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不該的事情，亦或者說是天道不允許的事情。

天道不允許沈霜霜活著，可是他千方百計複活了她。天道不允許他有情，可是他還是違背了，甚至不惜付出自己的性命。

就算是到了現在，天道還想著抹殺沈霜霜，陪葬的是整個蓬萊，沈霜霜這輩子最在乎的蓬萊仙島。

但是天道怎麼會想到，他都已經為沈霜霜做到這一地步了，連性命都可以不要，又怎麼會在乎這一場天劫？

就算是逆天改命又怎樣，若是他下定了決心，天道也擋不住他。

興許是他的意念過於強大，天邊的雷電蓄勢良久，最終朝著他直直劈下。比三人環抱還要粗實的雷電落下，幾乎要將慕亦珩的身體劈碎。

慕亦珩咬破了嘴唇，無論如何也沒有溢出半分痛呼。他把所有身體上承受的痛苦咬碎，全部咽入了嗓間。

而這整個過程中，支撐他的隻有沈霜霜。

師尊，太傅，帝師，霜霜……

若是能活下去，這一輩子隻她一人，足矣……

“慕亦珩——”

就好似一聲幻聽，慕亦珩驚訝回首，一雙眸子裡滿是詫異。

不是幻想。

沈霜霜提著觀月，一襲白衣被瓢潑大雨淋濕，三千青絲淩亂地披在身後。她似乎在哭，眼圈都紅透了，望著他的眼中滿是悲哀。

“慕亦珩……”這一聲呼喚的聲音低沉了不少，就好像狼狽的沈霜霜已經失去了全部力氣，全品本能地呼喊出聲。

“天道……”沈霜霜咬緊了發酸的牙關，抽出觀月。

她縱身來到東海之上，看著一望無垠的東海海麵，發狠地將早已凝聚起劍氣的觀月刺入海麵的殘破冰麵中。

磅礴的劍氣從她的劍尖溢出，儘數沒入海水中。

下一刻，海麵便以極快地速度開始凝結成冰。冰麵厚重，任是再大的浪濤也無法摧毀，黑色的黃泉水也全部凍結。

冰霜靈力快速擴散，整個東海之上都開始泛著寒氣。

被這靈力感染，觀月不斷激動地震顫，方圓百裡內靈獸的哀嚎聲全部被肅清，取而代之是鳳凰的哀鳴。

她沒有用陣法，憑靠的是她的劍氣。

“霜霜……”葉花輕捂著腹部的傷口，口中呢喃出聲。

就連竹英的眼淚也止住了，她看著似乎失去自控能力的沈霜霜，腦海中浮現出百年前的場景，渾身都在發冷。

“小師妹……”言無衣襟上的血跡被雨水衝淡成了淡紅色，麵上也滿是震驚。

他從未見過如此磅礴的靈力，幾乎要將整片東海的上空全部填滿。狂風慢慢平息，雨水也被凍結成了冰塊，沒入海中。

蓬萊島下沉的趨勢被止住，沈霜霜一人力挽狂瀾。

但是劫雷並未停止，慕亦珩根本逃不開天道的眼睛。

沈霜霜不知道自己使出了多少劍氣和靈力，隻能感受到自己原本就體力不支的身體被快速榨取，劍氣和靈力如果洪水一般傾瀉而出。

“啊——”沈霜霜終於忍不住呼喊出聲。

鳳鳴嘹亮，如同涅槃。

她從寒冰中抽出觀月，一眼望去滿是白色的堅冰。海嘯停止，她如同從地獄中走出來的惡鬼，提劍慢慢踩上冰麵。

沈霜霜也知道，這一次海難是天道的警告，就連終日不絕於耳的靈獸哭喊也是一種懲罰，折磨得她心力交瘁。

可是她不明白，該被抹殺掉的分明是她，為何卻是慕亦珩在承受這一切。

劫雷轟鳴，海怪撕咬，浪濤擋道，這般懲罰之下焉能活命？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掙脫了身體對神魂的束縛，隻記得當時的她一心想著要去救慕亦珩，她不想兩人曆經磨難，最後還落得傷人斷腸的結果。

