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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阿琰哥哥是不是從地府裡走了一圈回來……

因此雖然後來知道了深些,也明白了賈寶玉秉性赤誠,雖然性子軟了點,卻沒什麼壞心眼,對姐妹也的確是真心關照愛護。可是在黛玉眼中,這也隻是個長得不錯、脾氣很好的小哥哥,對她沒多大影響力。

至於那府裡,走幾次,以黛玉的敏銳度自然發現了榮府裡暗湧不斷,大房二房、二房嫡子、庶子、嫡長孫……嗐,簡直一團亂麻。黛玉又不是那府裡的人,乾嘛要去費那個腦筋,白費心思想人家的事情。

這些事情賈敏也心知肚明,更何況,賈敏歎息,母親對府中的掌控已經不成了,兩個嫂嫂各有小算盤。至於她的兩位兄長,大哥賈恩侯還是那副樣子,仿佛紈絝到死、不務正業,有時候還陰陽怪氣的;二哥賈存周看著倒還好,可他雖然憂心家中前途,本身才具卻有限,也沒什麼更好的法子。

聽林海說,二哥提到寶玉也是歎息,說那孩子天賦尚好,就是無心經濟學問。林海道,小孩子性格古怪些也沒什麼,等到年紀再大點自然就好了,二舅兄當年也是詩酒風流,現在還不是端正嚴整。可是嘴上這麼說,夫妻倆雙雙想到了賈琰……

賈敏身邊的大丫鬟秋朝帶著金家的站在門外稟告,揚州表少爺派來送年禮的人已經過來了,隨行帶的年禮也妥當送到,請問太太怎麼收拾。

“快安頓好人,叫個人過來回話,將吃喝分類放好,頑的拿過來,那必是琰哥兒給他妹妹預備的!”不止賈敏語氣裡都是喜意,連黛玉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來回話的人是長生,他一向陪著賈琰往林府去的,人頭也熟悉。陶厚乾脆讓他來給舅太太回話,自己留下幫著搬東西,而阿原還是不喜歡出頭,他留下負責記錄。

“小的見過舅太太,”長生進門跪下行禮道:“少爺命我代他向舅老爺、舅太太請安,問大姑娘安,舅老爺舅太太福壽安康,大姑娘康健如意。”

賈敏笑道:“你這小子回話倒是順暢,快起來說話。”

韓長生叩頭,然後起身垂手站立,聽賈敏道:“家裡都安,都很好。我與他舅舅身子也好,大姑娘也好。我且問你,你家少爺琰哥兒如何?他獨個在揚州,可還順心,有沒有什麼不便的地方。學業如何?身子如何?”

“稟舅太太,”長生欠身笑道:“少爺在揚州一切都好,孫知府同夫人很照顧少爺。去年孫知府想到了孫公子上次鄉試生病的事,就請了武教頭,叫上少爺與孫家的孩子一同習學。如今少爺幾日同孫家二位少爺去府學一趟,隔上一兩日就到孫家請教學問,少爺身體好,家中也都安穩,舅太太不必憂心。”

賈敏這才放心,長生又遞上一個匣子給秋朝:“這是少爺寫給舅老爺、舅太太並大姑娘的書信,小的平安送到。還有,大爺臨來的時候還有給許翰林的東西,小的還要送過去。”許直考上榜眼之後,被點為翰林編修在翰林院習學觀政。

“好了,你們也都辛苦。許翰林那裡,他正住在梁家,明後日我叫人帶你們過去。”賈敏道:“你先下去好好歇著,保不齊老爺晚上歸家,也要問你的話,先去罷。”話畢叫秋朝拿了一等的賞封給了韓長生。

韓長生這才退下,他一走,黛玉馬上跳下來拿過匣子:“娘,快看信!”

