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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間珊瑚 歎西茶 4250 字 1個月前

章入凡和沈明津就讀的中學就在隔壁街區,開車不消十分鐘就到了,沈明津在校外找了個停車位把車停好,他們一起下了車,直接往學校走。

周末學生放假,沈明津和章入凡在校門口保安處做了登記後就被放行了,進入校園,如章入凡這般不念舊的人也心生慨歎,驀地有種時光飛逝的唏噓。

秋季草木枯黃,校道上鋪滿了金黃色的落葉,人踩在上麵窸窣有聲。章入凡莫名想到了安妮,安妮如果來過這兒,一定會給這條路取上一個富有想象力的名字,就像綠山牆的“喜悅的潔白之路”一樣。可惜她不是安妮,她隻會枯燥地描述這是一條鋪滿落葉的校道。

校園裡沒有學生,空曠得沉寂,平日裡越是喧鬨的場所,一旦安靜下來,就會顯得格外蕭條。

“你畢業之後就沒來過了吧?”沈明津側過頭問。

“嗯。”章入凡抬頭,“你呢?”

“我經常回來。”沈明津抬起手搖搖一指,說:“我沒事的時候會和朋友一起來打球。”

章入凡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印象中那裡就是學校的籃球場。

“這幾年學校有點變化,走,我們逛逛。”沈明津說。

槐安中學算是上京的名校,出高考狀元的幾率極大,一本率也高,因此競爭很大。章入凡當年為了考上這所學校,也是下了一番功夫。

她初中成績其實不錯,但進入高中後也隻能勉強穩定在中上遊,幸而章勝義雖嚴苛,但在學習上從沒給過她很大的壓力,他更在意的是她有沒有儘力。

章入凡跟隨著沈明津的腳步,漫無目的地在校園裡閒逛,學校有變化,但不大,和她印象中相去不遠,即使是讀了三年書的地方,她也並沒有什麼留戀之情,也不懷念。於她而言,每個地方都是途經之處,就是所謂的“家”也並非棲息之所,遲早要離開,就不必注入太多感情。

沈明津顯然不一樣,他感歎了句:“真快啊,一下子五年過去了,也不知道班上的同學現在都在乾什麼。”

這個問題章入凡回答不了,她和班上同學基本沒聯係了。

“高考完謝師宴的時候大家還說要每年聚一次,也沒聚起來。”沈明津驀地想到什麼,低頭看向章入凡,“謝師宴你沒來。”

“嗯。”

“為什麼?”

章入凡犯難了,她不覺得這是個需要解釋的問題,但在沈明津眼裡,缺席謝師宴的確需要一個理由。

“我……不想去。”

沈明津似是料到了答案,隻是歎一聲,“果然。”

“你以前就是拒人於千裡之外,怎麼都交不了心。”

章入凡有時候覺得自己過於冷漠,甚至冷血,所以才會抗拒和人產生羈絆。

畢業時對同窗她沒有不舍,隻是覺得一個階段結束了,總是要和一些人生過客分開,這不是什麼需要傷感的事。但此時聽沈明津這麼評價她,她心裡居然並不好受。

沉默間,章入凡和沈明津繞到了教學樓背後,看到早已枯黃衰敗的草坪,他們想到了同一件事。

“謝師宴你沒去也好,我那天喝了酒,你要是去了,指不定我耍酒瘋,又要找你表白一次,到時候再被拒絕,我的少男心真的會碎一地。”沈明津言語自嘲,似乎想通過玩笑來消解悲傷,假作釋然。

章入凡心口一揪,莫名透不過氣來,她咬了咬唇,下定決心般抬起頭,緩聲問:“沈明津……那個時候,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第17章

秋日寂靜,鳥雀南飛,校園裡杳然無聲。

章入凡問出壓在心底的問題後,不可遏止地感到緊張,怕聽到答案,又怕聽不到答案。

“你反射弧是真的有點長,五年了,現在才想起問我這個問題。”相比章入凡如臨大敵的模樣,沈明津顯得很從容淡定,也沒有對這個話題諱莫如深。從一開始,他就對少年時期的情感坦坦蕩蕩,從不矯飾遮掩,更沒否認過。

“我不是在上京長大的,初三我爸媽離婚,我才跟著我媽回來。”沈明津回頭問:“你知道我轉去了哪個學校嗎?”

章入凡若有所悟,“不會是……”

“對,附中,和你一個學校。”沈明津見章入凡表情驚詫,笑了下說:“我就猜你不知道。”

“我們不僅高中同校,初中還當過一學期校友。”沈明津想了下,繼續說道:“還是隔壁班。”

章入凡竭力回想了下,在初中時代的記憶裡她索引不到任何關於沈明津的信息,她眉間微蹙,說:“我沒有印象了。”

“不怪你,初中的時候我們一句話都沒說過。”

“那你為什麼會……”

“你在老師辦公室發了回脾氣,還記得嗎?”

章入凡很少衝動行事,所以人生中為數戔戔的幾次莽撞她都記得很清楚,沈明津這麼一提,她立刻就想起來了。

“你就是那個轉學生?”

沈明津點頭。

章入凡怔然。

她之前看過一個辯論賽,辯論的題目是:家庭突逢變故,孩子又即將高考,父母是該選擇隱瞞消息還是坦誠相告?

