隻是沒人指引他們應該如何煉成魔體。”

魔與妖不同,魔的力量源自混沌之期的濁氣,神的力量源自混沌之期的清氣。神有天道指引,修煉神體,魔無指引,永遠隻是一團虛靈。

百靈不免疑惑:“憑懷蒼的本事,指點他們修煉不是難事吧?怎不下來教教他們?”

姽寧冷嗤:“他那無情的家夥,許是壓根沒想過這事。”

“懷蒼是誰?”那莫出聲,驚呆兩人。

好家夥,原來他能說話。

湮滅回道:“燭魔。”

那莫身形驟而晃了晃,三人看不出他表情,也不知他是驚恐還是激動。

默了片刻,那莫低頭,輕聲念著:“日月交彙,日蝕月黯,佛成燭魔,大開殺戒。”

大家聽懂字麵意思,說的是日月交彙之際,燭魔會大開殺戒。卻又不能完全明白,他為何會在那日大開殺戒?

再問那莫,他卻惶惶搖頭,閉口不言。

許是不敢說,許是當真不知其中究竟。

百靈生怕懷蒼怪罪她將姽寧帶出五重天,忙催促著要回去。

姽寧不為難她,隻是走時想起個問題,便問那莫:“你在魔域待了很久,是否知道殺生佛?他還活著嗎?”

聽見‘殺生佛’三個字,那莫身影晃得更厲害,似受驚,竟虛糊幾分。誠然如湮滅所說,魔體尚不太穩定。

百靈和湮滅皆是第一次聽聞這名字,好奇的看著她:“殺生佛是誰?”

姽寧便將閻王所說與他們大概道來:“殺生佛原為三十三佛之一,後因殺生墮魔,魔域的通道便是殺生佛打開的。”

“那他豈不相當於魔域的神?”百靈道。

“殺生佛很早就死了。”那莫道出實情,又是短暫沉默,才道:“聽說死後的佛體留在六重天,那是魔域的最高處,除了燭魔,誰也上不去。”

聽他知道的不少,姽寧追問道:“燭魔與殺生佛是什麼關係?”

“師徒。”那莫縮了縮脖子,極其小聲補了句:“燭魔殺了殺生佛。”

三人驚愕,殺生佛竟是這麼死的?

那莫道:“這些都是聽南方樹洞內的樹魔說的,他是唯一上過五重天的魔,你們要是有什麼想知道的,不如去問問他。”

姽寧二話不說,叫湮滅:“帶我去南方。”

她還有許多疑惑急需解答,或許撥開重重迷霧,就能觸及他關閉的心扉。

懷蒼阻止她涅槃,且將她帶離瀑布島,這便能肯定他心裡尚且懷有情分。她不知他為何總一副將人拒之千裡的冷漠姿態,他什麼也不說,那她就自己去找答案。

至於這是否能挽救夫妻感情,她已無暇顧慮太多。

***

三人果然在南邊找到樹洞,那樹足有丈把寬,就在峽穀下,十分顯眼。樹的中段有個橢圓形的洞,樹魔汲樹根的營養生存,就住在洞中。

依那莫的說法,在他有意識以來,樹魔就活了許久,曉得許多事。

但樹魔有個怪脾氣,若非有新奇之事交換,絕不回答半句。姽寧一路已想明白,就將自己與燭魔的關係道明。

“他竟有情?哈哈!新奇!著實新奇!”那樹魔灑笑許久,定了定氣息,才道:“你想問什麼,我知無不言。”Ψ思Ψ兔Ψ網Ψ

機會難得,姽寧將滿腹疑問儘數道出。樹魔雖非通天曉地,不能幫她完全解惑,卻也如他承諾,知無不言——

殺生佛是三十三佛之一,因頓悟無色.界天,與三十二佛產生分歧。他認為所有惡都有源頭,便是心中產生的惡念。萬物有生死輪回,永遠不滅,唯有粉碎惡源,才可拯救世間。

他以佛咒為屠刀,利用佛眼看透萬物之惡,斬斷邪根,肅清惡源。

因殺戮太重,塗炭生靈,眾生再不信佛,佛門一度衰落。

若無人信佛,佛的力量會被削弱,再無佛光普照眾生。

三十二佛欲將他擒拿,剝離金佛之體。但他法力高強,硬是逃過了他們的合力追捕,最後憑一己之力打通魔道,來到魔域。

跟隨殺生佛來到此處的,有饕餮、窮奇等凶獸,亦有畢方、英招等神獸,還有殺生佛的兩位弟子,燭照和幽陰。

殺生佛一生追求無色.界天,卻因殺戮過多,業障深重,無法順利圓寂,此生也沒法領悟無相界天。

為消除業障,他想出一個辦法——

將自己的魔性抽離出來,封印在大弟子燭照體內。每年日月交彙之時,魔性與燭照融合,行殺戮之事,最終將業障儘數轉給燭照。

久而久之,魔域眾生心生畏懼,將燭照稱作燭魔。

有一年,日月交彙,燭魔不知何故,並未在五重天上下大開殺戒,反過來殺死了殺生佛。

至於殺生佛的魔性是否還在燭魔體內,此事誰也不知。然,殺生佛死後,每年日月交彙,燭魔再沒屠殺。

***

五重天,深夜。

由於地勢高聳,清幽月光亦能將山林照得明亮。

姽寧一邊思索樹魔的話,一邊坐在山崖的樹上等人,可懷蒼始終未回。

“你說他在西邊還有一個住所?”她突然出聲。

陪她躺在樹上的百靈點點頭,“饕餮說他在五重天有兩個住所,一個在東,一個在西。”

百靈想到什麼,突然坐起身:“你該不會現在要去那裡找他吧?”

姽寧答得乾脆:“自然要去。”

“你……”百靈隻覺腿要斷:“你奔波了一天不累啊!”

“神仙累什麼累。”姽寧說罷,嗖的就往西邊飛去,百靈追都追不及。

***

西邊儘頭。

姽寧原以為要尋上些時辰,卻不想,當前方一座浮在雲海上的清湖落入視線,她一眼就看到了他。

還有那位叫做幽陰的師妹。

她急匆匆想見他,滿腹疑問想從他那兒得到答案,眼前的一幕卻令她始料不及。

懷蒼正背對著她,赤身在湖中,湖水沒至他肩下的位置。

在他前方不遠處,幽陰就站在湖麵。她足尖輕點湖麵,步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