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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車,站在車門外扭了兩下腳尖,問他:“你要不要吃個飯再走?”

他把座椅升起來,搖了搖頭,沒什麼胃口。

喬欣表現得很遺憾,仿佛他這個決定會失去整個世界。她嘗試勸說:“是老鄉自家種的地瓜,可甜了呢,還有山芋,和平時吃的不一樣,我覺得你會喜歡,還有還有,今年的新米,用農家灶大火熬米粥,端上來碗裡一層米油,配著剛剛我說的地瓜和山芋,真的很好吃。”

關騰騰拄著肘聽她說完,她那眉飛色舞的樣,想來一定是很好吃的,不過他還是搖搖頭:“不了,我等奶奶醒了一塊吃早飯。”

喬欣覺得關奶奶一定會喜歡這個,和他約定:“下次你提前一點跟我說,我留兩個帶過去給奶奶嘗嘗。”

“好,下次再來接你。”

***

約好了下次來卻沒約定到底是哪一天,喬欣揚著甜甜的笑容和老鄉套近乎,每晚幫老鄉家的小孫女輔導作業,還教她英文字母,老鄉憨厚,總把好吃的留給她,還要殺雞給她補身體,喬欣趕緊製止,不好意思地提出自己的要求:“能不能送我點地瓜?我要帶回城裡讓我奶奶嘗嘗。”

孝順的女孩誰都喜歡,老鄉答應等她回去的時候給她裝一麻袋。

這個喬欣沒拒絕,樂嗬嗬地道謝,偷偷比量小孫女的身高,在網上給她買了一條粉紅色帶蕾絲的公主裙。

她把在這裡的事用微信分享給關騰騰,希望他的心情能好一點,一開始這家夥還有回應,笑她貪吃,虎著臉不讓她多吃,嚇她回來要加運動量,後麵幾天關騰騰就沒音訊了,喬欣打電話也不接,連視頻也沒反應,倒是家裡打來幾次,她不用接都知道是喬宏海的秘書例行問候,乾脆也學關騰騰,裝失聯。

直到家裡派車接她回城。

喬欣那天穿了一條花裙子,正和小狗在玩,司機含糊不清地請她上去換身素色衣服,她需要和父母一起參加一個葬禮。喬欣上樓換衣服,裙子脫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心裡預感不好,接下來的路程她渾渾噩噩不知道是怎麼過的,隻覺得那一晚關騰騰載她回來時很快,她去找他時卻很慢。

直接去的殯儀館,喬欣頭一回來這裡,下車腿都是軟的,但還記得整理自己的黑裙子,捋了捋頭發,跟著引路人往前走,豔陽高照,似乎要將地麵燒出一個洞,喬欣站在這樣刺目的日光底下,看見了關奶奶的靈堂。

追悼會已經開始,她來遲了。

關奶奶生前質樸,不願讓人為她操勞煩心,關中山這個兒子一直沒有出力的地方,這回逮著了機會,怎麼花錢怎麼來,他不差錢。

沿海人講究這個,雖然人走了什麼都沒了,可身後事大家眼裡看著,孝不孝順就看這一回。靈堂布置得很盛大,單花圈就多得擺不下,各界人士都來悼念,人和花圈都漫出來,有一部分曬在太陽地裡。

喬欣站在最尾巴,有人遞過來一枚白花,她小心彆在%e8%83%b8口,被人問結婚沒有。

也是習俗,沒結婚的不管多大,多得一個紅包。

喬欣捏著那枚紅包低著頭,眼淚奪眶而出。

第一醫院這一屆的院長上台講話,靈堂裡哀樂停了,大家安安靜靜聽院長細數關主任的生平事跡,學習她的精神,瞻仰她的人格。

最後上台是喬宏海。

很少有人知道他與老人的關係,但其實他作為曾經的一院人,現在宏海醫院的領頭人,關奶奶的老鄰居,是最有資格做結束詞的。

當喬宏海帶著沉痛的語氣訴說老人曾經對他的提點和幫助時,喬欣抬了抬頭,記憶裡,是爸媽早出晚歸,她纏著關奶奶吃飯睡覺玩打針遊戲的那些日子。

不能想,一想更受不了。

之後,來參加追悼會的人們手持一隻白菊,繞老人遺體一周,對家屬致意。一旁有專門的人向家屬說明來者身份,他們之中有關奶奶曾經的病人,病人的家屬,得她幫助的學生,共事過的同事,還有她一直助養的山區孩子。

