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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列車 惜禾 4391 字 1個月前

王爾德的詩集。

她會和宋亦一起站在小人書店外頭,宛如這家店的門神,不動凡心。

寧放出來時餘光掃到,得,全是英文。

“看得懂麼你?”

小丫頭露出一抹軟軟的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拿出兜裡的詞典。

寧放上手捏,瘦是瘦了,但臉上嬰兒肥沒褪,棉花糖似的,上癮。

他問:“講什麼的?”

嶽佳佳搖搖頭:“我還沒看懂。”

但她邊走邊給他讀了一段,是很羞澀的口語,語調帶著些顫音,有些像她小時候背的那首《很多鵝》。

寧放安靜地聽著,聽她說——

“不論什麼地方,隻要你愛它,它便是你的世界。”

...

後麵的日子,依舊有女生會在路上攔住甩馬尾的嶽佳佳,依舊會遞上少女的信封。嶽佳佳對寧放唯一的不聽話,是仍然會收下那些信。

隻是不再給他扔掉的機會,藏在書包裡,一回家就收進鞋盒,鄭重地放在床下。

周末,哥倆推了手裡的事陪小丫頭去訓練,這次的比賽聶青雖然沒多說,但訓練量很大,大家都走了嶽佳佳還得再掛牆上掛一會兒。

她的身體呈現一個豎叉,整條後腿被搬到牆上,腿根甚至緊貼牆麵,腳背打的很直,練功服的裙擺垂下來,隨著她的呼吸微微有些浮動。

寧放已經能對眼前的詭異角度波瀾不驚。

他和宋亦坐在教室外頭各乾各的,沒絲毫不耐煩的時候。等裡頭有動靜了,齊齊站起來,一個擰水壺一個拿毛巾,嶽佳佳抻了抻後腿,慢慢走出來喝水,細細的脖頸揚起好看的弧度。

她的頭發全都被汗打濕,寧放站在她後側方,見她捧著水壺的側臉像是嘴裡塞著橡子的鬆鼠,笑著從衣襟上拆下個黑發夾,重新幫她把後頸的碎發歸攏歸攏,利落地收起。

聶青探頭望了眼,望見捧著綠豆湯走過來的王教練。

她留下句話:“休息十分鐘,等我回來繼續。”

小丫頭等教練走遠了,小聲問宋亦:“聶老師是不是要跟王教練結婚了?”

宋亦並沒聽說此事。

嶽佳佳很篤定:“彭莉說她聽見了,他們在商量結婚。”

寧放對此沒興趣,重新坐下,見那裙擺隨著風揚起,伸手扯了一下,沒撒開,捏在手裡玩。

宋亦拍開他手:“什麼毛病?”

寧放要笑不笑看著他,覺著這人越來越古板、事兒媽、嘮叨鬼。

他低著頭,看地上的螞蟻,視線裡突然多了一抹裙邊,裙擺隨著邁步的動作蕩了蕩,離他更近了。

嶽佳佳無聲地往寧放身邊挪著,直到腿側貼住他胳膊。

少年就又重新捏上了,練功服的麵料滑溜溜,捏在指腹上涼沁沁。

她比了比,小聲說:“這兒開線了。”

寧放一瞅:“回頭給你縫縫。”

...

距離比賽還有兩天時,生活教練找老隊員談話,讓他們帶帶底下小孩。話說得含糊,又怕沒聽明白,點了點:“賽場禮儀。”

幾個成年組老隊員都紅著臉笑了。

這事不能集合說,分頭突破,各個都是知心話姐姐,拉著小手分散在角落裡,問緊不緊張,有沒有做好準備。

嶽佳佳很認真點頭:“恩!東西都收拾好了。”

“……”老隊員一咬牙一閉眼,“你買把刮胡刀吧,我幫你。”

小姑娘一臉問號。

老隊員朝腿間比劃了一下,她驀地領悟到今天這番的重點,想想自己的,想想以前跟唐老師去澡堂見過的,紅著臉搖頭:“不用……我還沒……”

