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愈發不是滋味。

等著除夕宴散了時，天色已不早，大雪紛飛，積雪已沒過腳踝，但因為烏雅常在位份不夠，隻能帶著%e4%b9%b3娘深一腳淺一腳走回去。

說實在的，烏雅常在並不喜歡這等宮宴，人多了，禦膳房難免忙不過來，這熱菜熱飯自然先緊著皇上與太皇太後等人，像她們這些常在，貴人什麼的，每次吃的都是殘羹冷飯。

餓著肚子不說，偏偏隻能故作歡愉。

瞧著這漫天大雪，烏雅常在眉頭緊蹙，卻也隻能吩咐身後的%e4%b9%b3娘小心些，若是摔跤了，可不是鬨著玩的。

誰知道烏雅常在剛走沒幾步，身後就有人追了上來，她定睛一看，卻見著是蘇麻喇嬤，當即不敢小覷，忙道：“不知道您有什麼吩咐？”

蘇麻喇嬤雖是奴才，但卻是太皇太後身邊最得臉的奴才，在皇上跟前都有幾分顏麵在的，烏雅常在不敢不敬。

蘇麻喇嬤性子謙遜，笑著道：“常在折煞奴婢了，奴婢可當不得這‘吩咐’二字，是太皇太後吩咐奴婢給您送步攆過來的，雪大路滑，當心您和小阿哥摔著。”

說著，她忙添了句：“太皇太後還說，後宮之中雖規矩嚴明，但也得講究人情，這麼大的雪，您帶著小阿哥回去實在不方便，您可千萬彆推辭，不光是您，有子嗣的妃嬪都得了太皇太後賜了步攆了。”

烏雅常在心底這才長噓一口氣，笑著道：“那就勞煩您替我謝謝太皇太後。”

她是個沒什麼心眼的，隻以為太皇太後一視同仁就是萬事大吉，殊不知，如今前來傳話的這個是誰？不是所有人都能得蘇麻喇嬤傳話這份體麵的。

後宮中的一個個女人那都是人精，上頭主子一個眼神就能揣摩出些許不對勁來，更彆說還是這麼大動作了。

第7章

偏偏烏雅常在沒太大感覺，沒怎麼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說實在的，烏雅常在年幼入宮，本不該這般天真，而是她一入宮就分去侍弄花草，這等地方，說輕鬆不輕鬆，說累倒也不累，卻是人口簡單，再加上有個遠房表姑照應著，日子倒也好過。

後來佟貴妃為了與先皇後抗衡，四處在後宮中尋摸模樣好，性子軟的宮女，尋摸一番後找到了烏雅常在。

所以說，烏雅常在甚至還不如釧兒有心眼。

若胤禛醒著還能知道點不對勁，可他被%e4%b9%b3娘抱著懷裡，睡得香香甜甜，一覺醒來就到了大天亮，自然是什麼都不知道。

這時候的烏雅常在已經去慈寧宮，壽康宮，承乾宮請安回來了，因是新年第一天，烏雅常在也一掃從前的素淨穿著，穿了身胭脂色繡水蓮紋旗服，旗服上裹著一圈雪白的兔子毛，看著雖不算十分貴重，倒也清新可人。

就連胤禛見了都覺得眼前一亮，隻覺得自己額娘長得挺好看的，比昨日那一屋子鶯鶯燕燕都要好看。

烏雅常在見兒子醒了，笑著點了點他的額頭道：“真是個小懶貓兒，今日幾個阿哥公主們都去了慈寧宮給太皇太後拜年，太皇太後給了他們壓歲錢，給咱們胤禛也帶回來了一份。”

說著，她更是搖了搖手中的荷包，隻聽見裡麵發出伶仃作響聲：“是一把金豆子了，額娘幫你存起來，等著以後長大了給你。”