沒有人知道關奶奶資助12名山區孩子一直到他們考上大學。

那些孩子早已長大成人,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好幾年,身上多多少少都沾染些世俗,可這一刻,在老人的靈堂上,他們的悲傷真情實意,令人動容。

***

喬欣這時候被安排到了父母身邊,喬宏海一個眼神都沒給,林萍不滿地低聲訓斥:“越來越沒規矩。”

喬欣沒吭聲,眼淚啪嗒掉在鞋尖上。

她跟著父母繞著關奶奶的棺木走一圈,老人麵容安詳,似乎是睡著了,臉色看著比之前都好,喬欣吸著鼻子,將白菊輕輕放在一旁,接著來到家屬跟前。

她看到關騰騰了,他作為長孫站在前頭,身邊是弟弟關小寶,之前還打架鬨事的高中生一夜之間長大了,低著頭,學著哥哥沉穩的樣子,忍著悲傷對到來的賓客答謝,穿麻衣,比哥哥矮一些。

相比之下關騰騰臉上更沒有表情,他漠然地各路不認識的人頷首,聽他們說著同樣的話:節哀。

他的眼前看不見任何東西,隻知道再過一會兒,奶奶就將真正地離開他,成為一蓬白灰,埋入關中山早已找風水先生看過的風水寶地。

以後,他再要看奶奶,不用過輪渡,不用坐船,要去另外一個地方了。

心裡是抗拒的,可關小寶那天扒著奶奶的病床不讓人蓋白布的時候,他還得有個哥哥的樣子,勸弟弟:“你讓奶奶好好的走,彆鬨。”

可他不痛快。

這時候,隻感覺手上被人握住,那觸?感似曾相識。

軟噠噠的,像棉花糖。

他定神看去,眼前的白霧漸淡,一直在微信上嘰嘰喳喳吵人的女孩此刻站在他跟前,個頭挺矮,穿他從沒見過的黑色,她一直是五彩斑斕的,從沒這樣素過。

其實不想讓她來,怕見她哭。

莫名其妙自己也解釋不清楚,就是不想見她哭。

所以不跟她說這事,最起碼,不想親口跟她說這事。

她要是哭了,他招架不住。

關騰騰看喬欣一眼,果然還是哭了,眼都哭紅了,抽噠噠地吸著鼻子,臉被外頭的太陽曬得通紅,她手沒放開,頂著喬宏海和林萍詫異的目光愣是沒放開。

關騰騰的指節泛白,想挪開手,喬欣不願意,兩手握住他緊了緊,像是在傳遞某種力量。她沒說節哀,隻是以這樣的方式安慰他。

關騰騰嘴裡乾澀,嗓子很啞,微微點頭,算是知曉她的意思。

不能停留太久,後頭還有很多人要過來,關騰騰反手捏了捏那肉嘟嘟的手心,隨即鬆開。

火化房頂騰升起一縷黑煙,人來到這世上需要孕育十月,走的時候,也就十分鐘不到。

第10章 和你一起看的星星3

喬欣擔心關騰騰,葬禮後給他打過電話,他不接,她去健身房找人,毛毛照舊一件緊身運動背心過來:“二騰把你交給我了。”

喬欣問:“他呢?”

