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蔡說完,帶著言澤去拔河, 然而賽事正激烈時, 有學生跑來叫:“七班班主任, 校長找,你們班男生跟外校學生在男廁所打起來了……”
這一屆運動會是一中建校史上第一個沒有結束儀式的運動會, 原因很簡單, 現任教育局局長家的兒子, 被一群體校和社會無業人士堵在廁所裡打了。
周六的家長會,七班也沒有照常開。
老蔡和教導主任帶著東西去醫院看望, 梅檢媽情緒還算穩定,三分鐘表示感謝, 三分鐘表達對老蔡工作失職的不滿, 三十分鐘表達對那群不務正業的體校學生的強烈譴責!
言澤也找去了,他聽說梅檢住院,又聽學生說梅檢這次受傷嚴重, 連忙來探望,結果進了門,發現梅檢也就磕破了皮。
“……你這算哪門子嚴重?”
梅檢啃著蘋果,問他:“小雪呢?”
“你家。”言澤說,“她這周沒去我那裡……沒心情。你又不跟人說你傷得如何,她現在愧疚死了。”
梅檢說:“不關她事。”
言澤:“她聽許璐說那群體校生要找我麻煩,但她見我一直也沒出去,就隻跟老蔡說了聲,老蔡估計也沒當回事,就提醒我規矩點來著……誰能想這群臭小子還搞連坐製。”
梅檢說:“我不擅長跟這群人對話,他們不會思考,就會使用暴力。”
言澤反坐凳子,問道:“看你這樣子,沒吃虧,往嚴重了說,是你媽的意思吧?”
“我覺得這樣也行。”梅檢嘴角一勾,說道,“往嚴重了說,他們才能重視體校的這個問題。體校再發展下去,估計就是混混集中營。我爸這次挺生氣的,最輕也是開除學籍,教育局那邊也該找人好好給那群小傻子上課了。”
言澤笑道:“我知道你想說的是小傻逼,不用這麼文明。咋樣?挨了幾下?”
“我揍回去了。”梅檢說。
“吹吧你就。”言澤說,“你這沒經驗的,就是被按著腦袋揍的,你放心,我不會跟汀雪說你有多狼狽……”
“你彆提。”梅檢正經道,“她很怕暴力……她爸每次找上門來,她整個人都是僵的。”
梅檢做了個動作,手放在%e8%83%b8`前:“就像這樣,她肢體是僵硬的。你有跟她吵過架嗎?”
“沒。”言澤說,“老子都是哄的。我爸媽沒教過我跟女孩子吵架。”
“切。”梅檢也學會這種語氣了,他道,“我就跟她吵過一次,因為刷碗的事……小事,但她當時突然歇斯底裡的,僵在那裡一邊哭一邊跟我吵。後來吵完,她跟我說她害怕……連帶衝突都害怕,說她根本不知道怎麼辦,隻會這麼發泄……所以你彆說了,她聽見打架兩個字都會刺兒。”
言澤沉默了好半晌,忽然說:“特奇怪,這話被你說出來,我覺得特奇怪……”
“所以我才說,她不會看上你這個打架出名的校園一霸。”梅檢道,“你有幸跟她到談婚論嫁那個階段,那是因為她那時候沒見過你打架,看見的就是成年後人模狗樣的你,賣大暖男人設……”
言澤受不了了,決定告辭:“吃你的蘋果去!”
梅檢住在乾部病房,言澤撇了撇嘴,走出病房,梅檢媽還在走廊訓話,把老蔡訓的跟個兒子似的,一臉內疚,不停說:“是我班主任工作沒做好……”
言澤在電梯口等老蔡。
過了一會兒,老蔡顛顛跑來。
言澤:“老班也不容易啊。”
老蔡氣道:“千算萬算,沒想到那群外校生這麼膽大包天!”
