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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她傳喚過來。”

“是,奴婢這就差人去傳她。”

那廂,夏月、春紗、小全子都已經回到了燕喜堂。

夏月抱怨道:“這樣走一遭,倒是白吃了那一頓了,這會兒子都消化得差不多了。”

春紗皺起眉,勸道:“如今楊姑娘已經送到養心殿去了,將來哪裡還容得下你這樣欺辱?你且收斂些,莫要胡來!”

夏月輕笑起來,道:“莫說是送到養心殿去了,就算她當真做了皇後,舉行了封後大典,就算是我叫她去吃剩飯剩菜,去吃泔水,她也未必知曉我這是在欺辱她呢!春紗,她是個傻子,傻子哪裡知曉這些事呢?你若不信,等她回來,叫她給你當凳子騎,她也就那麼受了。連告狀都不曉得怎麼告!”

說罷,她也不去瞧春紗的臉色,自個兒又樂嗬地笑了起來。

像是被自己想象出的那一幕幕給逗笑了。

小全子臉色難看地道:“她是主子,咱們是奴婢,無論如何,夏月姐姐都不該這樣對主子!主子不會告狀,可我們長了腦子,長了嘴!夏月姐姐再這樣猖狂行事,我們便要去告狀了!”

“你敢!”夏月怒目相視。

“夏月何在?”門外突地傳來一聲厲喝。

夏月嚇得渾身一抖,她朝門外看去,隻見一個老嬤嬤站在外頭,麵容冷厲,一瞧便知不是好相與的。

哦對,她見過這個老嬤嬤。

這個老嬤嬤人稱“劉嬤嬤”,常年伺候在養心殿裡,秦嬤嬤見了她,都要擠個笑出來。更莫提她這樣的小宮女了……

夏月忙換上了笑容,蹭上前去,行了禮,道:“劉嬤嬤好,奴婢便是夏月。”

“就是你?”劉嬤嬤那雙眼睛像是長在頭頂似的,她斜著眼拿不屑與冷漠來瞧夏月。

夏月被她瞧得渾身冒寒意,但卻怎麼也想不到,劉嬤嬤為何這樣待自己。

她隻得賠笑,道:“是奴婢。劉嬤嬤前來,可是有什麼事要吩咐奴婢去做?”

哪怕她都快將自己笑成一朵花了,劉嬤嬤冷硬的神色也沒有絲毫的改變。

“隨我去養心殿。”劉嬤嬤說完便當先轉身走了,也不管夏月能不能跟得上。

夏月心跳快了快。

難道是那傻兒一進門,便將皇上得罪了?所以皇上要拿她們問罪?

夏月腳下頓了頓,正想轉身叫上春紗去替自己。挨打挨罰這種事自然是能躲就躲的。

但轉瞬,她又冒出了另一個念頭。

她雖然在皇宮中當差,如今又被分到了燕喜堂來伺候。可她卻不曾麵見過天顏……唯一那麼一回,還是遠遠的瞧見了。

新帝年少,卻風姿卓絕,俊美非常。

隻遠遠見的那一回,就叫她不敢忘了。

夏月理了理耳畔的發,嘴角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笑意。

她模樣長得也不差,自然比那傻兒聰明會來事。

如今後宮空虛,一位得封的妃嬪也無。若是……若是麵見皇上時,能得皇上的青睞,那豈不是從此飛黃騰達,從奴婢搖身一變做了貴人?

要知道,養心殿裡常伺候的宮人就那麼些,尋常人可是見不著皇上的。若是沒這個機會,興許她一輩子也無法麵見聖顏。

夏月心下百轉千回,最終她一咬牙,快步跟上了那劉嬤嬤,像是生怕誰來同她搶一樣。

春紗在後頭倒是露出了惶惶之色,她掐著帕子,小聲道:“恐怕是楊姑娘出事了,不然不會叫夏月去……那些個貴人隻管將人帶進宮來,彆的也不管。卻不想想,這樣一個鄉野出身的傻姑娘,又哪裡懂得皇宮裡的規矩……”

說完,春紗便忍不住哭了出來。

楊姑娘出事,說不好便是要殃及他們的!