老隊員鬆了口氣,看著她穿著緊身練功服的身體,個子拔了不少,但%e8%83%b8口一點沒變化,相信她不是因為不好意思才沒說真話。

第二天,嶽佳佳看著彭莉捂著什麼東西跟老隊員走了。

她說不清自己是羨慕還是不羨慕,目光流連在彭莉微微發緊的%e8%83%b8口,再瞧瞧自己的一馬平川,有點不安。

聶青一直注意她呢,開口道:“是好事。”

嶽佳佳嚅囁:“我們班女生也……”

聶青仍舊道:“這對你來說,是很好的事。”

...

比賽當天是周一,學校周一有升旗儀式,年級長本想讓中考全市第一的宋學霸發表在國旗下的演講,讓他有空寫份稿子,這活他不陌生,上一次站在全校麵前是因為在全國奧數比賽上拿獎。

但這次宋亦婉拒,說人有點不舒服,嗓子疼。

年級長立馬不讓他費嗓子了,轉頭班主任就來關懷,往他桌洞裡塞了兩盒金嗓子喉寶。

寧放歪在教室最後一排看的很清楚,笑得飽含深意。

劉濤濤羨慕極了:“老班估計做夢都希望班長是她兒子。”

周一,升旗儀式後,嗓子疼了有幾天的宋第一同學臉色發白地在課堂上喊了聲老師。

把化學老師嚇的跟著臉白。

寧放從最後一排走上來,肩上掛著兩個書包,扶著得了假條的班長去看病。

這一套流程操作的十分熟練,出校門後宋學霸立馬神清氣爽,拉著寧放趕公車。

第38章

哥倆到的時候前邊剛比完棒操, 接下來是寧放最喜歡的帶操,候場的小丫頭這邊瞧瞧那邊看看,十分不專心, 看到哥哥們了, 裂開血盆大口笑,然後乖乖收心,低著頭閉著眼, 把整套動作在腦子裡最後過一遍。

寧放盯著她身上的裙子, 入市隊後的服裝都是統一準備,嶽佳佳今天穿深紫色的亮片裙,手裡的綢帶也是紫色的。

輪到她進場, 她在台子上定點,做了個起勢, 露出八顆牙標準參賽假笑,下一秒音樂響起。

寧放每回見她那個笑都要嗤一聲, 多少年了,沒點長進。

除了這個, 其他都長進不少。

台子上的少女手長腳長, 承了她教練那股天不塌下來就沒什麼好慌的氣韻,整個人十分舒展。

她的參賽選曲多偏快曲, 眼見著帶繞旋轉+轉體180, 一秒不到立馬又接一個大拋+轉體180+視線外。

動作很漂亮,接棒也很穩, 那根彩帶在她手裡仿佛有生命, 能聽得懂人話, 寧放不禁想起很久以前嶽佳佳學水兵月變身的樣子。

那時候胖乎乎小熊一隻, 現在……好像真成了那個會變身的少女, 要去拯救世界。

他心裡很驕傲,因為這丫頭無論做什麼都能做好。

冬寒夏暑,站在院子裡念詩,把舌頭捋直了。

在少年宮劈個叉,叫聶青死活舍不得放人。

同時兼顧學習和藝術體操,能看原文書,能進市隊作為主力打比賽。

物理考試沒及格?

那又有什麼要緊?