言澤感慨:“班主任工作不好做,您看這倆月,咱班出了多少岔子。”
老蔡氣鬱在%e8%83%b8口:“啊!這不還是你們嘛!你們說說要是你們那心思都用在學習上,能這麼多事嗎?跟你說,老師也不容易,三百六十行,哪行都不好過。尤其是老師,上輩子刨人祖墳,這輩子當人民教師……”
言澤:“那不至於,老師還是很受尊敬的。”
老蔡擺擺手,推著他上了電梯。
“不等地中海?”
“禮貌點!”老蔡板著臉道,“彆以為學習進步了就能跟我們開玩笑,我知道你們私下裡管我叫什麼,你要讓我聽到,我就記你過!”
言澤哈哈笑了起來,笑完,歎了口氣。
老蔡:“你們有什麼好歎氣的?我們才歎氣,你看你們,出點什麼事,耽誤了學習進度不說,還得讓學校上下忙活,老師真不好當啊,什麼都得罪不起,累的半死,連個節假日都過不好,周六還要跑醫院。”
言澤忽然想起,有次劇組殺青後,他媽來了個電話,問他要不要組織捐款,說一中有一個老師抑鬱症自殺了,之前還有個老師得病去世,一中老師集體罷課,反映一中的領導層跟一個醫療機構有經濟交易,一中老師們每年的體檢都是那個醫療機構組織,結果那個醫療組織非常水,十分不負責。
言澤問:“老班,學校給你們組織體檢嗎?做做心理疏導什麼的。”
“有。”老蔡伸出三根指頭,說,“我血壓一年比一年高,我今年才三十四!可怕吧?!”
言澤說:“是三甲醫院嗎?”
老蔡說:“你乾嗎?你家是有什麼業務想跟學校開展?那你跟我說沒用,你得去找管理層。”
言澤:“我就問問。”
下了電梯,老蔡要給他掏錢讓他打的回家,言澤推辭:“你自己拿著,跟我不用客氣,我零花錢多。”
老蔡豔羨又感慨,拿錢拍他肩膀:“你就顯擺吧!”
言澤:“我真的,以後班裡有什麼活動,班費我出。”
老蔡:“唉,你們這些小崽子不懂家長賺錢的辛苦。誒,我發現這點啊,女生普遍比你們男生們強……”
他絮叨著,言澤的目光卻飄到了慢慢走來的謝汀雪身上。
她拎著一兜吃的,打眼一瞧就是謝媽做的。
言澤跑了過去,問她:“阿姨讓你來看梅檢?”
謝汀雪神色恍惚,猛地被攔住,嚇了一跳,回過神,她點了點頭。
她不開心。
言澤說:“沒事,梅檢屁事沒有。”
謝汀雪癟癟嘴,看見班主任在,乖乖過去叫了聲老師。
言澤:“那我陪你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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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時間能倒退,言澤發誓,自己絕不會說出這句話。
謝汀雪進了病房後,情緒一直很低落,她坐在床邊,小聲哽咽著,梅檢掰著頭上的紗布輕聲說:“你看我沒事,這是我自己磕到的,你彆哭了。”
謝汀雪抬起頭,紅著眼流著淚惡狠狠說:“我才沒哭!”