賈琰心中給舅舅舅母問好,又問妹妹好,信中說了姑蘇、揚州兩地一切安好,他自己在揚州讀書練武,萬事皆安。還望舅舅舅母善自保重,妹妹也多注意身體康健雲雲。信中也說了孫家對他極為關照,在揚州還是暢通無阻。

看過了信,賈敏也就放心,黛玉則興致盎然的看賈琰送來的小玩意。都是在揚州時她喜歡的,竹藝啊、木雕啊、甚至還有風箏風車一類的東西,還有一包是賈琰親筆寫的說是讓黛玉拿出去送人。

“果然曆練的更周全細心了,”林海晚間回府,和賈敏看著外甥送過來的年禮:“現在就盼他順利鄉試,明年就來京。”然後就可以和夫人提一提女兒的婚事。

端平二十六年的正月過去,賈琰收到京中來信禮物的喜氣還沒散,就迎麵來了一個打擊:金陵貢院第二次大火……

賈伯衡簡直要瘋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因為年前金陵鄉試大火,現在又著火,朝廷乾脆將鄉試延期到二十七年八月,要各地大修貢院。又因之後就是皇帝六十壽辰和登基三十年慶典,按例該有恩科。但皇帝六十壽辰加上慶典接連而來實在忙亂,禮部就奏請恩科提前,二十八年八月會試,二十九年二月恩科殿試,皇帝都允準了。

端平皇帝又讓自己的第七子,新封的楚王司徒闊來江南觀風,督建金陵貢院。

其他學子怎麼想的不知道,反正賈琰心裡仿佛火燒一般:這真的是天要絕我,還是我真的鳩占鵲巢!可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三月的揚州春雨綿綿,賈琰獨個坐在廊下看著雨珠打在石板上,打出水花四濺。阿原已經從京中回來,他將鬥篷披在賈琰身上:“大爺,這個時候乍暖還寒,正要保暖呢。”

賈琰不說話,由著他給自己披上鬥篷,阿原看著他凝重的臉色,斟酌說道:“年前去京中送禮的時候,許翰林還提到了棲靈寺,說是棲靈寺修泉大師最是得道高僧,大爺往那裡走走散心倒還好。”

“正行兄說的?”賈琰這才開口:“怎麼提起棲靈寺了。”

“是這樣,許翰林說,大爺心思重,讓我們平時多開解一下。”聽到這,賈琰就明白,許直大概也擔心那年大火之後,自己說過的話。

賈琰又在這裡做了好一會,阿原默默地跪坐在他身後,突然,賈琰自己綁上了鬥篷:“阿原,叫人備馬,我要去棲靈寺,現在就走!”

“可還下著雨呢。”“現在就去!”

阿原聽話去了,賈琰自去換了出門的衣裳,帶上鬥笠、係好披風,帶著人縱馬往棲靈寺去了。

寺裡剛散了午課,賈琰帶人徑自來到了正殿尋到了知客僧:賈伯衡求見修泉大師。

過去林家還在棲靈寺為黛玉點過長明燈,後來賈敏與趙氏也常來棲靈寺,賈琰早見過修泉大師。而今久未到來,修泉大師立刻見了賈琰。

賈琰將披風鬥笠摘下交給了廊下的阿原,朗聲道:“賈伯衡拜見修泉大師。”

蒼老祥和、卻底氣十足的聲音傳來:“小檀越請進。”

賈琰進門行禮:“我心中不安,今日冒雨而來,求大師為我安心。”

修泉大師指著蒲團讓賈琰坐下,含笑問道:“小檀越平素穩重謹慎,何事令你如此憂心呢?”

賈琰就將三年前的事情說了一遍,他道:“晚輩後來才知曉,當日也有一和尚來到本寺,在我舅母跟前很是說了些風言風語。我是儒門弟子,大師知道,原不該信這些。可是這一樁樁一件件,我實在心中憂愁,不止如何是好,難道我真的占了誰的東西麼?”

修泉老和尚沉%e5%90%9f良久,手中還是慢慢地轉著數珠,他%e5%90%9f誦道:“假使百千劫,所作業不亡,因緣會聚時,果報還自受。那和尚也好、道士也罷,許是為了什麼人、或是什麼事,前來警告小檀越,並非是為了檀越,而是為著他們自己。”

賈琰點頭,他也這麼想:“可是,大師,若是那些人真的有神通,我……我隻是凡夫俗子、肉眼凡胎啊,我能如何呢?”

