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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誰一直盯著燕氏書局的話,非張德文莫屬,自從離開了燕氏書局, 葉氏書局沒有食言讓他當了編輯, 還把蘇薇薇和蓮生以及一眾小作家分給他後,張德文的確像他說的那般混得比以前更好了,工資是以前的兩倍, 手下還有兩個有名氣的作家, 提成不低,但是, 張德文依然覺得不痛快, 他好幾次夢見自己又回到了燕氏書局, 又夢見了那個笑容舒朗的青年, 指著牌匾對他笑著。

張德文每每驚醒都會一頭大汗, 無儘的空虛在深夜籠罩他, 以至於他妻子認為他是壓力太大, 還催著他喝藥。

張德文心裡清楚, 他這不是生病, 是心生執念,如果不看見燕氏書局倒閉, 證明他才是對的,他就永無安寧之日。

所以,當發現變貓記悄悄火了後,張德文是第一個警醒的人, 他當天就把這十天來的報紙都買了過來, 一張張的讀完, 張德文癱坐在辦公椅上良久, 一層層汗往下落,雖然說他整天琢磨著往上爬,但好歹他也是個從業二十多年的老編輯,這點眼光還是有的。

這篇文不是不好,簡直是太好了,甩出他手底下兩個作者十條街都綽綽有餘!他這回算是被鷹打了眼啊!

“怎麼辦,怎麼辦?”張德文站起來在辦公室焦急踱步。

突然,他立刻站住,眼神狠下來:“絕對不能讓她真火起來!燕氏書局必須死!”

再次拿起報紙,看著上麵雖是白話文,文筆卻絕佳的文章,張德文漸漸笑了起來,他有了有一個好主意。

葉詹南辦公室內。

“所以你希望我找人寫文罵這個憶白?有用嗎?”葉詹南翹著二郎腿,倚著真皮椅子審視著一臉訕笑的中年男人。

這個張德文也算是燕氏書局的老人了,還算有點能耐,其實葉詹南看不起這種人,為了前途,連自己幾十年的老東家都能出賣,還有誰敢用他呢?但是考慮到以後葉氏書局還會對付更多商業競爭者,還會多次使用這種挖人戰術,所以張德文的待遇必須好,這樣後來人才能放心為他乾活嘛,隻不過嘛,如果這個張德文在這裡還想像之前那樣混日子,絕對不可能,姑且讓他帶完蘇薇薇和蓮生的這本書,之後就找個理由打發他去底層打雜好了。

把玩著手裡的手表鏈,葉詹南已經決定了張德文的去處,絲毫沒有察覺到的張德文還一臉激動告訴葉詹南,該怎麼下手找人黑憶白和她的書,隻要操作的好,絕對讓這個小作者死無葬身之地。

入手點很簡單,就是找個有點名氣,支持文言文的文壇中人,讓他發繳文,討伐白話文,開篇就捏造事實把變貓記黑得體無全膚,當靶子打,一定要用這篇文引發白話文反對者們的憎恨,隻要能讓她的這篇文被打成白話文失敗案例,釘在恥辱柱上,她就絕對翻不了身了。

之後隻要他們報社再發一些文,拱火,捏造一些憶白先生私德有虧的假消息,這個人就徹底完蛋了。

葉詹南敲著桌子,沉思,旁邊的蘇薇薇有些著急了,她也看這個憶白不順眼,主要原因就是,餘先生竟然不給她寫書評,轉而給這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新人寫書評,蘇薇薇看到那篇批評文後當天就氣得砸了一套茶具。

所以,當張德文找到她,告訴她這個憶白火了後會影響她的新書銷量後,新仇加舊恨,蘇薇薇把此人視為了眼中釘。

見葉詹南猶豫 ,蘇薇薇立刻假裝被子摔掉地上,清脆的碎響聲吸引了辦公室另外兩人的注意力,隻見容貌清秀的女人,楚楚可憐的蹲下去撿瓷片,一不小心,紮到了手指,冒出了殷紅的血珠。

“我來我來,蘇小姐您放著吧。”張德文極有眼色地跑了過去。

而葉詹南則拿來了紗布為蘇薇薇包紮:“怎麼這麼不小心?”