章勝義的立場一直都是後者,無論是再婚還是再生,他都主張直接告訴她。在他看來,她是家庭的一員,對家裡的事有知情權,接受並適應家庭的變化是獨立自主的一部分,任何遷就她情緒的妥協和隱瞞都不利於她人格的養成。

中考一模後的那一晚,他通知她,他要再婚了。

章入凡知道即使為人父母了,他們還是有自己的人生,不必受孩子裹挾,有權做出任何決定。母親離世後,章勝義直接退伍轉業,獨自撫養了她十年,他再婚是一件她一直覺得會發生卻遲遲沒發生的事。

對這件事,章入凡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她以為自己能夠接受,但當晚她失眠了。

第二天上學,她因為遲到被老師喚去辦公室罰站,因而也聽到了隔壁班的班主任正對一位科任老師吐槽他班上的一名轉學生。他評價那位學生的話不是犀利嚴苛,而是突破了教師的底線。

隔壁班班主任說那位學生不務正業,整天就知道混日子,偏偏轉到了他班上,一模成績墊底,拉低了班級平均成績,讓班級總排名跌了,影響他的評比。他說儘貶低之詞,把班級成績下跌的原因全歸咎於那位轉學生,最後還嘲諷他以後肯定沒什麼前途,考不上高中,以後隻有乾苦力的命。

作為一名教師,他的言語不堪入耳,章入凡本來那天心裡就不舒暢,聽他肆無忌憚毫無師德地貶損學生,更是惱火。情緒一上來,她也顧不上尊敬師長,直接就走到了隔壁班班主任麵前,對他之前說的話一一進行了批駁。

雖然這個行為很衝動,但她的言語很冷靜,邏輯很清晰。

她對那名班主任說,班級總體成績下降不能隻怪一名學生,班主任的責任更大,更應該反省;作為老師,不應該對學生進行區彆對待,差生也需要尊重;誰也沒資格對一個人的未來自以為是地下定論,她質問他:你怎麼知道他以後不會成功?

章入凡以下犯上,當著辦公室所有老師的麵對那名班主任說:你不是一名合格的老師。

“我被喊去辦公室談話,當時就站在門外,覺得你真是太酷了,和武俠小說裡匡扶正義的俠女一樣。”沈明津表情懷想,像是回到了當時的情景,雙眼還閃爍著崇拜之情。@思@兔@網@

章入凡恍然,原來信上的“俠女”是這麼來的。

“因為這件事你還被叫家長了,挨罵了嗎?”

章入凡搖頭。

章勝義那天來了學校,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隻是批評她上學遲到,並沒有對她頂撞老師的事加以指責。

沈明津摸了下後腦勺,說:“因為我爸媽離婚的事,剛轉學那陣子我的確挺混的,但是你在辦公室維護我說的話打動了我,班主任說我沒前途,我偏偏要向他證明你說的話是對的。”

“所以我加入了校隊,中考前那段時間拚了命地練習,參加比賽,最後以體特生的身份和你上了一個高中。”

章入凡沒想到沈明津會練體育還有她的原因,一時愕然又動容。

“那天之後我一直都很關注你,你要問我為什麼喜歡你,具體原因我也說不上來,你給我的感覺,就是和彆人不一樣。”沈明津極儘真誠地把原委道出。

章入凡完全愣住。

她怎麼也沒想到初中時的一次衝動維護的人竟然是沈明津,也沒想到他那麼早就注意到了她,在他們尚不認識的情況下對她有了好感。

“高一我們沒同班,所以我有事沒事就往你班上跑,高二分班後我還以為能和你走近點,可你不愛搭理人,我怕頻繁找你惹你討厭,所以回回借著運動會纏著你報名。”沈明津說到這兒莫名笑了,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臉,說:“每回找你報名,你都像看冤家一樣看著我。”

沈明津說起少年時期的愛慕絲毫不感到不好意思,他覺得那時候的感情即使幼稚不成熟也是真實純粹的,他把這份感情看得珍貴,所以認為沒什麼好隱藏的。

“本來這些話一開始是想寫在信上的,但是我文采不好,怕寫不明白。後來是想等你看到信,知道我的心意後再當麵和你說的,結果……”沈明津聳了下肩,意思不言而喻——章入凡連讓他表明心跡的機會都沒給就拒絕了他。

因為家庭變故,章入凡發了一通脾氣,讓沈明津注意到了她;也因為家庭變故,章入凡發了一通脾氣,錯失了沈明津的信,誤會並拒絕了他。

她當時為拒絕他而說的話,正是初中時她為維護他而反駁的觀點,章入凡可以想見當時沈明津對她該有多失望,一想到這兒她就懊悔不已。

章入凡說不明白沈明津到底是命運的饋贈還是玩笑,但無論如何,這次她並不想任它擺布。

她這回沒有猶豫,很果斷地就開口說:“雖然你不介意動員大會那天我說的話,但是我很介意,所以想請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解釋下。”

沈明津被章入凡一本正經的嚴肅模樣感染到,不由站直身子,也肅然起來,“你說。”

章入凡抿了抿唇,把準備了許久的解釋說出口:“動員大會那天,我偶然間聽到我爸爸和惠姨……”

提到這兒,章入凡不得不順道介紹下自己的家庭,“我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惠姨是我爸爸再婚的妻子。”

“我知道了惠姨懷孕的事,所以那天心情不是很好,動員大會結束,程怡找到我,和我說班上的男生在玩真心話大冒險,我以為你找我……是在玩遊戲,才會故意說那樣的話拒絕你。”

“我一直把這件事當作是惡作劇,也沒想過你會是認真的。”

沈明津聞言默了片刻,繼而搖了搖頭,釋然一笑,說:“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