不光是太皇太後給的荷包，太後等人給的壓歲錢，烏雅常在全部叫釧兒收了起來。

釧兒卻有幾分踟躕，低聲道：“可是主子，如今您正是需要用錢的地方……奴婢們倒好說，可是打賞%e4%b9%b3娘、嬤嬤，小阿哥身邊的人卻是不能少了的，前些日子皇上敲打了他們一番，看起來倒是儘心儘力，可是這些人是什麼德行，您也是知道的，若是短了他們的好處，以後若是對小阿哥不好怎麼辦？”

胤禛睜大眼睛看著烏雅常在，很是不解。

按理說不應該啊，後宮中妃嬪都是有月例銀子的，據他這些日子聽到的來說，常在一個月也有五十兩銀子的月例了，雖說紫禁城中開銷大，但他覺得烏雅常在也不是個大手大腳的人，怎麼會這般捉襟見肘？

烏雅常在卻還是執意吩咐釧兒將胤禛的壓歲錢收起來，想了想，輕聲道：“不管是胤禛身邊伺候的人，還是你們，大過年的總是不能少了紅包的。”

“這樣吧，我那有一支金釵，是從前懷胤禛時貴妃娘娘賞給我的，如今我與她鬨成這樣子……這支金釵再也用不上了，那你托人拿出去當了吧，也和大家說一聲，這賞錢晚幾日給。”

這話還真是……聞者傷心聽著流淚。

胤禛都忍不住心疼起自己這額娘來了。

釧兒低聲道：“哪裡有當主子還拿金釵出去當的，您啊，以後還是少接濟些娘家人……”

這話並不是一個宮女該說的話，但胤禛卻在心裡給自己額娘又加了個一筆——不僅心腸軟，還愛貼補娘家。

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正月十五還沒過完，烏雅太太就遞了折子要進宮看女兒和外孫。

如今後宮中當家做主的是佟貴妃，若換成平日裡，佟貴妃見到這折子定是要壓一壓的，如今隻笑著與張貴人道：“……這對母女倒是有點意思，尋常都是宮裡頭的人遞帖子，可這位烏雅太太恨不得每個月都想進宮，先前烏雅氏懷有身孕的時候說照顧女兒，如今胤禛都兩個多月了，總不能還是照顧女兒吧？”

一說起這對母子，張貴人眼裡則是掩不住的憎惡：“嗬，這個烏雅太太嬪妾從前就有所聽聞，每次兩手空空從宮外進來，恨不得大包小包背回去，嬪妾要是她，也是恨不得月月進宮。”

說著，她更是冷哼一聲：“當真是小門小戶出來的，說出去也不怕彆人笑話。”

“貴妃娘娘，您可彆答應叫這樣的人進宮，保不齊她進宮一趟出去後就四處顯擺，反倒墜了皇家的顏麵。”

佟貴妃這些日子與張貴人相處下來，覺得她對自己已十分相信，含笑道：“你說錯了，本宮不光不會拒絕，還十分歡迎。”

張貴人狐疑看著她。

佟貴妃衝著沈嬤嬤使了個眼神，沈嬤嬤就帶著屋內不相乾的人都退了出去。

佟貴妃這才道：“這些日子本宮不是沒派人去永和宮那邊打探，烏雅氏好不容易將兒子摟在懷裡，疼得像眼珠子似的，旁人不好下手，你說……這自己人也不好下手嗎？”

這話說的張貴人是眼前一亮。

她並非蠢笨之人，又何嘗不知道佟貴妃是在利用自己？隻是如今她已鑽進牛角尖裡去了，日思夜想都是怎麼替自己女兒報仇，至於利用不利用的，又有什麼關係？

她生四公主時折損了身子，自四公主出生後，皇上歇在她宮裡一次後再沒來過，四公主是她唯一的指望。

張貴人當即就明白了其話中含義。

翌日一早，等著烏雅太太進宮時半道就碰見了張貴人，烏雅太太平素雖張狂，但也知道紫禁城中容不得她放肆，更何況張貴人還是貴人身份，位份比她女兒還高一級了，當即就退到一旁請安。

張貴人故作不知，揚聲道：“這人是誰？我先前怎麼從來沒見過？”