蘇薇薇順勢依偎進他的懷裡,溫香暖玉在懷,葉詹南一時間心猿意馬,隻聽懷中女人顫唞著微微抬頭,一雙楚楚可憐的眼睛欲語還休:“沒什麼,我隻是有些心神不寧罷了。”

“詹南,你說,燕氏書局會不會很恨我們啊。”

“嗯?怎麼說?”

“你看我們一口氣挖走了他們這麼多作家,害得他們差點倒閉,我總覺得,我們這麼做是不是太壞了。”

葉詹南冷笑一聲:“商場上不就是這樣?技不如人隻能認輸,怎麼能算陰險呢?”

“可是,你看,他們這次突然找了一個新人發書,還和我同一天,我當然不是說他們不好,隻是,這個時間,也太巧合了,我有點害怕,萬一他們真的起來了,回頭對付我們怎麼辦?”蘇薇薇一臉擔憂道。

就在葉詹南陷入思索的時候,他的胳膊突然陷入一片綿軟中,是蘇薇薇抱著他的胳膊,溫聲細語道:“不如這樣好了,詹南,我們和燕氏書局道歉吧,請他們吃頓飯,道個歉,和解好了,不要再這樣鬥下去了,畢竟他們原先也是個大書局,真的起來了,我們肯定鬥不過的,我好擔心你啊,詹南。”

葉詹南一皺眉,心中的旖旎瞬間消散了,他掙開蘇薇薇的手:“女人就是頭發長見識短,商場上的事能輕易和解嗎?你彆說了,燕氏書局絕對不可能再起死回生的,上次躲過一劫算他們幸運,這回,哼哼。”

不過,蘇薇薇的擔憂也不無道理,本來他也不在乎這個新人作者,每年新人作者不知道多少,大多是悄無聲息的撲了,但是這個憶白卻能讓餘先生為她做評,的確有點東西,萬一燕氏書局真的因為這再起死回生了……

葉詹南心中一凜,絕對要摁死這個可能性,他之所以這麼針對燕氏書局,是因為燕氏書局近些年雖然沒落但是在老人的眼裡它和滬上日報的滬上書局並稱為滬上兩大書局,還有書局協會頒發的獎章,葉氏書局作為從姑蘇發家的外來者,想要在滬上站穩腳,成為真正的行業龍頭,就必須把這個燕氏書局打倒,這樣下一屆頒發獎章的時候,他們葉氏書局才能順理成章上位。

所以,燕氏書局必須死。

“篤、篤、篤……”

葉詹南敲著桌子沉思良久,撥通了電話,電話數字盤一圈圈轉動,很快那邊轉接到了一個名叫鄭儒的人家裡。

“是鄭先生嗎?我是葉詹南啊,是這樣的,我有點事想求您幫個忙……報酬?這個方麵您放心……”

第41章 談論

這幾日, 宋青瑤一隻忙於觀察車夫劉鐵柱,由於劉鐵柱是個車夫整日到處跑,她便換裝蹲守在了劉鐵柱回家的必經路口, 甜水巷。

穿著一身風衣, 戴著寬大帽子,還戴著墨鏡,這身行頭坐在茶水攤的竹棚下, 總讓人感覺自己是個賊。

宋青瑤感覺怪怪的, 好在寬大的帽簷幾乎遮住了她上半張臉,墨鏡又讓人看不清她的眼神, 看不出她到底在看什麼, 看起來隻是一個古裡古怪的人坐在竹棚下望著路口發呆。

甜水巷是離滬上貧民窟最近的一條巷子, 過了這條巷子後麵就是一片混亂臟差的貧民窟。

但是即便如此, 還是會有人大老遠跑來甜水巷的茶水攤喝茶, 隻因為這裡的水質如巷子名稱這般 , 清甜沁人, 聽說這裡的井水和山泉水相連, 在一群愛喝茶的老饕裡, 頗有名氣,甜水巷的茶水攤更是少說有六家, 各個都有自家絕活。

