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便沒見出過門,想來,這繼母也不會為她請什麼老師。
蕭七桐行事粗暴狠辣,目中無人。
應當便是沒讀什麼書的。
想來便讓人覺得牙癢癢。
那安王殿下是何等人物?
滿腹詩書經綸,隨手便可成錦繡文章,一幅墨寶令天下無數人追捧,連皇上都多次誇讚……就這樣的安王,卻偏要配個空有外表的蕭七桐。
真叫人恨呀。
若說是項詩鳶,大家還不至於如此嫉恨。
畢竟多數人早就瞧出了苗頭,何況項家雖有落敗,但到底是高門大戶,乃是經曆了數百年的世族之家!而如今項家還有位皇太妃和皇後呢。
更莫說項詩鳶自幼受到良好的教養,詩書棋畫,無一不通,身上滿滿都是世家貴女的氣質。
因而若是項詩鳶為安王妃,她們縱使心頭有些許嫉妒,但也知曉,那是人家出身好、模樣好、學識好,正配安王呢!
可蕭七桐比之她們尚且不如。
又與她們這些京中貴女的行事,大相徑庭。
那又如何令她們覺得甘心?
一些玩得好的女孩兒相視一笑,隨即轉頭看向了蕭七桐,柔聲問:“從前少有和五姑娘一起玩的時候,也不知曉五姑娘愛玩什麼。五姑娘便與咱們一塊兒玩這個,如何?”
蕭七桐瞥了眼盤中的酒。
“不玩。”
眾人麵上笑容一僵,完全沒想到蕭七桐不按常理出牌。
哪有人這樣直接了當拒絕的?
蕭七桐用手勾了勾杯子,一股香氣竄入鼻中。
她微微垂下眼眸:“勸你們也莫要玩。”
女孩兒笑了:“蕭五姑娘特地挑了個臨溪水的位置,卻不玩,是何道理?”
“這邊風景好。”
“五姑娘當真不隨我們一起玩麼?”
“這是榆桑酒,與旁的酒都有不同。此酒性寒,鬆州一帶入春時便開始炎熱起來,於是那邊的富貴人家愛榆桑酒祛熱避暑。”蕭七桐歪了歪頭,用平靜的口%e5%90%bb,說著令所有人都臉上泛紅的話:“飲得多了,可致宮寒,日後有礙孕育子嗣。”
眾人臉上漲紅,叫她嚇壞了。
世家女的作用,大都是被父兄拿去嫁個好人家,為自家結一門好的姻親,以作強強聯手。
若真是這樣……
那豈不下半生都毀了!
她們訥訥之下,頓時竟是無法再對著蕭七桐說出話來。
而此時有人怒聲斥道:“這酒是誰帶來的?”
有個綠衫女子怯怯起身:“是我帶來的,這酒是我兄長從鬆州帶回來的……說是當地極為難購得的酒水,更是當地一絕,我才……才想著帶來邀大家一飲。”
其他人聞言,恨恨瞪了她一眼。
倒是沒再多說什麼。
她們還能說什麼?
多虧蕭七桐出言提醒,否則她們便要將這酒當新鮮玩意兒了。方才她們便喝了兩口,入口清且涼,無比爽口。都還有人動了心思,回家令府中采買些來呢……
頓時尷尬的氣氛蔓延開。
周圍一片沉寂。
“那便不飲酒了,不如采些花來泡茶,男子作行酒令,咱們便作行茶令如何?”並非人人都感念蕭七桐的,還是有人不死心地出聲了。
隻是方才主動提出一並玩曲水流觴的姑娘,這時候將嘴閉得緊緊的,沒有再開口了。
蕭七桐此時抬眼,似笑非笑地看了看那說要“行茶令”的姑娘。
那姑娘原本還有些怯意,但等蕭七桐和她對視上以後,她反倒大膽了起來。
一起玩玩,作作詩詞,誰也挑不出錯處來。
誰又能說,她們是故意為難蕭七桐呢?
