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頁(1 / 1)

也會不安吧。”

陳秋桂還是搖了搖頭,堅持她是睡著了,要等她醒來。

如果要走就帶她一起走。

殯儀館沒辦法,隻好把陳秋桂稍上了,她們在殯儀館靈車的車廂上。

也就是這一次,陳秋桂徹徹底底的看清了沈念死亡後的模樣,死亡後的沈念被冰棺裝著放在後車廂上。

從頭到腳,她沒一個地方不熟悉,她小的時候給她紮過頭發,看她從哇哇哇哇叫媽媽。

長大了後她就開始不聽話了,會和她頂嘴,學習也不好,學了三年,也沒考上個大學。

畢業後她安排沈念去醫院工作,一切都給她安排好了,他想不通,她為什麼還會怨她,和她吵架

吵的那樣凶,兩個人麵紅耳赤,誰也不肯低下頭去道歉。

然後,現在,她躺在透明的冰棺裡,栩栩如生,一切仿佛還是上次她見到的樣子。

陳秋桂抬起頭,發現不知何時眼淚已經流了滿臉,正一滴一滴的砸在她的冰棺上。

在冰棺上暈出朵朵水漬,陳秋桂無聲的流淚著,眼淚越流越多,越流越多,直到氤氳了眼前的視線,模糊了界限。

終於,她忍不住低下頭去抱著冰棺,就像抱著年幼時的沈念那樣輕撫著她,啞著聲音道:“念念,媽媽錯了。”

“…原諒媽媽,好不好?”

然而那句話,沈念再也沒有機會聽到了。

第36章

陳秋桂一直以為她自己足夠堅強,一直足夠理智。

可當沈念被推進火化爐的那一刻,她還是忍不住崩潰了。

怎麼能不崩潰呢?

那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啊,含辛茹苦的撫養二十幾年長成這個樣子,最後卻是連說都不說一聲就離開了她。

她甚至連她的最後一麵也沒見到,陳秋桂開始發狂,就像在醫院時候的那樣。

死命拉著沈念推進火化爐裡的車,不讓她被送進裡麵。

大姨,小舅,大舅都來了,都來勸。

“姐,你就讓念念安心的走吧。”

“我知道你舍不得她,我們也舍不得。”

“可是都到這一步了,你就不要再鬨了好不好?”

陳秋桂眼裡積蓄著淚水,拚命地搖頭。

這些人,這些人怎麼會懂沈念在她心中的地位。

她看她比視作生命還重要,陳秋桂無法想象失去沈念之後的世界會是怎麼樣。

她這一生前半輩子懵懵懂懂的活過來,經曆了一段失敗的婚姻。

到後來,支撐她走下去的全是女兒沈念,她們相依為命,她們互相救贖。

陳秋桂一直苦苦支撐著,就是因為沈念還在,而如果她不在了。

那她賺的這些錢,又給誰花呢?房子又給誰住呢?

縱使陳秋桂百般不願意,親戚們一個又一個過來勸她,沈念最後還是被推進了火化爐。

衝天的黑煙湧上雲霄,還伴隨著物體在裡麵變形的聲音。

一切顯的那樣淒惶與無助,陳秋桂看著飄到天上的黑煙想到,那是沈念啊,她的念念最怕疼了。

她該有多疼啊?

幾個小時後,陳秋桂得到一盒沈念的骨灰。

那個時候她早已經滿臉麻木,心如死灰了。

她好像不再鬨了,也不再哭了,臉上更是一滴淚也沒有。

逐漸接受了現實,就連沈念下葬的時候,她也沒有什麼表情。

眾人看她之前的樣子又以為她好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工作,無法陪伴陳秋桂,於是又隻得匆匆安慰幾句,說一些要保重的話,之後就像來時一樣作鳥獸散了。

沈念走後,陳秋桂還是像之前一樣工作,活著。

她並沒有想象中的崩潰,也沒有想象中的脆弱。

所有人都以為她好了,隻有陳秋桂知道,自己這怕是一輩子也好不了了。

心病惟緒心藥醫,她的藥沒有了,這病自然就好不了了。

她當沈念隻是去了另一個世界,無聊時,或感到想說話時,想她了,就去她的墓碑前和她說話。

這幾年,陳秋桂去過最多的就是墓園的路,那條路她閉著眼都知道怎麼走。

2025年秋十一月四日

“念念啊,你在那邊過的好不好缺不缺什麼東西”

“你要是缺什麼東西,你就給我托夢,我下次來的時候燒給你。”

陳秋桂把懷中的鮮花與草莓放下。

“你最愛吃草莓了,小時候我不讓你多吃,現在你可以吃個夠了。”

“媽媽下次再來看你。”

2025年11月25日

“念念啊,最近天氣變冷了,你在那邊有沒有好好的穿衣服。”

“我可告訴你,你可得多穿幾件,今年冬天最冷了,你又最怕冷。”

“我還是燒一雙手套給你吧,也不知道你收不收的到。”

陳秋桂把懷裡藏著的手套放到火盆裡麵,看著它從嶄新逐漸化為灰燼,眼裡不知道是什麼情緒。

2027年3月5日

“轉眼你都走了兩年了,時間過的好快啊。”

“也不知道你現在幾歲了,是不是兩歲,還是不是原來的生日。”

“不管怎麼樣,媽媽給你帶了蛋糕。”

“你看,我怕買大的給你吃不完,特意買了個小的,你還是吃小的吧。”

