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頃,靜公子眼神一轉,看到阿寧指甲上的異常,猛地扼住她的咽喉,沉聲問道:“你?做了什麼?!”
阿寧心下一冷,佯裝不知,哀哀問著?他在?說什麼。
“你?的手?指,為何會這般?”
阿寧仰起頭,故意把形狀優美的下巴抬起,好叫那人看個清楚,“我?、我?手?腕被麻繩捆的痛癢..想把它解開?。”
靜公子看向?阿寧的手?腕,發現粗長的麻繩上被摳的起絮,他鬆開?手?,轉而摸了摸阿寧送到眼前的下頜。
“來人”,木門?被推開?,他沉聲吩咐,“現下就啟程,不必再?等。”
“陸姑娘做了什麼,在?下不想追究,但?貓兒不乖,就換個地方養吧。”
不知何時,車外?已經下起了雨,雨水下墜,又被風吹進車簾內,打在?阿寧的臉上,冰涼入骨。
他們在?帶著?她逃跑。
阿寧縮在?角落裡,暗自摸索著?車廂內的物件。那位靜公子並未同他們一起,隻叫一個女人看住了阿寧,不與其他人放在?一處。
她上車之前叫那送飯的婦人鬆了繩子,給了她自己身上的全部家當,好讓她遠遠逃走。
阿寧確定了車廂內無人後,磨得左右手?血痕遍布才解開?這麻繩,她活動了下僵疼的手?腕,扯下眼上的布巾。長久遮掩下,她緩了好一會才適應過來。
夜闌月淡,不見天日?。
果?然是在?夜行,這樣大的雨天,便?是再?多的車轍也會被雨水衝刷的杳無痕跡。
車前的兩人在?小聲交談。
“就這麼放她一個人在?裡麵行嗎?”
“怕什麼?”,女人嗤笑了一聲,“被嬌養大的貨貓兒,能興起什麼風浪,也就老三會被個姑娘紮傷脖子。”
兩人笑著?罵了幾句,聲音逐漸變小,阿寧隻能聽見淅淅瀝瀝的雨聲。
馬蹄踏在?水坑裡,載著?人悠悠的朝前跑,阿寧偷偷掀開?簾縫,見外?麵傾盆大雨分不清身在?何處,心下一涼,又陡然意識到,雨聲如此之大,更易於她跳車。
一念之間馬車驟停,將?阿寧甩到車廂壁上,她伸手?一抓,摸到個渾圓的硬東西。
“閣下何人?”
聲音順著?雨聲傳進來,阿寧聽到一個清冽低沉的聲音,“區區不才,一個進城的劍客罷了。”
劍客又問:“敢問二位,如此乘雨夜奔,又是為何?”
阿寧驀然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卻深知此時正是逃跑的好時機,她忍痛掀開?車簾,朝著?外?麵月光被遮掩的地方跳了下去。
響雷乍起,掩飾住她摔落的聲音,隻有前方馬匹躁動地來回踩在?水中。
阿寧滾爬起身,顧不上身上摔的生疼,心中慶幸這劍客和驚雷的出現。
又一道雷聲響起後,兩人覺得不耐煩,怒斥那位劍客速速離開?,劍客倒也沒有多加攔阻,駕馬側身避讓,看著?馬車搖搖晃晃的駛走,眸色變沉。
阿寧跑到了樹林裡麵,她身上被澆的濕透,又看不清腳下,隻能摸索著?往前逃。
他們很快就會發現自己已經不見,她必須再?快一點,剛才借著?猶如巨蟒的閃電,她看清這裡應該是某處官道,又想起薛敖曾與她說過,略賣線最終都去了澤州。
陸家商隊的線路阿寧再?熟悉不過,既然是通往澤州的官道,她記得這裡是有一處驛站的。
雲層上的雷像是在?耳邊炸開?,阿寧顧不上劇烈跳動的心口,隻深一腳淺一腳地朝前奔命。
阿寧衣物狼狽不堪,她眼眶紅了一圈,踉蹌著?被樹枝絆倒,磕破了手?心。
不能停,要跑...