“阿彌陀佛,”修泉大師笑道:“檀越心中不安根結就在此罷。小檀越,這世上什麼都是神通、又什麼都不是神通。老衲原不該說這些小巧,但小檀越若是真的憂心,不妨嘗試一個辦法。”

賈琰忙道:“大師請講。”

“隨緣,若是有一個人說了什麼讓小檀越覺得心中不安的話,到了那個時候,檀越不妨隨心而動,倒是此事自解。”修泉大師笑道:“六祖慧能說: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那僧道的因果,不見得就是小檀越的因果。既然他們語焉不詳,檀越解開自己的因果,也就破了他們的因果。”

賈琰仿佛醍醐灌頂,欠身道:“小子明白了……多謝大師為我安心。”

這之後,賈琰就將此事完全放下,厄運來的時候、擋是擋不住的,隨緣而解,這是最好的法子。?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你們倆怎麼來了?”賈琰整理自己的功課、和舅舅林海給他在京中尋來曆年會試題目,孫家兄弟卻跑了過來。

四月天,正是踏青的好時候,而且,“不是說那位楚王殿下今日來揚州嗎?怎麼不去看熱鬨。”

孫釗笑道:“誰要去看那種熱鬨,爹爹也說讓我倆來這裡和伯衡哥哥一道念書、騎馬散步踏青,怎麼都成,反正不要去湊熱鬨。”

“爹大概是擔心出什麼意外,伯衡不知道吧。”孫釗臉上掛著譏笑:“府學裡很是有些人打算著,今日要投書給楚王。才子嘛,走捷徑也是條路子,楚王剛剛開府正是用人之時。”

賈琰挑眉,原來如此,孫師叔不欲兒子和那些意圖攀龍附鳳的人攪合在一起。

“那這樣,不如咱們去瘦西湖走走如何?今日那裡一定人少,然後我們就在五柳樓用午飯,怎麼樣?”

“好哇!”孫釗先跳起來,隨即被哥哥瞪了一眼,又像小鵪鶉一樣團起來,擠出個笑容:“那,大哥覺得好不好嘛。”

孫鐘道:“都聽伯衡的。”

三個人騎著馬帶著家人跟班來到瘦西湖,果然,今日這裡安靜的很,學子們都跑到了運河碼頭去看楚王蒞臨維揚,自然就不同往常來這邊開文會。

五柳樓客人也不多,隻有兩桌人,一桌背著他們,一桌賈琰同孫鐘都認得,是府學裡的同窗。可彼此不熟悉,他們倆隻是偶而去上課,對方也沒認出他們。

“伯衡哥、大哥,咱們是吃魚還是吃包子?”孫釗看著水牌,歪著腦袋琢磨想吃的東西。孫鐘無奈,對賈琰低聲道:“看看這個小飯桶。”

賈琰一笑,那邊卻傳來一個成年男人的低沉聲音:“小賈公子?孫公子?”

“呃,你,”賈琰慢慢站起看著走過來,穿著月白色提花錦袍的男子,“你是……季寬公子!”

那人一直等著,似乎想看看賈琰還記不記得他,聽見賈琰一語說出自己的名字,他朗聲笑道:“小兄弟好記性!”

孫鐘也認出來了,就是數年前那個在棲靈寺偶遇到的季寬公子,如今他比從前更高大了,周身更是氣勢十足,由隨從緊跟著過來,顯得威勢赫赫。

賈琰趕緊請人落座,季寬坐下一揮手,隨從們自去做了另一桌,不過都是麵向他這邊。還有一個隨從就站在季寬身後不動。孫釗年幼,暗自咂舌,這架子陣勢比自己父親還大些。

“二位公子怎麼來這裡了,聽說今日楚王在揚州碼頭下船,二位不去看熱鬨嗎?對了,這位小公子是?”

孫鐘介紹道:“這是舍弟,名釗。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