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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酥不禁 章句小汝 4388 字 2個月前

風雪將停。日光照在冰川之上,反射出道道刺眼的白光,灼的人不敢直視。

“閉眼,莫要看雪。”

開陽聽聞遼東王這般說,將刺痛的雙眼眯起。

遼東王厚重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兩月來大軍物資匱乏,天災難料,這幾日本王正愁此事,幸得開陽君將朝廷的糧草送達,解我大軍之急。”

開陽適應了這茫茫雪野,慢慢張開眼睛,拱手道:“王爺不必客氣,開陽隻恨自己不能再快一些。”

當他隨薛啟走進主帳後,發現帳中氣氛凝重,不少將軍對朝廷派來的人帶有敵意,卻聽去接應開陽的女將文楓歎道:“這也怪不得開陽君,雪情太重,另這一路上試圖放火燒糧的人不少,幸而開陽君處事謹慎,布置得當,不然...”

文楓自幼便跟著遼東王打仗,軍中眾人很是信服於她。

“賊人!大敵當前,竟存如此歹心。”

遼東王大怒,一掌拍在桌案上,見此開陽垂眸,冷聲開口。

“王爺不必動怒,我已撬開這幫人的嘴”,他哼笑了一聲,“大燕境內豢養死士,意圖不軌燒毀糧草,我倒要看看,這人便是再權勢滔天又能如何逃過?”

聞言,主帳一片寂靜。

他們忽視了一點,這位開陽君乃是七星閣的人。

七星閣,是開朝皇帝淩駕於朝堂外另設的金閨玉堂,掌法令斷案、皇室安危,閣內七君均直屬帝王與儲君,一貫神秘孤高,口含天憲。

這般話就差直接點名藺太後一黨,外戚勢大,景帝早有意向剪除藺氏黨羽,然藺家家主手握西南十萬大軍,又掌江南水路漕運,一時之間竟難以下手。

霎時帳外擊鼓聲四起,鐵甲槍矛的摩攃聲在四周迭蕩,在場眾人麵色一肅,掀簾而出,隻見營周狼煙四起。

是北蠻來襲。

遼東王回頭示意開陽與其登上高台,開陽第一次見到北境的戰場。

霜色白山寂靜,雲墜地風蕭蕭。

若在平時,開陽或許會感歎這裡冰域凜冽與山川眩人,皚皚之上積雪沒脛,巍巍以下空寂無垠。

但是此時,這裡是遼東軍的戰場。

偃月關外的護城河已結厚冰,冰上盾牌林立,戰馬裹緊蹄布,雄渾的戰鼓與馬蹄聲激蕩他的耳廓。

他看到雪野上的將士們神情堅毅,也清楚的看到他們墮指裂膚,還有入目的枯骨無數,利鏃削骸。

從蒼蒼雪色到蓬斷草枯,開陽的目光最後定格在遼東王頭上獵獵如火的額帶,難得失神。

額帶繞著霜雪揚在北風中,開陽忽然洞悉,為什麼遼東隻有薛家能守得住。

——天降殺氣,以屠外族。滿門忠烈,冰碑薛墓。

薛家自開國以來便鎮守邊關,一門十幾子到如今隻剩下父子二人,北蠻人屢屢挑釁,但世代橫戰,也不曾從姓薛的手中掠奪一裡疆土。

而那赤色額帶,便是每一任薛氏主帥以血肉守家國的傳承。

寄己身埋鋒刃,憑碎骨枕荒野。

遼東王薛啟持起手中長刀,刀刃一麵的寒光映出他的半張臉。他神色肅穆,沉沉張口。

“傳本王令,右虞侯前方探路,弓□□手城堞待命,奇兵跳蕩沿兩翼包抄,為馬軍開路,左虞候整飭行軍,派人嚴守輜重。”

他長刀揮下,聲音壓過北蠻殺聲陣陣。

“布達圖敢揮旗冰上,就做好全軍覆沒的準備,我薛啟守得住這遼東,也取得來他狗命!”

“開陽君”,薛啟並未回頭,開陽卻仿佛探到這位已過而立之年的男人身上勃然的戰意。

“可願助本王退敵?”