第91章 、正文完結

“轟隆——”

“轟隆——”

顯然是察覺到了沈霜霜的存在, 劫雷降落的間隙時間愈來愈短，但始終都是朝著慕亦珩一人落下。

道道劫雷落下，把冰麵都劈得稀爛, 大塊大塊的寒冰炸開, 在下層冰麵上堆疊，一時間地動山搖。

看著不斷劈下的劫雷，不知為何沈霜霜心中突然浮現出一道聲音，告訴她雷劫才剛剛開始。自此之後, 九道劫雷，若是能撐過去，便可脫胎換骨。

沈霜霜心中一震, 慌忙朝慕亦珩看去, 隻見對方也朝她看來，麵上露出一絲苦笑, 顯然也聽見了。

現在兩人一個遍體鱗傷, 一個靈力透支, 都早已是強弓末弩，若是旁人早就油儘燈枯爆體而亡。

但是這是唯一的出路了。

沈霜霜心口處泛著疼痛，不管不顧上前一把摟住慕亦珩, 對方口中溢出一聲喟歎, 反手用左臂護住她。

看著慕亦珩早已失去知覺的右臂, 沈霜霜心痛得無以複加, 她哭道：“為何又受傷了……”

短短數年, 慕亦珩已經為她受了無數次傷。

縱使身上萬般傷痕和疼痛, 可慕亦珩此刻心中早已滿足, 他垂首在沈霜霜的額上落下一%e5%90%bb, 輕聲道：“若是師尊願意, 弟子一隻手也可以護著您。”

沈霜霜抬手用手指輕輕觸碰到慕亦珩的傷口，感受到冰涼溫度後，聲音哽咽了：“我來受著劫雷。”

她話音未落，一道巨大的劫雷落下。

慕亦珩將她護在懷中，劫雷的七成力量都由他承受住了。

這劫雷與先前的雷電大不相同，其間隱隱泛著紫色，雷霆之力成倍增長，幾乎一絲都可以取人性命。

“你……”沈霜霜慕亦珩，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可慕亦珩似是下定了決心，他一手緊緊按住沈霜霜，讓她難以動彈。原本沈霜霜就已經體力不支，此刻更是無力抵抗。

“師尊不必擔心，”慕亦珩輕聲笑道，“您曾說讓弟子取用您的靈骨，可弟子沒聽。”

這一點，其實沈霜霜早已知曉。慕亦珩不但沒有取用她的靈骨，甚至趁著她神魂離體之際，把她第一截靈骨也修補完全。

這也是方才她能夠使出那麼多靈力的原因。

“你做了什麼？”沈霜霜的眼淚無聲流淌。

“弟子把劍骨儘數給了您，自己用了龍陵中的神龍脊骨。”慕亦珩想讓自己的聲音儘量放鬆，可僵硬的聲線還是表示了他的痛苦。

就在沈霜霜失神之際，慕亦珩輕聲道：“師尊，神說上輩子辜負有心人，這輩子右手才會長痣。”

他垂眸看向沈霜霜的右手，聲音微微哽咽。下一刻，沈霜霜便抬手捉住了他的左手，與他十指相扣。

兩顆長在對應位置的小痣貼合，沈霜霜眼淚決堤。

“您也說了上輩子於弟子有薄，那之前弟子的夙願，能不能應了？”他想用上輩子的事情束縛他，這興許是他最後的籌碼。

沈霜霜淚眼婆娑地看著他，啞聲道：“若你我此次能活著，這輩子、下輩子、生生世世，我都賠給你……”

