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

沅芷仙子另看見了角落裡的陳長生。她略有些驚訝, 沒料到除小姝外還有第二人。

旋即以靈力化刃割開陳長生身上的法繩、為他解開束縛。自己則上前小心翼翼取出小姝四肢上的囚釘。

囚釘落地,發出叮當聲響。小姝的手腕腳踝上留下幾個血窟窿, 她站立不穩,直直的摔倒下去。

沅芷仙子連忙扶住她, 摸了摸她手上的血洞,心疼的問:“痛不痛?”

小姝搖了搖頭。

她已經麻木了, 感覺不到痛, 如今疲累不堪,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倚靠著自家師尊慢慢喘熄著。

沅芷仙子最是關愛弟子,小姝入門最晚、年紀又小,她對小姝更多了幾分養女兒似的溺愛。

如今見小姝淒慘模樣, 沅芷仙子心中幾乎恨得咬牙。又有些慶幸幸好聽了謝疏寒的勸告,否則再來晚些,愛徒還不知要多受多少罪。

角落裡的陳長生撇開身上的法繩站起來。他也是疲憊無力,但比小姝要好上許多。

他走到洞%e7%a9%b4一隅將自己的東西拿好,又即刻向父母傳去訊息告知一切。

陳長生把小姝的法寶等物收攏,走到沅芷仙子身旁遞過去,拱手道:“陳峰主,您從外進來,不知外麵情形如何?”

說起這個,沅芷仙子皺了皺眉:“外頭有許多魔修。”拱衛在外麵,既像是在看守小姝和陳長生,又像是在等待著誰蒞臨。

沅芷仙子的眉頭又鬆開:“不過已被我儘數解決了。”

她是少有的渡劫期大能之一,雖十年前才突破比之其他渡劫修士稚嫩了些,但對付外麵的一群魔物綽綽有餘。

陳長生聞言稍微鬆了口氣。外麵危機不再,局勢便明朗了很多。

他運行起靈力來,卻不料丹田裡靈力空空,經脈傳來一陣澀然痛感,不由無力的扶住牆。

沅芷仙子見兩個弟子狀態都不好,喂二人服下丹藥,又各自渡了些靈力過去,助他們儘快恢複修為。

旋即自己也坐下來,緩緩舒了一口氣。

天衡宗身處北原腹地,而平岐山則在極北之處。沅芷仙子縮地成寸,在短短兩個時辰裡趕過來,已是力竭。

她將小姝抱在懷中,慢慢給弟子渡去靈力溫養傷勢,詢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沅芷仙子環視四周:“你和小姝怎麼身在此處?其他弟子呢?沒察覺你和小姝不見了嗎?”

她是以宗門各弟子玉牌中存入的一滴精血催動秘法,尋著小姝的蹤跡直接找到此處的。因此還不知平岐城裡頭的情形如何。

陳長生便苦笑,歎息道:“在城中客棧遭了魔修埋伏,我和小姝被擄掠擱置此處,其餘弟子……業已遇難了。”

沅芷仙子瞳孔震動,險些方寸大亂:“——那群魔修!”

此行外出共有二十多名弟子!竟都沒了!

陳長生心底多有猜測,已差不多明白為何會如此。正要與沅芷仙子略說一二時,忽然洞%e7%a9%b4外又有腳步聲漸近。

他立時噤聲,沅芷仙子將懷中的小姝托付他照看,手持紅綾站在前麵,眯著眼看向洞口的甬道。

甬道投出一個影子,影子慢慢拉長,來人不疾不徐,行至洞口——玉冠白衣,手持折扇,氣質溫潤如世家公子,不是楊錚又是誰。

楊錚一掃洞%e7%a9%b4裡的情形,看見多出來的沅芷仙子的身影,眉梢微挑,訝然道:“陳峰主。”

沅芷仙子陳湘蘭乃月照峰峰主,她應了楊錚這聲稱呼:“仙尊,是我。”

她亦驚訝於楊錚的到來,“仙尊也是發覺弟子情況有異,趕過來施以援助的嗎?”