開陽拾起雙錘,一貫冷淡的臉上露出戰意,“願儘綿薄之力。”

...

阿寧醒來時身邊溫熱,腳邊和手裡是獸囊袋子,裡麵像是新灌的熱水,燙的她指尖微紅。

她緊了緊身上的大氅,袋子掉在地上,驚的火堆前拾薪的少年忙回頭看來。

“阿寧,你醒了?”

薛敖怕嚇到小姑娘,早就摘下了狼臉麵具,劍眉星目在看向她時彎成了春日裡烏篷上的澄月。

阿寧不出聲,一雙圓眼愣愣地等著薛敖,倏爾眨了眨。

薛敖覺得她乖的可憐,像他娘日日抱在懷裡的那隻奶貓,又反應過來,小姑娘是睡糊塗了。

他覺得好玩,伸手戳了戳阿寧歪掉的發髻,見小姑娘整個人都綿綿軟軟的,自顧自笑出了聲。

阿寧晃了一下被動的腦袋,皺起秀氣的眉毛,撅嘴嘟囔:“煩人。”

“你說什麼?”

“薛子易”,阿寧徹底清醒,臉蛋微紅,伸手狠狠地點上少年的額頭,“煩人!”

薛敖不設防地被她戳倒,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急著起身,隻是撐著雙手笑得歡快。

“你為什麼不回家?”

“什麼?”,薛敖被問的一愣,他看著阿寧澄澈的圓眼,%e8%83%b8口發癢。

阿寧眼中水光閃爍,急急問道:“為什麼在這裡?為什麼這麼長時間杳無音信?為什麼受傷?”

地上胡亂鋪著的雜草紮的他手心搔痛,木材被烤的熟裂,順著焦糊的火堆處隱約傳來一絲血腥氣。

薛敖知道自己的傷勢被小姑娘察覺到了。

他撿起掉在地上的獸囊袋子,站起身看向快哭的小姑娘,有些手足無措,“我沒事了..阿寧,我...”

阿寧低下頭,伸手用力地抹了一下眼睛,又指了指他,賭氣道:“你給我。”

薛敖眼睛一亮,毫不猶豫的跳上塌,又不撒開手裡的東西,隻是一雙漆黑清潤的眼睛直勾勾盯著阿寧。

他見阿寧臉頰粉嫩,拿袋子碰了下小姑娘鼓起的腮幫,語氣輕快,“餓不餓?”

阿寧“哼”了一聲,又點了點頭。

薛敖正要下地拿肉乾,卻被阿寧一爪子按住。從他的角度看下來,小姑娘卷翹的睫毛煽動,唇色嫣紅。

“給我看看你的傷。”

“彆了吧”,薛敖不敢動,聲音壓低,“已經快好了。”

阿寧一肚子氣,眉頭蹙在一起,眸中映出少年俊俏的臉。

她不出聲,薛敖立馬攤開雙手,無奈道:“右肩。”

薛敖身量高,便是坐著也讓阿寧跪直了身體,出手去扒他的衣服。

少年穿著北蠻服飾,冬日裡又是大件小件的裹在一起,等阿寧終於扒拉出來他的右肩時,鼻尖上已是冒了一層汗,整個人也基本撲在了薛敖的懷裡。

薛敖雙手環著阿寧,頸側不經意間被一片溫軟觸摸,轉而又被燙的一抖。

他不顧自己衣不蔽體,抓著阿寧的肩膀將人扶起,隻見小姑娘大顆大顆的眼淚砸在衣衫上。

“你又騙我,這哪裡是快好了?”

其實是快好了,隻不過新肉長出時嚇人,在他白玉般的肩膀上格外突出,再加上阿寧關心則亂,所以才這般。

薛敖覺得肩上的肉忽然就癢了起來,他伸手抹了抹阿寧的眼角,見那雙眸子像是被雪潤過一般清亮,眼中裝滿自己的倒影,竟是出挑的嬌豔。

心中像是被蒲草撓了一下,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如此酥癢難耐,修長的手指忍不住偷偷撚了撚。

“沒事了,阿寧,我這真的已經好了...”

“你們在乾嘛?”