當即有人上前介紹，烏雅太太臉上的笑容愈發謙卑。

張貴人笑著道：“原來是烏雅太太啊，怪不得烏雅常在生的這般貌美，原來是隨了烏雅太太……”

紫禁城中的人，甭管是主子還是得臉的奴才，一個個都是用鼻孔看人的，烏雅太太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佟貴妃時，自己%e8%88%94著臉上前打招呼，誰知道佟貴妃隻微微頷首，連個眼神都沒掃過來。

原來，紫禁城中還有這般好相處的人？

後來聽張貴人細細說來，烏雅太太這才知道她與自己女兒之間有些誤會，不少人都說胤禛克死了四公主，就連佟貴妃都怕她去害胤禛，故而自己女兒對張貴人也是十分冷淡。

但如今自己女兒在皇上跟前多得寵啊，張貴人就想著請自己在其中說和說和……

烏雅太太從前本就是鄉野無知婦人，每日最喜歡的就是張家長李家短，這些日子沾了女兒的光搬到院子裡過起呼奴喚婢的生活還有些不習慣，當即就說這事兒包在自己身上，更道：“……我雖不認得字兒，卻也曉得流言傷人，一來而去的你和常在之間的關係就生分了，你放心，她啊孝順得很，我的話她保準聽！”

“貴人您是多好的人啊，都是當過娘的人，怎麼會去害小阿哥？”．思．兔．網．

第8章

烏雅太太雖不大聰明，但心腸不算太壞，畢竟從前他們家貧寒，不少人連個笑臉都不願意給，這些人在她看來那是壞人。

殊不知，先前他們一家壓根就沒什麼叫彆人貪圖的東西，如何還會虛與蛇委？

再加上烏雅太太覺得自個兒女兒不僅得寵，還替皇上生下小阿哥，有人想要巴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兒。

到了最後，張貴人更是悄悄將烏雅太太拉到一旁，塞了個金鐲子套在她腕子上：“……小小心意，您可彆嫌棄，我與您一見如故，什麼話也不願瞞著您，我雖想著您在常在跟前幫我說說好話，可凡事不能操之過急，您要是一開始就幫我美言，隻怕常在會起疑心的。“

“我聽說您這次會在宮裡頭住些日子，不著急，凡事慢慢來就是了。”

手腕子上沉甸甸的，烏雅太太低頭一看，這金鐲子是明晃晃的，當即驚的就合不攏嘴，天爺，她都沒想到這輩子還能戴上這麼粗的金鐲子，連連點頭。

說彆這麼點小事兒，哪怕張貴人說明天太陽要打西邊出來，她都會點頭。

這可是大拇指粗細的金鐲子喲！

等著烏雅太太到了永和宮時，臉上的笑是擋都擋不住，心情大好。

烏雅常在是家中長女，下頭還有幾個弟妹，從小就懂事，一見到烏雅太太就噓寒問暖。

想必是女兒從小離了自己身邊，性子又軟弱的緣故，烏雅太太對這個女兒並不十分上心。

在她看來，就算是女兒成了常在又如何？一個“孝”字大過天，就算是女兒成了皇後也得聽自己的！

烏雅太太顧不得說話，徑直衝到搖籃旁，也不管胤禛是不是正睡著，一把就把胤禛抱了起來，“啪嗒”就親了兩口。

熟睡中的胤禛剛剛正做美夢了，夢見大清種種一切都是個夢，夢醒之後他還是新時代社畜打工人……

活生生被親醒的胤禛一睜眼，就看見臉塗的宛如猴子屁股的婦人抱著自己，瞧那模樣，似乎還打算再親兩口。

胤禛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這不是裝的。

是真哭。

他吧，雖沒有潔癖，可哪個小奶娃碰見這樣的事能不哭？

烏雅常在忙將胤禛抱了過去，抱著胤禛好一陣哄，忍不住道：“額娘您也是的，這是做什麼？胤禛正睡覺了，您嚇到他了！”

烏雅太太很是不高興，沒好氣道：“怎麼了？如今你當了主子，就瞧不起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