“也?”楊錚麵露玩味。

沅芷仙子根本不知楊錚的真實麵孔,她對宗門裡風姿卓越的朔星仙尊十分信任。

見了楊錚,便以為有了靠山不必再操心,正鬆懈時,猝不及防身後的陳長生拉了她一把。

沅芷仙子歪身一跌,同時一道勁風擦過,割斷她揚於空中的幾縷秀發,擊在她身後的岩壁上,碎石迸裂,留下深深的痕跡。

斷發飄然跌落地麵,楊錚翩然立於洞口,緩緩收回折扇。

沅芷仙子雙眼中寫滿不可置信,她錯愕至極,翻身而起,向楊錚道:“敢問仙尊此舉何意?”

“仙尊,你我同門,何至於此?!”沅芷仙子怒氣翻湧,%e8%83%b8腔劇烈起伏,眸中火光衝天:“可是我平日裡做了哪些喪儘天良的惡事,才惹來仙尊痛下殺手?”

“陳峰主。”陳長生低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提點道:“我與小姝此番光景,想必便是仙尊授意所致。”

楊錚目光微移落在陳長生身上,嘴角蓄著一抹溫和笑意,道:“陳長生,你好似知道得很多。”

他微微揚手,靈力橫貫而去。陳長生悶哼一聲,唇角溢出血跡,頓時昏迷倒地不起。

“不過我暫時不想料理你。”楊錚遠遠望著陳長生,說話有幾分居高臨下的意味:“先留你一條性命。”

他以靈力削去陳長生一小塊血肉,放在眼前打量片刻後,吞入口中細細咀嚼。

精純的力量溢於唇齒間,楊錚不由露出笑容,稱讚道:“還不錯。”

他仍是君子翩翩的模樣,白衣不染纖塵,氣質如雅蘭鬆柏,模樣好似在品嘗什麼精巧雅致的茶點。

可實際上,是在生食血肉。

這樣的反差令沅芷仙子膽寒不已,一股冷意從足底至躥頭頂。

她踏上修煉之途以來,立於浩大天地間,斬妖殺魔從未怕過。可今日卻心生恐懼……

她從來沒有見過如此人性可怖的事情——或許已經沒有人性了。

“冒昧地問陳峰主一句,”楊錚喉頭滾動,咽下口中之物後,掏出手帕擦拭指尖血漬,朝沅芷仙子溫言道:“陳峰主是如何得知弟子情形有異的?”

沅芷仙子對上楊錚的眼神,電光石火之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她將此番事件中謝疏寒的參與完全隱瞞下來,冷笑道:“我月照峰裡的一盞魂燈滅了大半,我還不能循跡過瞧瞧了?”

楊錚失笑,“看來陳峰主是不願意說了。”

他臉色一冷,揮動折扇,萬千威壓排山倒海而來。沅芷仙子修為遠不及他,無力抵抗,被威壓穩穩按在地上動彈不得,經脈隱隱作痛。

“撒謊也得找個好理由。”楊錚抬步走近。

沅芷仙子臉頰貼地,抬眼看見衣袂飄動,楊錚的鞋尖止於麵前。

“修士神魂未散,魂燈便不滅。”楊錚的聲音在沅芷仙子頭頂響起:“魂燈滅了大半?”

楊錚覺得好笑,他也確實笑了出來,“這怎麼可能?”

他做事從來未有疏漏,魂燈這類細枝末節的事,早已處理好了。

“若是出現外出平岐城的弟子魂燈俱滅這等可笑至極的漏洞,”楊錚輕笑道:“那我後頭的計劃乾脆不要進行了。”

“平岐陳氏……是你殺的。”短短幾息功夫,沅芷仙子已然冷靜下來。

聽得這番話,她仰目看向楊錚:“是你滅了陳家,還不欲讓宗門查探真相。”

沅芷仙子眼底閃過一抹精光:“那謝氏滿門——”

威壓施展驟然碾過五臟六腑,沅芷仙子噴出一口鮮血,氣息微弱了些許,後麵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楊錚麵色不悅,“昭昭的家府,也是你能閒話的?”