阿寧整個人埋在薛敖的懷中,聽見門簾口突然有人出現,嚇的一抽氣,險些嗆到。

薛敖霎時將阿寧按在%e8%83%b8`前,一隻手順著阿寧的背撫摸,一隻手握緊十三。

他回頭看向突然出現的人,驚覺這竟是昨夜在大王子帳中意圖不軌之人,渾身上下爆發出淩厲的殺意。

那少年扶著木板,臉色蒼白,見阿寧被衣衫不整的薛敖困在榻上,綠色的眼睛瞬間瞪大。

“姐姐你怎麼能跟臟東西在一起!”他嚷道:“你不是說他一夜禦五女嗎?!”

“...”

薛敖跳下塌將無力反抗的少年捆了個結實,又拿布條堵住他的嘴,這才回頭看向扭過頭的阿寧。

“我,五女?”薛敖氣笑了,“陸霽寧,我怎麼不知道我還乾過這個事?!”▃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小姑娘討好地笑了笑,她粉麵桃腮,生動的讓人愛憐。

見她整個人都縮回了大氅裡,薛敖歎了口氣,到底是放過了阿寧。

薛敖踢了踢地上的少年,見他憤憤地怒視自己,身體扭成一條長蟲,他嗤笑一聲,從懷裡掏出一顆紅色的藥丸。

“知道這是什麼嗎?”,他蹲在少年身前,語氣輕緩,“與你們北蠻的烏頭之毒齊名的生死符,蒼鷺山神醫的寶貝。”

薛敖扯下少年嘴裡的布條,在他大喊大叫之前將藥丸塞了進去,又利落的拍著人的下巴將藥送服了進去。

見少年嗆咳,他淡淡道:“服下此藥後一年內性命無虞,可若是你一年後沒有解藥,便會腐肉蝕骨,死無全屍。”

他話語說的平靜,那少年卻是滿眼淚水,哀哀地看著薛敖身後的阿寧。

阿寧看著他水洗過的綠色眼睛,隻覺得像是極好的天山翠,暗暗讚歎。

薛敖繼續道:“你幫我們掏出這北蠻大營,我自會予你解藥。”

“咳咳..”,少年囁喏著,不再看向阿寧。

“...成交。”

撮落外開始風擊雪嘯,有人聲順勢傳了過來,又被火堆上燒開的水聲壓過。

阿寧捧著碗熱乎乎的米湯小口喝著,眼睛飄向火堆前烤手的阿隼。

北蠻少年叫隼,據說是他母親給他留下的名字。

阿隼捕捉到阿寧的目光,他朝著阿寧的方向,露出一個無害的笑容。

“姐姐總是看我,可是喜歡我?”

阿寧身旁的薛敖瞪向他,嘴裡斥道:“放什麼屁!”

阿隼梗著脖子,小聲回嘴:“你是阿寧姐姐的男人嗎?憑什麼管我?”

阿寧聽他粗俗的話語微微皺眉,心下卻期待薛敖的答複。

“...我不是”

薛敖憋出一句,又聽阿隼追問:“那你喜歡姐姐嗎?有我這般喜歡嗎?”

“她用得著你喜歡?”,薛敖生來桀驁,又實在彆扭,他知道小姑娘在看著,卻嘴硬道:“小爺把阿寧當妹妹,當然喜歡!”

話音剛落,阿寧就猛地跪直上身,肩上的大氅順勢滑落。

小姑娘臉上是少見的怒氣,連嘴角都落了下來。

薛敖想給她披上大氅,卻見阿寧伸出又白又小的手,一下子拍到他光潔的額頭上。

清脆的巴掌聲回蕩在撮落裡,薛敖和阿隼都愣住了,看著阿寧像個發怒的小老虎般指著他。

“你再給我說一遍!”

第17章 草蝴蝶(1)

薛敖被打傻了,白皙的額頭上迅速的紅了一塊,他張張嘴,乾癟道:“我說...”

“你還敢說!”

阿寧雙頰生紅,胡亂抓起掉落的大氅披在肩上,兩步跨到地上,頂著一頭亂蓬蓬的長發在火堆前蹲下,連同薛敖給熬的米湯也不管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