大雨傾蓋在?樹葉上,又順著?葉脈滴到阿寧的臉上,她忽然聽到,身後折枝被踩碎的聲音。
阿寧臉色驟然慘白。
“好臟的貓,真可憐。”
他們發現了。
阿寧趴在?地上,僵直著?身體不敢動彈,手?指緊緊抓著?地上的泥土。
女人低下`身抓住阿寧的肩頭,正感歎她身體單薄的時候,卻見那弱貓一般的姑娘將?什麼東西狠狠砸在?她顳顬之上。
“咣”——她眼前一紅,倒地之前看清了跌落在?地上的玩意。
一隻形狀可愛的香爐。
“老五!”
剩下那人目眥欲裂,急急跑了過來,探清女人幾近沒有的鼻息後,死死盯著?渾身顫唞的阿寧。
他揚起匕首,雙目赤紅地朝著?阿寧紮了過去!
遽然劍聲嗡鳴,便?是上空的雷聲也蓋不過這清越的呼嘯。
黑衣肅立,玄劍如鬥,適才那位劍客提著?劍站在?阿寧身前。
阿寧眨了眨眼,是沈要歧。
“你?是...”,剩下那人捂著?震痛的手?臂,看清楚沈要歧手?中巨大的純鈞劍,臉色大變,“你?是腰下劍!”
他往後退了兩步,恨恨道:“勸你?不要多管閒事,我?們...”
白光一閃,劍氣波動,滔絕吞雲。
那人張大嘴巴倒在?地上,脖頸湧出來的血混在?雨水裡,轉眼又被衝刷的一乾二淨。
沈要歧漠然道:“閣下死於多嘴多舌。”
他回身往下看去,瞳孔兀地變大,驚道:“陸姑娘!”
...
如雪是上京往澤州處驛站驛長的獨女,生的清秀嬌美,又家世尚可,是附近鄉裡小夥子們最想娶的姑娘。
她眼光高,看不上來求親的人,隻想找一個如意郎君安度一生。
她爹要她說的詳細些,如雪掰著?手?指頭數道:“相貌堂堂,武功蓋世,性子明朗,守節自重?。”
老驛長笑罵:“你?這怕不是要找個皇子。”
如雪撇了撇嘴,從驛站鼓樓往外?走,嘴裡嘟囔著?,說我?一定要找個蓋世英雄給你?看看。
或許是老天聽到她的決心,如雪捂著?被撞疼的額頭抬起頭時,驀然失語。
劍眉星目,明亮張揚,一身銀袍在?日?光下濯儘所有的陰霾,隻剩澄澈與意氣。
如雪想揪住她爹,誰說必須得是皇子,他就可以。
少年看了她一眼,抬腳走入,不一會就見她爹畢恭畢敬地將?人迎進了最好的左廂房,還鄭重?地告誡她不可招惹這位大人。
如雪嘴上乖巧答應著?,心裡卻活絡起來。
少女心思總是叫人難以捉摸的,便?是驛長也沒有料到,自己素來乖巧的女兒竟會半夜偷偷摸進薛敖的房間。
其實如雪沒有彆的打算,隻是薛敖晝伏夜出,她找不到人,就親手?準備了些糕點在?他房間裡等著?他。但?薛敖是什麼人,這些年來能讓他另眼相待的也就是那個陪他長大的小姑娘,旁的他怕是看都懶得看。
薛敖把人扔了出來,如雪垂頭喪氣地被驛長攆回家閉門?思過。
薛敖第二日?又是一大早便?出了門?,臨走前將?左廂房的鑰匙放到了驛長的桌子上,說他晚些時候回來再?拿,驛長自然滿口答應。
已經過了三日?,究竟在?哪?