梅檢就笑,然後揉她的腦袋:“真不可愛。”
言澤半張著嘴,愣了一會兒,起身走了。
他兩耳充血,搖搖晃晃跌跌撞撞恍恍惚惚回了家,渾身就像浸在了涼水中。
明明隻是很普通的對話,但不知為何,真的讓他看見了梅檢和謝汀雪之間的互動,那種似家人的親密感,讓他悲傷的透不過氣來。
言澤媽追著問他怎麼了,言澤晃晃悠悠上樓,癱在床上,直愣愣睜著兩隻眼睛,呆呆望著天花板。
那種……家人的感覺,他還從沒在謝汀雪身上體會過。
真的是初戀無法擊敗嗎?他那麼用力去表達喜歡,去慢慢接近她的喜好,可真的清醒時,卻發現謝汀雪最關心的還是梅檢。
他受傷時,滿頭都是鮮血時,謝汀雪並沒有心疼到流淚。梅檢就磕破個皮,她就那麼傷心。
言澤渾身發冷,縮在床上,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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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澤發燒了。
周日的學習計劃取消。
當然,原本因為梅檢的意外受傷,這周也沒組織學習,但言澤媽媽還是儘職儘責通知到了每一個人:“言澤生病了,這周就不去了,你們要想學,就找阿姨來拿鑰匙和通行證。”
言澤感覺自己就像被人架在火堆上烤,烤的天地模糊,他也是混沌的,似是被人泡在水裡又撈出來烤乾,再扔進水裡,如此反複。
混沌中,房門打開。
光透了進來。
言澤費力睜開眼,謝汀雪蹲在他床前,抱著書包,睜著大眼睛,怯怯又滿是關心地看著他。
言澤手伸過去:“你是真的嗎?”
謝汀雪往後避了避,打開了他的手。
言澤無力笑了起來:“……看來是真的。”
他笑著笑著,忽然拉著謝汀雪的手嗚嗚哭了起來。の思の兔の文の檔の共の享の與の線の上の閱の讀の
“全都是徒勞的……你根本就不會喜歡我。”
謝汀雪露出了一個複雜的,有點嫌棄的表情。
“打不過初戀的……”言澤越說越委屈,淚水蜿蜒下來,濕了枕頭。
謝汀雪手足無措,慌亂中掏出一片皺巴巴的紙巾遞給他。
“你彆哭好嗎?”
言澤拿起來擦了鼻涕,坐起身來,似乎正常了點,問她:“你怎麼來了?你不是在醫院陪梅檢嗎?”
“我乾嘛要陪他?你怎麼說話呢!”謝汀雪氣道,“你是什麼意思!你就是說我對他有意思是不是!你們思想怎麼都這麼齷齪!”
言澤嘿嘿笑了起來,聲線發癡,然後皺著眉嫌棄:“這紙好皺。”
謝汀雪要被他煩死了:“給你你就擦!”
言澤軟綿綿應道:“誒。”
他小心又仔細地擦了眼淚,又問:“那你來我家,是來看我嗎?”
“不看你我看誰?”
“你為什麼來?”
“阿姨說你生病了。”謝汀雪說,“梅檢比你輕多了,也沒縫針,但都住院了。你那腦袋是被酒瓶砸的,雖然平時活蹦亂跳,但萬一跑完五千米複發了呢?”
“你擔心我。”
謝汀雪直翻白眼,她從書包裡掏出一遝試卷。
言澤:“拿走,我不學,我頭暈。”
謝汀雪:“不學你上學乾什麼?混日子嗎?!”
言澤委屈巴巴道:“你彆凶我。”
謝汀雪齜牙咧嘴看著他,半晌憋出一句:“嬌氣包。”
言澤耷拉著肩膀,說:“我很傷心,我是不是永遠比不過你那個初戀了。”
謝汀雪狠狠一怔,紅著臉說:“就你們還想跟我初戀比?”
她豎起一根指頭,撇嘴道:“半根頭發都比不上!”
言澤直覺不對。
梅檢在謝汀雪心裡不是這個地位,至少現在不是。
難道她還有彆的初戀?自己有彆的競爭對手?
言澤頭也不昏了,眼也不花了,追問道:“你初戀誰?”
謝汀雪憋了好久,憋出來一句:“青葙子……要你管!!”
言澤狠狠怔了證,一拍大腿興奮到蹦起:“啊!青葙子?《仙者道》裡的那個!!”
“你也看過?”謝汀雪有些不好意思,仿佛被人逮到她看閒書。
言澤心想,我不僅看過,我還演過,我演的還就是你這個初戀——青葙子!
四舍五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