“好……”慕亦珩矮下`身摟住沈霜霜，眼淚自眼角滑落。

若真如此，死亦何苦？

天道無情，雷劫無眼。

“轟——”第二道劫雷應聲劈下。

接著便是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

每一道劫雷都比前一道的破壞力更強，劈在兩人身上也毫不留情。

沈霜霜一直被護在慕亦珩懷中，耳邊充斥著慕亦珩粗重的呼吸聲和心跳聲，隱隱還有控製不住的痛哼。

隨著劫雷落下，呼吸聲和心跳聲都變得緩慢而微弱。

最後，慕亦珩終於撐不住抱著沈霜霜跪倒在地，可他始終把沈霜霜護得很好。沈霜霜的眼淚浸濕了他的衣襟，視線都被眼淚模糊。↓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第九道劫雷遲遲不落下，沈霜霜覺察到摟著她後腰處的手臂力道放鬆，她的心也開始泛上冷意。

感受到慕亦珩的心口滾燙，她抬手觸碰到了他心口處的異物，隨後終於哭喊出聲：“慕亦珩，你的逆鱗，你的逆鱗……”

她能觸摸到，慕亦珩的逆鱗已經脫落了。

龍之逆鱗是龍族的命門，逆鱗脫落是生命儘頭的征兆。

沈霜霜開始崩潰大哭，她按住慕亦珩的心口處，就好像這樣就可以阻止逆鱗脫離，讓慕亦珩的心臟重新變得鮮活。

可慕亦珩自始至終都沒有再給予她回應，原本護在她身後的手臂也倏地垂落。

心跳聲和呼吸聲漸止，沈霜霜仰首哭喊：“慕亦珩——”

與此同時，最後一道劫雷蓄勢最久的劫雷落下。

就連最後一道劫雷，也由慕亦珩儘數承擔。

沈霜霜摟著慕亦珩的肩背，感受到懷中的冰冷，哭得撕心裂肺。

九道劫雷悉數落下，烏雲散去，一直被隱藏在後麵的太陽露出，陽光透過稀薄的雲層灑下，把雪白的冰麵照射地金光閃閃。

黃泉水從海水中分離而出，隨著海怪的屍身一道下沉，海平麵下降，原本被海水淹沒的蓬萊陸地出露。

雲中仙弟子死傷一片，還能站立行走的屈指可數。

葉花輕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看著那一抹纖細的背影，還沾著血跡的蒼白麵頰上也染上哀痛。她走上前，輕聲喚道：“霜霜……”

“花輕……”沈霜霜擠出最後一絲理智抬頭看她，眼中滿是淚水，“花輕，我……”

在這一刻，沈霜霜突然覺得自己好可悲。她兩輩子分明從未作惡，可身邊的人卻接二連三地離開她。

她摟著慕亦珩的雙手早已發麻酸痛，可是她不敢放開。她好害怕眼前都一切都是幻覺，怕自己一鬆手慕亦珩就回從自己的懷中消失。

她或許也在期待眼前都是幻覺，其實慕亦珩的心臟還在跳動著，呼吸也清淺平穩，他隻是睡著了。

可就在下一刻，她觸碰到了慕亦珩的逆鱗，一片月牙狀的金色龍鱗。她看著掌心裡的龍鱗，渾身都在顫唞。

“花輕……我沒有徒弟了……”光是這一句話，就好似用掉了她所有的力氣。

聽此，葉花輕靜默了。

就算是沈霜霜，也從未覺得自己脆弱。可是就在這一刻，她覺得好絕望，就因為她不是此間之人，天道就容不下她。

她抬眼看了看不遠處的蓬萊島，鮮血淋漓，冰麵上也被染成血紅色。弟子們昏迷了九成，醒著的也幾乎支撐不住。

竹英守著雲柏，眼中也淚水盈盈。

秋水和長天安靜地躺在旁側，此刻已經失去了意識。就連觀月也是，原本有著用不完的力氣，也無力地落在一邊。

微風吹動，拂過沈霜霜的麵頰，就好似在給她擦淚。

沈霜霜眼中微訝，抬首看向不遠處，目光所及之處浮動著點點金光，此刻正在微微閃爍。她啞了聲音，試探著喚道：“師尊？”

金光微微一閃，隨即縈繞在她身邊。

恍然間，沈霜霜似乎感受到了前宗主的氣息，如同春日暖陽，她感到一陣溫和。

就在沈霜霜哭泣不止的時候，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