……

夏月被劉嬤嬤領著,一路進了養心殿。

她早先被秦嬤嬤教訓過,知道在這樣的地方是不能隨意抬頭的,所以一路上都死死低著頭,生怕冒犯了皇上。

“皇上,人已帶到。”劉嬤嬤跪地道。

夏月便也跟著跪了地,掐著嗓子,努力用柔%e5%aa%9a的嗓音叩首道:“奴婢夏月,見過皇上。”

同時,一股飯菜的香氣鑽入了夏月的鼻中。

勾得人腹中饞蟲蠢蠢欲動。

劉嬤嬤起身退到了一邊,此時座上人仍未發話,夏月便也不敢起身,她按捺不住地小心抬起頭,朝前方望去。

殿中寂靜,隻有用飯食時箸匙碰撞的脆響聲。

終於,聲音和眼前的情景結合在了一塊兒。

夏月錯愕地發現,那楊幺兒竟然端坐在桌案左邊,左手拿著筷子,右手捏著勺子,正對著滿桌的食物吃得津津有味。

而俊美無匹的少年,端坐在中間的紫檀圈椅上,神色冷漠,眉眼陰沉銳利。讓人隻看上那麼一眼,就打從心底裡覺得害怕。

那是皇上。

是夏月曾經遠遠見過一麵的皇上。

此時皇上把玩著手邊的銀箸,就這麼瞧著楊幺兒用飯。

難不成……難不成這一桌的食物,都是特地備給這個傻兒的不成?

夏月咬了咬唇,心底湧起了些許的嫉妒之情。

這楊幺兒長得好看又如何?

這可是個傻子!隻知道吃睡二事!

皇上如何能忍得下她?

夏月心下又酸,膝蓋又痛。

她忍不住小心地挪了挪腿,想要緩解一下膝蓋的酸麻刺痛。

旁邊的劉嬤嬤突然疾步走上前,雙手一用力,將她重重地按在了地上。

劉嬤嬤板著臉道:“奴婢向皇上請罪,如今宮中新進的宮女,未得到好的調教,在禦前竟敢如此無禮!”

夏月顫了顫,張嘴欲為自己辯解。

但劉嬤嬤又再度開口了,她轉頭對一旁的小太監道:“取針氈來。”

針氈……是什麼?

夏月心頭突然有了不太好的預感。

她不由再度抬頭朝皇上看了過去。

皇上還在把玩那雙銀箸。

而楊幺兒也認認真真地吃著自己的食物,連看也沒有往她這個方向看一眼。

難道傳她過來,就是為了罰她嗎?

為什麼要罰她?那個傻兒向皇上告狀了?

不!不可能……她隻是個傻子!一個傻子知道什麼?她連哭笑都不會,與人生氣吵嘴都不會!

夏月正心亂如麻的時候,那小太監已經取來了針氈。

夏月轉頭一瞥,登時冷汗就下來了。

那針氈,原來是在毛氈上頭豎了密密麻麻、細小短尖的……針。

劉嬤嬤力氣極大,她扣住夏月的肩膀,將她往上一提。小太監便極為配合地將針氈擺好了,劉嬤嬤再將她重新按下去。

夏月早就跪得腿軟了,這會兒哪裡有掙紮反抗的力氣。

她嚇得驚叫出聲:“嬤嬤!”

話音落下,她已經被生生按在了那針氈上。

尖銳的疼痛瞬間傳遍了她的整個膝蓋。

“啊!疼……”夏月一邊哭叫出聲,一邊抬頭去看皇上:“皇上,奴婢做錯了什麼?皇上,奴婢好疼啊……”

到了這份兒上,夏月倒也還沒忘記,將嗓子掐得柔弱些。

當然,她突然受了這樣的罪,那嗓子不用掐,聽起來也夠慘的了。

楊幺兒總算被這邊的動靜給驚住了。

她略茫然地放下手中銀箸,轉頭朝夏月看去。

皇上仍舊沒有發話,劉嬤嬤的手還按在夏月的肩膀上。

夏月隻得顫唞著道:“姑娘救我,姑娘救我啊!”