宋青瑤所處的隻是位於甜水巷巷口的茶水攤,這家老板最擅長沏花茶,花茶是老板獨家秘方炒製,顏色乾枯的花骨朵夾雜著幾根茶葉, 被放入一個個大瓷茶碗裡, 第一遍滾水直接衝泡, 將花朵衝開, 水瞬間變黃,但是這道茶水卻是不能喝的,因為茶水中會混入花朵上灰塵的氣味。

隻有第二道滾水衝泡出來的茶水才是可以喝的。

淡黃澄澈的茶水中,一朵金菊綻開,懸浮在水麵,水下是根根豎立的碧綠茶葉,茶蓋拿起一股花香撲鼻而來,一聞香,二看色,三品味。

再配上一小碟瓜子,吹著夏初的清涼風,碧綠的梧桐樹在頭頂罩下一片碧綠的陰涼。

“這滋味,絕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一個戴著瓜皮帽穿著馬褂的中年男人,眯著眼聽著鳥叫,感歎著。

正是上午九點,茶水攤裡的人不多,四五個茶友一邊喝著茶,一邊嘮起了嗑,對於茶水攤邊角處衣著古怪的女人已經熟視無睹,主要是這個女人天天都來,每次都一個人坐在最邊角的桌子,一言不發,大家都習慣了,管她乾啥呢,自己舒坦就好了。

一個穿著藍色馬褂長袍的男人,掏出了一張報紙,發起了話題:“老王啊,最近的滬上日報你看了嗎?就是鄭先生的那篇文章。”

“什麼文章,拿過來我看看?”名喚老王的中年男人腦後竟然還有一根小辮子,不長,剛好到脖子根,好像小姑娘的羊角辮,這在西洋風刮過的滬上是很罕見的。

老王拿起西洋眼鏡對著報紙眯著眼睛,一字一句讀了出來。

“嗚呼哀哉,白話文,吾輩之不幸矣——今觀變貓記有感。”

變貓記?一心盯著路口的宋青瑤聽到自己的小說被人念到,瞬間被吸引了心神。

是在談論她寫的小說嗎?

少女突然有些緊張和不好意思,她從沒想過自己寫的小說竟然會得到這麼多人的喜歡。

短短的十天,她可能得到了她出生以來最多的誇讚,無論走到哪裡,似乎都能聽到人們讚美著這篇小說,燕白先生還給她看了讀者來信,雖然目前隻有三封信,但是這三封信對宋青瑤來說,就好像是永久黑暗中突然落下的一縷縷陽光,她珍惜著感動著,把這些獨屬於她的陽光珍藏在了心裡。

這樣過分的讚美真的既讓宋青瑤不好意思,又會讓她紅著臉頰同時悄悄生出小小笑容。

自己寫的文字被人喜歡,被人認同的感覺原來這麼好啊。

宋青瑤唇角翹起來 ,眼睛亮的好像貓兒的瞳孔,她握緊了手中的茶杯,看似不在意,實則耳朵已經悄悄豎起來了,連劉車夫從她麵前走過去了都沒注意到,全神貫注的聽著那邊的談論。

第42章 懷疑

金黃的陽光斜斜穿過頭頂梧桐樹, 樹葉被陽光一照宛如一枚枚碧綠的翡翠,鳥籠掛在了低低的樹枝,風一垂小鳥蕩起了秋千, 梧桐樹下的交談聲便也越發模糊了起來。

宋青瑤神思恍惚了起來, 那些謾罵的,那些質疑的話語就這樣隨著風縈繞著她。

或許這是每一個作家的必經之路,鮮花過後必有謾罵, 隻是在她剛剛成為作家, 還隻是個新人的時候,這顆還沒有經過磨礪的心, 就這樣突如其來的撞上了鋪天蓋地的指責, 茶水攤內的幾個客人指著報紙一字一句的念著, 哈哈大笑著, 他們為這篇繳文拍案叫好, 仿佛看了一場期待已久的刑場砍頭, 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沾染著血腥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