薛敖眼睛熬的遍布血絲,攥緊十三在?官道上兜巡,他並不知道,在?他剛離開?不過一炷香的時辰,一男一女進了驛站。
見二人如此狼狽,驛長心生疑惑,卻又見沈要歧腰間彆著?長劍,手?上拿著?皇室的令牌。
驛長哆嗦著?手?將?一串鑰匙遞到沈要歧手?中,餘光瞥了一眼被他攬著?的阿寧,暗驚這姑娘竟生的如此殊色,又被沈要歧冷冷看了一眼,低下頭告訴二人往哪裡走。
沈要歧感受到阿寧渾身發燙,心道不妙。阿寧身子弱他在?遼東時便?知道,昨夜被大雨澆透,隻怕此時正在?發熱,他暗道一聲失禮,將?人攔腰抱起。
阿寧燒的有些糊塗,嚶嚀著?什麼沈要歧聽不清,他急著?去找大夫,可這附近哪裡有醫館。
他捅了捅驛長指的房門?,未果?,轉頭將?鑰匙插向?隔壁房門?,見門?被打開?,嘟囔了句“奇怪”又抱著?阿寧匆匆而入。
“陸姑娘,你?等我?一下,我?這就去找大夫”,沈要歧將?棉被蓋在?阿寧身上,急道:“你?不要怕,我?在?此處設了機關,不會有人過來的。”!思!兔!網!
阿寧覺得眼前發黑,身上一陣冷一陣熱,鼻翼間都是被子被陽光曬過的氣息。
竟是少有的安心。
阿寧“哎”了一聲,迷迷糊糊中又睡了過去,恍然間好像看到了那隻許久未見的大雪獒。
大狗%e8%88%94了%e8%88%94阿寧的臉,阿寧不耐煩的翻過來身,將?燒的微紅的臉埋在?被褥裡。
“煩人。”
薛敖一進驛站就沒找到驛長,想起鑰匙還在?他那裡就坐在?門?口的長廊上等著?。他皺著?眉,眸中的戾氣要將?整個人都燃了起來。
他找到一台空馬車和樹林中喪命的一男一女,渾身發顫地搜遍周邊,發現沒有阿寧後也不知是失望還是鬆了一口氣。
如果?再?找不到阿寧,他就不能在?這裡等著?攔人,需得跑去澤州才好...
思索間,屋內傳來女人的嚶嚀聲,薛敖臉色一變,怒火從腳底燒到頭頂。
那驛長的女兒竟還敢再?來?!
薛敖一腳踹開?房門?,果?不其然,塌上鼓起一個小包。薛敖幾步邁過去,卻不知絆到什麼東西,頭頂驟然射過來幾隻短箭。
薛敖當機立斷的跳上床,見那箭羽齊刷刷地倒在?地上,按住被褥下露出來的腦袋。
他惡狠狠道:“你?找死。”
阿寧隻覺得那大雪獒頗為惱人,一會%e8%88%94她,一會又坐在?她身上。
薛敖見人在?手?底下掙紮,但?是沒有什麼用,少頃身下傳來一聲小小的嗚咽聲。
薛敖如遭電擊。
阿寧哭了起來,被褥間的青梨子香攪亂了薛敖,他喉嚨像是被這香氣哽住一般,低垂的長睫掩住眼底聲色。
小姑娘喘著?氣,撒嬌般呢喃:“好沉呀。”
第38章 喜歡
昨夜下過雨, 潮濕的風順著窗欞吹了進來,混著一點春泥青草的味道,瘙癢了薛敖的鼻尖。
他沒敢再動?作, 過了幾息才不敢置信地張口。
“阿寧?”
阿寧燒的迷迷糊糊, 嘴裡?還在哭嚷著:“彆壓我、彆壓我。”
薛敖連忙撐起上身, 見小姑娘費力地轉過頭, 露出?一張哭的濕漉漉的臉。
像是被蹂在手中的海棠。
水光瀲灩。
阿寧恍惚間見到一片銀光,以為是薛敖將那頭大雪獒攆走了。她雙手掩在衣袖下,隻露出?小巧的手指抓著枕頭, 粉潤的指尖曲起招架不住的弧度。想要朝人笑一笑,便揚起勾心動?魄的眼尾。
“薛子易真厲害”, 她眼尾紅潤, 乖順的要命, “最喜歡你。”
窗子遽然被吹開?,連著床幔也受到波及,輕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