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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看著好些天了……有點嚇人。”黛玉眉頭一皺,馬上告訴她,約束好家中下人,不準亂說。等到那孩子洗過澡之後,黛玉讓人準備好各樣粥點,親自去將孩子帶了過來,她過去推開門的時候,小姑娘似乎受到了很大的驚嚇。

不過看見是美麗的姐姐,孩子放鬆下來,還露出個小心的笑容。黛玉下意識也笑了一下,這真是個長相端正的孩子,她溫柔道:“來用些點心,想吃什麼都可以,”她伸出手,“來。”

孩子怔怔的看著她伸出的手,不知為什麼眼淚落下來,黛玉趕緊過去攬住她的肩膀輕聲安慰,將孩子帶到了屋裡,順便還知道了,這孩子叫大妞。

洗乾淨換了衣裳,又吃了些東西,黛玉就親自將大妞送到了後院暖閣裡,屋子裡暖烘烘的,小孩子到底心事輕,拉著黛玉的手,一下子就睡著了。她又讓佳鷳守在屋裡,注意暖爐彆熄滅,安排好這一切已經是傍晚了,黛玉回到正房,賈琰正在裡頭等她。

“那孩子怎麼樣?”賈琰問道:“你讓她睡下了?”他語氣很驚訝,好像是聽說了什麼奇聞。

黛玉奇道:“小孩子能有什麼心事,熱水澡洗的舒服,又帶著她用飯吃點心,然後就讓她去睡了,佳鷳在那守著呢。對了,這孩子到底是誰,出了什麼事,能讓你們呼啦啦的將她和一個男人送到這邊來?”

“我媳婦果然敏銳,”賈琰一如既往的誇了一句,“不過,你有句話說錯了,她可不是心事輕的孩子,唉。”

黛玉嗔道:“你這是誇我呀,還是損我呢,對了,你還沒說,這孩子到底怎麼了?”

司徒闊這次同賈琰、石光珠、郭昂他們走的有些遠,這兩天他們出金陵一路往北。因為之前賈琰提到了流民,司徒闊也要去看一看、問一問,然後做出具體處置方法,是暫時安置,春天送他們回去;還是讓流民分散各處做佃農。

然後就遇上了一老人帶著一個小姑娘—就是大妞和她的祖父,這本來沒什麼,流民隊伍裡老的老小的小並不在少數。可這對祖孫有人追殺,誰要追殺一對這樣的祖孫呢,追殺他們的人衣著整齊,看著就像是大戶人家的家奴。

郭昂先發現的有人揮著鐮刀想要殺人,他大喊一聲提醒,隨即石光珠隨手拿起旁邊的一塊石頭砸了過去,打的那個動手的小子腦漿迸裂。然後他們才發現,居然不是一個人要行凶作惡,一夥七、八個人湧上來,石光珠將老人和孩子擋在身後。

上前一步的郭斂之嗬斥道:“爾等何人,光天化日膽敢行凶作惡!”賈琰看著那群人,打量他們的衣著裝扮,這些人顯然不是流民,他順便使眼色讓護衛上來,隨時準備抓人。

大戶家奴也不過是奴才,豈是王府護衛、正經軍士的對手,雙方一出手,那夥人都被挨個暴打然後按倒在地上。然後賈琰他們四個人,聽了一個讓人欲哭無淚的故事。

小姑娘叫大妞,五歲的時候家鄉有疫病,父母和哥哥都沒了,隻和祖父衛有相依為命。老人名有,可是這輩子最後也隻有一個小孫女,這些年來原本祖孫種地,勉強也能混個溫飽。衛有就惦記著好歹再過兩年,孫女大了,在附近挑個老實勤懇的孫女婿,一輩子也就放心了。

誰道天有不測風雲,年中的時候,衛老漢病了。他病的嚴重,鄉下人常吃的草藥沒用,要救命需要大夫。衛大妞看著祖父奄奄一息的樣子,雖然她沒出過門,可還是橫下一條心,和村子裡趕集的人一起去鎮子上,想求個大夫回來。