不影響她的優秀。

宋亦麵上沒寧放輕鬆,仿佛是他在比賽,抱臂默默心算嶽佳佳的AD(器械難度)。

藝術體操的出分是器械難度加上完成度,裁判會視器械難度的完成情況和整體完成度來評分,最終得到的分數與宋學霸心裡的那個數字差了一點,但不多。

他本人平時考試估分也是這個水平,藝術體操所謂的完成度和語文英語的作文大概一個意思,都是很主觀的東西,都說不準,但宋學霸不知什麼時候起就精通了其中的奧妙,在國內賽場上,他能抓個八九不離十。

嶽佳佳比完後寧放就整個攤在座位上沒了精神,不怎麼看彆人比賽,閉著眼聽比賽曲目,宋亦則一直認真到了最後,每一位選手的AD他都心算了。

在最終結果出來之前,告訴身邊睡覺的那位:“妥了。”

放爺唇邊漾起一抹很淡的笑意。

最後,嶽佳佳又站在了領獎台上,穩重地捧著獎杯露出八顆牙,下來後在聶教練那兒點個卯,然後全沒了穩重,急急忙忙跑去找哥哥。

聶青跟同事說起她:“多少年了,還是這樣。”┆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哥倆伸著胳膊呢,她一邊挽一個,腳離地,不管不顧的。寧放和宋亦繃緊了二頭肌,把小孩拎起來蕩了蕩,像蕩秋千似的。

她高興,咯咯笑,鬨著:“再來一次!”

他們倆也縱著她,當著這麼多人陪她玩。

...

這場比賽上了北城台的晚間新聞,同時播放在體育頻道,晚間新聞在新聞聯播後頭,本地土著都習慣看完天氣預報轉到北城台接著看新聞,這天,五福胡同裡看著嶽佳佳長大,知道她練了那麼多年體操……哦不,藝術體操,卻壓根沒見過到底什麼是藝術體操的大爺大媽嬸嬸伯伯們,捧著飯後一杯茶,愣住了。

確定了再確定,第一名是叫嶽佳佳後,

確定了再確定,那個捧著獎杯的猴子屁股是嶽佳佳後,

直呼:“乖乖……”

茶也不喝了,也不閒扯了,齊齊登門,要看看嶽家這個小閨女。

小閨女沒了比賽場上的淡定,躲在哥哥們身後,不好意思。

哼哈二將沒讓她躲,心裡得意著呢,把小孩往長輩們跟前一放,眼裡有話——

誇,給我往天上誇!

胡同裡的人嘴碎,但也真為你高興,一人一句真誇上天了,讓孩子現場表演一個。

這待遇宋亦也有過,大過年的,給上門拜年的長輩們舞劍。

寧放躲在後頭笑,沒人敢叫他彈個琴來聽聽。

二狗還是那一句:“佳寶兒要是我妹妹就好了。”

放爺心裡很受用。

哎,

你也就隻能想想,這輩子沒戲。

...

宋老師載著唐老師回來的時候那叫一個隆重,從胡同口就被攔下,最後夫妻倆是推著車走回來的,一路上遇著誰都要朝他們倆道聲恭喜,還讓他們分糖分喜蛋。

兩人嘴上都謙虛,說也不是我們栽培,是孩子自己爭氣。

好不容易到了院子,兩人一對眼,換上嚴肅表情,進去坐下。

宋亦看這臉色直道不好,唐老師瞅著他:“你有什麼要交代嗎?”

從前離得遠,唐老師手伸不到初中部,如今雖不是一個年段,但好歹就隔一層樓,宋亦這麼個身份說生病,主任立馬到高三門口找爹媽報備,二位老師也是這回才知道自家小子還能有這招。

其實也不是真生氣,嚇唬孩子玩呢。

寧放和宋亦心裡有數,辦事穩妥,二位老師沒什麼好擔心的。

就是有點羨慕,板著臉哼哼:“敢情你倆回回都到場啊?”

沒能參加小閨女人生第一次比賽是唐老師心裡永遠的遺憾。

如今肩上擔子重,眼瞅著是沒什麼機會去加油了。

寧放上前一步,主動認錯:“是我的主意。”

宋亦跟上去:“我倆一塊商量的,要怪怪我。”

唐老師還演著呢,宋老師帶著小冠軍出門,給她買新出的貼貼紙,知道她在看書,送給她自己珍藏的梁實秋的作品。

說外國的詩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