說著,陳秋桂又從身後掏出來一個盒裝蛋糕。

“哦,對了,是你最喜歡的草莓的。”

“你看,我的記性不錯吧。”

2030年5月7日

“念念,今年你大姨他們又想給我找一門親事,我沒答應。”

“我想著你要在的話肯定不會答應的,我就沒同意。”

“念念啊,我好想你,你什麼時候來看我一眼也好啊。”

“哦,對了,這是給你帶的粽子,快端午節了,也不知道你那邊有沒有粽子吃。”

說著,陳秋桂從身後把粽子拿出來。

2035年6月17

最近幾年,陳秋桂來墓園的次數越發少了。

不是她不想來,是身體不允許,她好像生病了,醫生說她要住院,做一場小手術。

陳秋桂特地來這裡給沈念報平安。她已經剃了頭,過幾天就要安排手術了。

她頂著自己的光頭左看右看,一會兒又覺得新奇,到墓園的時候她還有些忐忑,內心裡還怕沈念不習慣。

“念念,你看,媽媽換新發型了,剃了個光頭,也不知道我現在,你能不能認出來。”

“醫生說我腦子裡長了點東西,要做一場小手術。”

“她都跟我說了,我也看了,是一場小手術,風險不大,就是要剃頭,你看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很好笑?”

陳秋桂對著墓碑笑著,然而冰冷冷的墓碑不會有回應,隻那樣冷冷的對著她。

陳秋桂臉上的神情驟然停了下來,她連忙說:“我下次再來看你。”

然後幾乎是慌不擇路的跑了。

2035年9月17

“手術很成功,念念你彆擔心,我很好。”

陳秋桂囁喏了嘴唇,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隻丟下一句:“我下次再來看你。”

然後慌亂的轉身離開。

她來的次數越來越少,背影越來越蕭條,身形也越來越佝僂。

終於

2045年12月11日

陳秋桂頂著漫天飛舞的雪花最後一次來到了墓園,她身穿黑衣,身形佝僂而瘦小,背也馱著,整個人沒有一絲生氣。┅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很顯然,她自己也知道,就在那幾天了。

於是趁著還能動彈的時候來見她最後一麵。

在墓碑前站了半個小時,陳秋桂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隻那樣靜靜的看著她的墓碑,臨走時,她像是歎息,又好像認命一樣。

“念念,媽媽不能再來看你了。”

“我好像也沒多少日子了。”

“你現在過的好不好?在那邊怎麼樣?有沒有人欺負你”

“等我下去了我去找你好不好”

等了一會兒,沒有回應,陳秋桂突然又自嘲的笑道:“算了,估計你也不想見到我。”

“我們倆就這麼…”

好聚好散吧,那句話卻怎麼也說不出來,陳秋桂最終放棄了。

她最後看了一眼墓碑,臉上的神情突然變的很溫柔。

“其實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漫天飛舞的雪中,是陳秋桂倔強的不肯倒下去的背影,佝僂又瘦小。

那抹身影漸漸消失在風雪中,消失在墓園的門口,直至再也看不見。

沈念的墓碑屹立在風雪之中,冰冷的墓碑正對著墓園的門口,像是送了她最後一程。

此後,墓園裡再也沒有一個嘴裡叨著念念的身影,也沒有一個帶著各種零食,小吃來墓園的身影。

墓園變的愈發孤寂,安靜,寂靜無聲,轉眼間。

這個冬天就過去了,沈念碑上的雪化了,她的墳邊長滿了青草,小鳥在枝頭吱吱吱的叫著。

又轉眼間,夏天到了,墳邊的青草變的更加青翠,天氣也變得愈發炎熱起來,樹上的蟬鳴不知疲倦的在聒噪著,惹得人心煩意亂。

然後就是一個秋,一個冬,四季漸漸輪換,從春到冬,從冬到春,墓園裡再也沒有那個身影了。

沈念的碑靜靜的屹在那裡,無論過多少年,過多少天。

它都隻是靜靜的立在那裡,畢竟,它隻是個墓碑啊。

此後,墓園漸漸荒了,再也沒有人來了,沈念墳前的青草也有了三尺高了。

一切在時間的消磨中漸漸屈服於無形。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沈念的碑就屹在那裡,漸漸斑駁,衰老。

時間回到現在,聽到陳秋桂說完那句話的時候。

沈念的眼前好像一瞬間閃過了很多事情,可一轉眼她再想去看的時候又什麼都沒有了。

好像一切都是鏡中花,水中月那般是個虛影。

不過在眾多虛影中她還是記著了一個畫麵,主要是那畫麵給她的衝擊力太大,她無法不記著。

年邁的黑衣女人戴著帽子,心如死灰,臉上的神情她看了都心中一痛。

她靠在一個墓碑上說想她。

畫麵中的黑衣女人正是陳秋桂,雖然老了很多,但沈念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

至於陳秋桂靠著的那個墓碑,沈念心裡突然有了個詭異的想法,那墓碑不是自己吧?

一想到這個可能,她就忍不住搓雞皮疙瘩,咦惹,她瞎想什麼呢

真晦氣。

不過,沈念突然好奇起了一件事:“媽,如果我有一天死在你前頭了,你會怎麼辦”

陳秋桂白她一眼,手作勢要揚起來打她:“這才剛查完分呢,沈念你就飄了好好的問這種問題乾什麼”

說起打也不過是高高抬起,輕輕落下,沈念嘿嘿笑了一句。

“這不是正好查完分,心情放鬆嗎?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