就是這一趟,讓他被某家什麼玩意的表弟,一個公子哥兒瞧上了。也不能說瞧上,不過是家花看膩了,想找個樂子。賈琰說道這裡頓了一下,黛玉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麼,她顫聲問道:“她被人給……侮辱了?那祖孫倆沒報官……”

話沒說完,黛玉都覺得自己可笑,既然對方是什麼公子,報官又如何。她以為這是世間慘事的極限,可是世事總超出她的想象,這事當天就被人知道了,江南村莊並不是什麼地廣人稀的地方。老衛有拖著病體求告鄉親幫他找孫女,一夥人就找上了這公子的莊子,然後對方為了保全他們公子的名聲,倒打一耙。

他們說是衛大妞勾引了這個公子哥,臟水都扣在了這個孩子的身上,為了表示他們公子才是受害者,被汙了名聲,他們還將大妞扔了出來。老衛全靠著對孫女的關懷,硬撐著一口氣沒倒下,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鄉下人雖然淳樸但也不傻,鄉裡鄉親的,大妞是他們看著長大,如今雖然望族富戶這麼說,可是大家也沒全信。

隻是這樣一來,大妞在當地就變得很尷尬,更要命的是,那家人買通了裡長、莊頭,說衛大妞不是貞節之女,要處置她。老衛有聽說這個,在鄉親鄰居的幫助下帶著孫女逃亡金陵城,好歹是個大地方,總比小地方有王法不是?

而那些家奴,就是來抓他們祖孫回去的,想要殺人滅口。

黛玉抿著嘴,久久不能言語,看得出來,她心情何等激蕩。此刻外頭來人,佳鷳說大妞沒睡多久就就醒了,黛玉趕緊讓她將人帶過來;而高亭在外說,楚王請參軍和林宜人將衛大妞帶到前廳去,有些話還需要問一問。

誰知道,他們同在一室,還沒問兩句話,外麵就說,衛有到底沒救回來,人沒了。大妞開始有些茫然,然後一聲慘叫哭了出來,那哭聲簡直是……郭昂捂著臉,眼淚像走珠一樣落下來;石光珠腮幫子繃起來,賈琰和司徒闊歎息著不說話。

室內除了哭聲,再無其他聲音,最後連哭聲都變成了嗚咽。男人們還是不說話,此刻外麵寒風陣陣,好像一切都被凍住了,突然,隻有一個略帶哽咽的清亮女聲問道:“滿朝公卿, 夜哭到明,明哭到夜,還能哭死董卓否”

“佑年?”賈琰先是一驚,然後想要喝彩,這話簡直振聾發聵。

黛玉從屏風後走了出來,她又重複一遍:“楚王殿下,滿朝公卿, 夜哭到明,明哭到夜,還能哭死董卓否”

司徒闊環顧四周,目光最後落在那個瘦弱嗚咽的女孩子身上,硬聲道:“不能!”

作者有話要說:

妹子要變成妹砸了。

林妹妹:能哭解決問題,neng死這窩王八羔子嗎?

賈琰:臥槽,說得對呀。

楚王:不能!哭屁,就是乾!

第75章

衛有的葬禮非常低調,最初將他們祖孫送來賈琰家, 就是為了避人耳目。若是帶回楚王所居驛館, 那麼多雙眼睛盯著他, 實在有礙物議。

司徒闊是個太平皇子,雖然少年時因為母親的關係而略微受到一些冷待, 可如今看起來,他實在是端平皇帝放在心尖上的寶貝兒子了。朝廷爭鋒,甚至兄弟鬩牆他都不奇怪, 也能接受, 可這個, 青天白日啊,鄉紳弄虛作假, 作踐一個沒及笄的女孩子的名節尊嚴, 還要傷人性命。

不到三十歲的司徒闊, 他的熱血和對皇位、皇權的理解都不允許他放任這種喪德敗行的事情, 不管牽涉到誰!□思□兔□網□

而郭昂已經打好腹稿,如何將甄家說的有辱聖朝門楣, 讓他們交出那個畜生, 血債血償……石光珠麵無表情的站在墓地前頭, 已經想好了當時候要怎麼抄了那個王八蛋的地方。

“所以,那莊子是甄家的?”