毛毛說:“療傷呢。”

喬欣沒多想,以為是療心傷。

頂樓大教室外有一塊巨大的天台,關騰騰給鋪上草坪,還掛幾盞玻璃燈泡,作為拍照背景格外小清新,此時天台有狗叫,聽著聲還是條大狗,喬欣從小喜歡狗,隻是家裡不讓養,喬宏海說不衛生。她求過一回,林萍哄她考進班裡前十就答應,喬欣那一段卯足了勁學習,補習班報了四個,考試成績一下來,也就比之前前了十位,不能養小狗。

高中時她又求過一回,不用花錢買,餘丹鄰居家的狗媽媽生了一窩小狗,養不了那麼多,送不完估計得遺棄幾隻。喬欣下了決心,隻要爸媽答應她一定好好學習。

可喬宏海這樣告訴她:“喬欣,機會不是一直有的。”

話喬欣聽懂了。

喬宏海沒給她這個機會。

後來在餘丹回家求媽媽才保住了剩下的幾隻,喬欣能做的是省下所有零花錢給小狗買口糧買零食帶它們去打針,這麼養了兩年,感情很深,她放學去餘丹家做作業,狗狗們乖乖趴她腳邊,做完作業和餘丹一塊給小狗洗澡,餘丹家住一樓,拖個大臉盆接滿水,小狗們撲通撲通往裡跳,甩喬欣一身水。

可惜後來城市打狗,街道辦事處家家戶戶地查,根本躲不了。

狗沒了。

那以後喬欣再沒有張羅過養狗的事,隻是每回見著彆人的狗都眼饞巴巴。

聽著狗叫喬欣忍不住要湊過去,外頭陽光強,走過來一個牽著大狗的少年,身形高且瘦,看不清臉,聽他咦了聲:“你怎麼在這?”?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關小寶可記得這大姐了,葬禮那天抓著他哥手不放,他偷偷瞧了好幾眼。

喬欣跑過去跳起來一拍少年肩膀:“叫姐姐。”

關小寶皺著眉:“大姐你什麼毛病?我們很熟嗎?”

毛毛一旁看熱鬨。

喬欣半點不生疏地點點頭:“恩,熟。”

關小寶誤會了:“你想給我當嫂子啊?”

想想皺起眉:“不行。”

看他嫌棄的樣喬欣叉著腰:“你哥都是我帶大的當什麼嫂子你不要亂說話。”

說完蹲下來熱烈地看著大狗:“帥哥你叫什麼呀?我可以摸摸你嗎?我是喬欣,我好喜歡你。”

關小寶翻白眼,跟狗說情話,這姐也是夠了。他扯了扯狗耳朵,大狗不理他,扭頭衝喬欣甩尾巴,喬欣心滿意足地抱住狗,呼嚕呼嚕毛。

關小寶地上一坐,很好奇:“你找我哥乾嘛?”

喬欣說:“就有點擔心他。”

關小寶摸著下巴頦看她,半晌問:“我哥真是你帶大的啊?”

其實他也信,因為就沒見過他家關大寶能讓誰那麼拽著手。

“恩。”喬欣看著關小寶,“你想聽聽嗎?”

聽啊,關小寶當然聽,最好能聽見點他家關大寶小時候的糗事,回頭好好取笑他一回。

可聽著聽著,少年低了頭,揪著無辜的草皮。

***

那些關於關騰騰關於關奶奶的回憶在喬欣看來無限美好,她看著關小寶,笑盈盈地:“你還沒出生我就搬走了,真可惜,不然也能牽著你一塊去買冰棍打醬油,你應該也會追在我屁股後麵像個小粘人精。”

“我才不會。”關小寶憋了下嘴,“真沒想到二騰還有那麼傻的時候。”

喬欣擼了下關小寶的腦袋:“彆這麼說你哥。”

關小寶陷入惆悵:“我其實挺羨慕他。”

“恩?”

少年坨了背,繼續摳草:“奶奶走了我還好,難受歸難受,還能接受現實,二騰不行,二騰走不出來,他心裡有愧,好幾年了,一直放不下。”

狗狗懂事地%e8%88%94了%e8%88%94關小寶腳踝,少年說:“它叫木頭,二騰抱它回來時都快不行了,渾身是血。”

喬欣一陣心疼,更輕地摸了摸毛。

“你知道我哥被泳隊開除的事麼?”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