“不玩。”這回蕭七桐還是答得乾脆利落。
那姑娘便趁機緊跟著問:“蕭五姑娘可是不善此道?”
“是啊。”蕭七桐應得坦蕩。
這時候,終於從林子裡鑽出來的寧小侯爺,恰好聽見了這麼一段對話。
她們在蓄意為難她。
她明明已經拒絕了,她們卻還想要瞧她%e5%90%9f詩作對,定然是想瞧她出醜了!
寧小侯爺也不善詩文。
這會兒竟有些感同身受。
等瞧見蕭七桐那張五官妍麗的麵龐上,神色大方輕鬆,沒有一絲緊張或局促的時候,寧小侯爺繃緊的心鬆了,同時心頭又升起了那麼一點不可言說的敬佩。
少有人能做到她這般模樣吧?
這麼多人都圍著她,她卻能坦然拒之,行事隨心,絲毫不畏懼旁人的誹謗議論。
寧小侯爺的心頭不由微微鼓噪起來。
他突然轉頭又吩咐小廝:“把我那弓箭撿回來!”
小廝張張嘴,剛想問您是不是撞邪了。但瞧小侯爺目光清明,顯然正常得很。
小廝也隻好又回去撿了。
隻是一邊走,他卻一邊忍不住想。
從前小侯爺並非是這等騷包賣弄的人啊!
怎麼突然就變了?
還心思變幻極快,一會兒要一會兒不要……
此時隻聽得又有人狀似好意地道:“那如何成?五姑娘從前若是沒學過,從今個兒起,便該要學了。安王殿下出了名的好讀書。%e5%90%9f詩作對拈手就來。五姑娘若是什麼都不會,日後怎麼與安王殿下聊到一處去呢?”
就盼著她聊不到一處去才好呢。
那人暗自笑了笑。
這頭寧小侯爺猛地捏緊拳頭。
她姿態坦蕩。
這些人卻遮掩如小人!
他雖說也不是個東西,前頭退了蕭五姑娘的婚,可他卻沒暗地裡刁難諷刺她!
要他瞧,這安王殿下也著實不是良配!
他與蕭五姑娘定下親事,又為蕭五姑娘招來多少敵視的目光?
寧小侯爺腦子裡正亂糟糟地想著。
卻突地聽那頭蕭七桐噗嗤一笑,那笑聲清脆悅耳,仿佛箜篌絲樂之聲。
便聽她道:“我不需要會呀,逢年節宴會,自有人會的。”
言下之意便是,安王殿下會,讓他頂上便成了。
眾人聽見她這樣%e8%83%b8無大誌、毫不思進取的言論,頓時一口血噎在後頭,吞吐不得。
第34章 安王來了
到底還有人存了三分良心,忙出聲打了圓場, 道:“往年都是這樣玩, 也實在沒什麼意思,不如便玩玩彆的吧, 五姑娘可有什麼想玩的?”
這便是將主動權遞到蕭七桐手邊了,好讓她選不會令自己露怯的項目。
這些個姑娘, 有嫉恨蕭七桐的。
但自然也有愛恨分明的。
我們雖然依舊不喜歡你,妒忌討厭你。可你方才既然救了我們, 自然便該還你的大情, 還清楚再說旁的。
蕭七桐上輩子遊曆天下, 還真見過不少新鮮玩意兒。
至少眼界比這些京裡頭的姑娘廣了不少。
這些高門出身的貴女, 自認為蕭七桐不常出門, 便該是個眼界小、手段淺薄的。卻沒想到,她們那引以為傲的種種後宅手段,落在蕭七桐眼裡, 方才叫淺薄呢。
沒見過天下之廣闊。
便以為爭寵奪夫婿,以一方內宅為天地,即是%e8%83%b8中有丘壑了。
豈不可笑?