黛玉將大妞哄睡著了,因為葬禮進行的很快, 也沒有停靈守夜好幾天的事情。賈琰換了衣服歎道:“是啊,那個公子哥, 就是東海侯三公子媳婦的親兄弟,叫甄憫。”他嗬嗬的笑,笑的有些毛骨悚然,“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甄賈兩家、一南一北,一個做出這等惡事,一個又想奪人所愛不惜人命,真是交相輝映。”

這是氣急了,一個名門公子,因為偶然動了遊戲之心就做出惡行,毀人一生。黛玉道:“我今日就想,我像大妞那麼大的時候,還是不知事,每日安心的讀書遊戲就是了。這都是投個好胎的緣故,若是沒有呢,窮都不怕,被這樣欺淩呢?”

“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她歎道:“我們得做點什麼,這種事情如果擺在眼前還佯裝天下太平,還算什麼讀書人!甄家公子也是讀過書的,可是讀書讀成了賊,這是個什麼東西。”

賈琰揉搓著臉,他悶聲道:“是啊,但是還需要人證,我明日就和楚王說帶人去那鎮上打聽一下,看看有沒有人能做證。還有那莊子上的頭目,若是可以一並綁來,隻是……”他目光閃閃的看著黛玉:“如此一來,怕不能陪著你過年了。”

“可是,我以你為榮,在我看來這是有古君子之風。”黛玉直直地看著賈琰:“能夠出頭為他們祖孫討個公道,我覺得這是讀書人,不,這是一個人該有的品格,是該做的事情。”

賈琰笑了下,走過去摟住了他的妻子,他抱著黛玉,像摟住了整個世界最重要的珍寶,“謝謝。”

衛大妞是個好孩子,窮人孩子早當家在她身上體現的淋漓儘致,她痛哭過後隨即認識到了自己的處境。她開始試圖幫丫鬟們做事,她並不知道楚王他們的身份,隻是下意識地擔心自己被趕出去,她在這個世上已經沒有血親了。

黛玉很心疼,可是這孩子很固執,她經過這幾日的相處,至少知道這些人,尤其這位神仙一般的姐姐對她沒有惡意,沒有看不起。她信賴黛玉,然後她就更覺得自己該做些什麼,多多幫忙。黛玉勸不動她,隻好讓她跟著佳鷳雪雁,在屋裡圍著暖爐烤栗子。

看著大妞這個樣子,黛玉不明白她是不太了解那件事意味著什麼,還是她甚至沒有力氣為自己傷心。她不敢問、也不會問,隻是嚴禁家中上下討論衛大姑娘從哪來,為什麼在他們家。她甚至讓雪雁放下狠話,如果有人膽敢多說一個字,立刻趕出去!

賈琰的確沒能在家過年,而隨他一起去的還有石光珠,除夕當天,郭昂代表楚王來給林宜人送禮。郭斂之也坐在廳中,和黛玉說了兩句話,主要說的還是迎春。黛玉簡直不敢信,當初那個萬事不理,好像什麼事都不在乎的二姐姐居然將家裡管的井井有條,而且將她的奶媽都開革出去了。

郭昂家中,現在就是迎春說了算,她給郭昂又送來了過年的東西,衣服,開春回來要換的披風鬥篷等等。也沒忘記,讓他給黛玉轉交京中吃的、頑的,還說自己去過了姑母那邊,一切都好雲雲。郭斂之笑道:“說起來還是要感謝林家嬸嬸,受我嬸娘所托,為我擇了好妻。”

黛玉笑道:“斂之客氣了,也是你們有緣,千裡姻緣一線牽。家母隻是牽線罷了,母親是長輩,隻要小輩們過得好,她就高興了。”郭昂也笑著,不過兩句話還是暴露了本性,或許是那一日黛玉踏出屏風說的話太震撼了。而且賈琰臨走之前也說,若是有什麼事情,實在不行可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