這話說的,似是不願哪個長舌婦議論未婚妻子的宗族。但沅芷仙子已見過朔星仙尊的好手段,隻是連連冷笑。

“楊錚。”她直呼楊錚其名。

這個昔日存在感極低的同門師弟,在成為仙尊後地位便淩駕於同輩師兄姐之上。仙尊威儀不可冒犯,眾人隻敢稱“仙尊”。

可如今沅芷仙子管他勞什子仙尊不仙尊,威儀不威儀。楊錚這麼個玩意,哪裡配得上世人尊仰?

“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否則我活著一天,就總有一日會揭穿你的真麵目,讓你身敗名裂。”

“朔星仙尊。”沅芷仙子咀嚼著這個稱呼,冷笑一聲:“風光無限隻是你掩蓋事實的表象,所謂的仙尊,追根究底不過是個卑劣的陰溝老鼠罷了。”

楊錚眸光暗了暗,臉色變化幾番,終究還是壓下了旁的情緒,保持著那副溫潤如玉的君子形象,“陳峰主不必激怒我。”④思④兔④文④檔④共④享④與④線④上④閱④讀④

楊錚不上當,他在天衡宗待了這麼多年,哪裡會不清楚沅芷仙子是何打算。

“我若殺你——一峰之主隕落,宗門星象變化,屆時你的死會被所有人知曉。這個道理,我還是知道的。”

“何況陳峰主還得參加我和昭昭的合籍大典。”楊錚忽而一笑。

提及謝疏寒時,他麵上帶了幾分柔情,連看向沅芷仙子的目光也溫和了許多:“放心吧,你性命無憂。”

楊錚轉而看向虛弱倒地的小姝。手掌抬起,五指聚成爪狀,隔空將小姝吸至麵前。

他掌心蓋在小姝頭頂,手心光芒閃動,片刻後手掌抬起,從小姝識海中拽出一個光團——正是小姝的神魂。

神魂想逃,卻被楊錚縛於掌中,上天入地無門。

沅芷仙子身上的威壓又加重了許多,碾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靈力亦是因此阻塞不通,想反抗都無從使勁。

她眼睜睜看著楊錚垂目凝視著手中的小姝神魂,不由額角冷汗涔涔,生怕楊錚捏碎小姝的神魂。

楊錚沒有此意,打量了神魂光團一會兒,取出一個法器囊袋。

打開束口,隻見裡頭光團閃爍,他將小姝的神魂放進去,又收緊束口,將囊袋收好。

沅芷仙子這才鬆了一口氣。

幸好,幸好,礙於魂燈,楊錚沒有捏碎弟子們的神魂,那囊袋中滿滿裝著弟子們的魂魄。

額角的汗液滑落浸入眼中,沅芷仙子眼前模糊不清,她眨了眨眼,在心裡想:所幸世間有秘法。

隻要從楊錚手中奪回那袋弟子的神魂,再借剛咽氣的肉/體凡胎為他們重塑根骨,便可借屍還魂重生一次……

沅芷仙子忽然眼眶一酸。

她覺得額角汗珠滑落得越發勤快了,不然為什麼眼中水液聚集、酸澀不已?

水液模糊了雙眼,朦朦朧朧看見在火把光線映照下的滿室橘黃。隻是眼前好像多了一種顏色,是鮮豔奪目的紅,漸漸遍布了整個視野。

沅芷仙子努力的眨了眨眼,眼中淚水簌簌落下,她怔然了半晌,因懵然而停止運轉的空白大腦才漸漸緩過神來。

思維比之身體的反應慢了一步,淚水淌了滿臉,她才後知後覺醒悟過來眼前發生了什麼事。

那具軀體殘缺,楊錚唇邊染血。

沅芷仙子瞠目欲裂,淒聲厲號:“小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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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謝疏寒打開窗探頭往外看了看,冷風陣陣襲來,他又“啪”的一下,立即關上了窗。

昨夜細雨飄落整晚,天將明時才停止,這場雨讓天氣變得更冷,也把積雪凍得更嚴實。

謝疏寒昨夜未眠——雖說修士一向不必睡眠,但謝疏寒前世習慣使然,每晚都要睡覺。

可昨晚卻不再遵循習慣,用一夜的光景複盤推敲,將楊錚的所作所為與目的一一列舉對應出來。

而陸衍等人在楊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