楊幺兒歪了歪頭,不大明白,夏月為什麼要她去救?

蕭弋也放下了手中把玩的銀箸。

他這才分了點目光給夏月,淡淡道:“每日與楊姑娘一並用飯的,就是你?”

夏月此時整個背都已經被冷汗浸濕了。一是痛的,二是被嚇的。

她嘴唇發白,腦子裡萬般思緒擠在一處。

告狀了!

這個傻兒竟然真的告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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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規矩的東西!皇上問話,你不曉得回答嗎?”劉嬤嬤朝她腰上踹了一腳。

一股銳痛襲上她的腰,夏月冷汗如雨下,她咬著唇,忍住了痛呼聲。她眼底很快有了淚水,她可憐地看向蕭弋,道:“是,是奴婢。”

蕭弋轉頭問楊幺兒:“吃飽了嗎?”

“嗯,飽了。”楊幺兒摸著肚皮,十分滿足地道。說話的時候,她還享受地眯起了眼,眉梢眼角都流露出了歡欣之色,使得這張麵龐看上去更為靈巧動人了。

蕭弋便指了指桌案上剩下的食物,看向夏月,道:“既你喜歡分食楊姑娘的東西,這些你便都吃了罷……”

禦膳房送來滿滿一桌的食物。

楊幺兒一個人隻吃去了一小部分,如今還剩下大多半的美味佳肴。

夏月盯著那桌案上的食物瞧了瞧,渾身都發冷起來。

這於她來說,又哪裡還是什麼美味佳肴?

若是都吃了,豈不要活活撐死!

第6章 膝上有傷

小太監伸手便要將桌上的食物都端給夏月。楊幺兒想也不想便站起來,拍開了小太監的手。

眾人不由都看向了楊幺兒,不知她這是要做什麼。

夏月滿眼都是期待之色,以為楊幺兒這是要為她求情了。

蕭弋的目光也落到了楊幺兒的身上。他盯著她,麵上神色難辨喜怒。

楊幺兒卻回頭盯著蕭弋,歪頭問:“不吃嗎?好吃的,很好吃的。”

蕭弋一怔,沒說話。

“會餓。”楊幺兒小聲說。

餓的滋味兒是很難受的,她一個人坐在院子裡,有時候餓了,也隻能巴巴地望著牆外的鳥兒。肚子裡會像是吞了一團火進去,難受極了。

“朕不會餓。”

楊幺兒聞言瞪圓了眼,不太能理解,為什麼他不會餓。

室內眾人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楊姑娘之所以攔下了小太監,是還惦念著皇上沒有用飯食呢。

“將她帶出去用飯。”蕭弋下令道。

劉嬤嬤會意點頭,這楊姑娘出身鄉野,瞧見滿桌飯食浪費給了一個不知好歹的丫頭,想必是會心疼的。劉嬤嬤與另一個嬤嬤便要將夏月往外拖。

夏月嚇得劇烈掙紮了起來,她不可置信地看著楊幺兒。

原來這傻兒並不是要為她求情!

這怎麼成呢?

不成的,不成的!

這傻兒難道就沒有憐憫之心嗎?

夏月驚慌地開了口,這回叫得更淒慘了:“皇上……”隻是方才吐出兩個字,便被堵住了嘴,而後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拖出去了。

小太監這才小心地收拾起了桌上的飯菜。

楊幺兒中途還戀戀不舍地瞧上了好幾眼。

“明日還會有。”蕭弋道。

楊幺兒這才點了點下巴。

旁邊的宮女順勢送上了一杯消食茶,笑著道:“請姑娘用。”

楊幺兒接過來,慢吞吞地一口接一口都喝光了。竟是半點也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