“擲糠包,跳花盆, 押加……在滇州一帶,極為流行。”
她上輩子便是病死在那裡的。
“還有葉子戲, 投瓊, 彈子, 象碁, 飛石球……津州一帶愛玩。”
“抓子兒,捶丸,雙陸……是豐州一帶愛玩的。”
有人忍不住道:“你怎麼知曉的?”
蕭七桐不是數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嗎?
蕭七桐眸光微閃:“書上都有記載,如雙陸的玩法,如今幾近失傳了。”
眾人聽了這話,一部分人暗暗咋舌,原來蕭七桐並非不通文墨,相較之下,竟是懂得比她們更多;卻還有一部分人仍舊心下輕視,背過身去還要輕嗤一聲:“原來她愛看的儘是些閒書。”
若論詩文。
蕭七桐自然不比江舜的本事。$$思$$兔$$在$$線$$閱$$讀$$
但要論起玩遊戲,這兒還真沒幾個玩得過她的。
蕭七桐一時間也懶得與她們玩,便擺手道:“還是選你們愛玩的就是了。”
說罷,蕭七桐讓樂桃鋪平了厚厚的帶毛披風,然後便整個順勢躺下去休息了。
眾人見狀:……
這人,到底有沒有將她們放在眼中?
她們做了這麼多,落在對方眼中,卻仿佛螞蟻撓癢一般。
竟是半點反應都沒能喚起來。
那還有何意義?
不知何時,項詩鳶回到了席間。
她落座,道:“不若玩投壺吧?今日采的花,便悉數送給拔得頭籌的人。”
得個花沒什麼意思。
但這花代表的意義,卻令眾人來了興致。
若是就一人得了花,旁的人卻沒有。
那自然是獨一份兒的風光!
見項詩鳶出聲,眾人自然立即附和。
於是遊戲便這樣定下了。
蕭七桐便懶洋洋地躺在那裡,裹著披風,聽旁人投壺聲、溪水潺潺聲。鴻欣郡主與單嬌靈若是從果盤裡翻出了什麼甜滋滋的水果,還會立即順勢塞入蕭七桐的口中。
蕭七桐連手都不必動,便享受極了。
旁人見她這樣姿態,當然忍不住暗暗眼紅。
私底下便笑道:“實在是個臉皮厚的!倒是敢叫鴻欣郡主和單家姑娘伺候她!鴻欣郡主與單姑娘都是家中獨女,平日裡誰不是叫家人捧在掌心的。她也真是大膽!”
“蕭七桐本也沒人教養,是個沒規矩的,倒也正常……”
那人話說到一半,突地驚叫了一聲。
原來是寧小侯爺不知何時,站在了後頭。
寧小侯爺瞪視了她一眼。
那人忙閉了嘴,隻小聲道:“那蕭五姑娘凶得很,鴻欣郡主心思單純,隻怕叫她欺負了去。”
寧小侯爺咬著牙道:“閉上你的嘴!在背後肆意議論,也不怕舌頭長一截!”
那人哪裡想得到寧小侯爺這樣不留臉麵,登時臉色一白,差點羞得昏死過去。
這長舌婦的名聲若是傳出去。
她還要不要臉麵了?
寧小侯爺卻壓根沒去理會她是何心情。
他朝前麵又走了兩步。
見那些個姑娘,投壺半天也沒見中的。
待一轉頭,又見蕭五姑娘似乎轉頭在往這邊瞧,寧小侯爺本能地渾身一緊。
他突然一個大步上前,從一個女子手中奪過了箭矢。
順手一擲。
十支全中了。
那女子麵上一紅,以為寧小侯爺故意出手幫她,頓時羞怯得不知道該如何言語了。
寧小侯爺卻忍不住小心回頭瞥了一眼。
這會兒蕭七桐也的確在打量他。
她在思考,這寧小侯爺突然發什麼瘋。
難不成是想叫她知曉,她如今雖有了安王,但錯失他也實在是她的一大損失嗎?
想著想著,蕭七桐自個兒就先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