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是鏡子。”
代珣:“鏡可擬水,水有水鬼,鏡有鏡鬼。他應十分重視自己的樣貌,魂留鏡中……”
弄清楚鬼煞形成的因,就能解決掉它仍然留存人世的果。
唐之皎繞出一條寫滿符咒的朱紅布條,快手纏上刀身,瞬息迸出熾烈火星。
鏡子非一般鏡子,需加強刀身,試著擊破。
唐之皎赤紅苗刀破鏡,長刀劃過半弧,身側兩麵鏡子無聲崩裂,如水銀濺起落地。
碎裂的鏡水拋灑至地麵,再次凝結成鏡。
唐之皎心中一跳,吐舌道:“抱歉,沒想到!”
沒想到鏡子破碎後,會碎裂為無數塊鏡子。
還未等代珣應聲,皺巴的白麵禿頭鬼煞從他腳邊的碎鏡中鑽出,紫黑色的唇如蟒蛇般大開,猩紅鬼眼閃出貪婪之色撲向代珣。
唐之皎看清了這隻鬼煞的樣貌,也從他身上大概推斷出了危險等級,指尖符紙蓄勢待發,忽然一頓,一個想法冒出來,她想看看代珣如何能對付這隻鬼煞。
代珣餘光瞥向唐之皎,很快又專注凝神,桃花眼流轉著妖豔的紫色碎光。
他輕吐了一個字,半個吞音,輕輕柔柔,卻令唐之皎耳邊絨毛凜冽豎起,耳根發涼。
鬼煞“噗”的一聲,在他麵前散去。
唐之皎懵在原地,提著刀,感覺自己像個五大三粗長胡子的蠻力壯漢,剛剛所有的帥氣前搖,都是在給代珣這位優雅精致的主角拋磚引玉。
唐之皎:“沒了?”
代珣點頭:“沒了。”
話說完,他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喉結,蹙著眉。
唐之皎問:“你用什麼法子送走的?”
代珣皺著眉道:“音破。”
唐之皎苦思冥想,想到了傳說中早已失傳的上古音咒,據說當初上古神幫助百姓驅散煞鬼凶獸時,用聲音或者戰舞來破陣化煞。
鬼煞多危害廣的,就要用歌聲來驅散,少的,隻言片語就能讓它們乖乖散去。
因而才有“言如刀”這麼一說。
代珣揉著他脖子,呼吸聲變重了。
唐之皎:“你是哪裡不舒服嗎?消耗很大?”
代珣點了點頭。
驅鬼一事,靠的是自身強大的精神力,這種與魂魄是否康健有力有關。像唐之皎這種人,因血脈中天生的使命,精神力和意誌力尤為強大。用通俗易懂的話來解釋,就是唐之皎生來就精力充沛,專注力非同一般,擁有一顆大心臟。
這種其實對自身的職業發展很是有益,例如唐之皎的姥姥,她是以飛行員身份畢業的,在部隊工作退休。
而唐之皎母親曾經是一名同聲傳譯工作者,後來回到西南,留在了母校做了本專業的大學教師。
也就是說,健康強大的魂魄和精神力,才是支撐所有“驅鬼”事業的基石。催動陣法需要燃燒靈魂,除煞需要消耗精神力的同時,對體力要求也很高。
鬼煞消散後,地板慢慢變實,唐之皎的腳能自由活動了,她轉了轉腳腕,收了苗刀,研究如何從這個房間出去。
鬼煞雖然沒有了,地麵也恢複正常,但這個房間已久詭異。血腥味沒有散,鏡子也沒有消失,剛剛被苗刀削落的鏡子碎片消失不見,而四麵牆的鏡子完好無損,不見出口。
唐之皎剛要跟代珣商量她的想法,一回頭,見代珣暈暈乎乎,整個人向她懷裡栽來。
唐之皎眼疾手快,反應迅速,當下一個滑步側開身子。
代珣結結實實跪倒在地,捂著脖子大口喘熄。
唐之皎撫著心口,鬆了口氣。
嚇死了,剛剛以為要上演瑪麗蘇少女劇情,什麼男主角昏倒在女主角懷中,二人恰巧抱在一起倒在地上,嘴唇碰嘴唇,沒了初%e5%90%bb。
笑話,她伸手敏捷,能讓如此俗套的劇情上演嗎?
還好她躲得快,不然代珣真的會把她帶倒在地。
唐之皎彎下腰,手中的光源照亮了代珣的臉,觀察他的表情。
代珣臉色白如薄紙,偏過頭,眯眼避開光源的照射,緊蹙著一雙眉。
唐之皎:“需要幫忙嗎?我是覺得,這個房間本身就是個大問題,鬼煞是依附這個房間而生,你什麼看法呢?”
她一向以不耽誤正事為主,順便關懷一下搭檔。
代珣睜開眼睛,盯著她看了會兒,搖頭,聲音沙啞又微弱,對她說:“我傷到了嗓子……”
唐之皎:“哦……那你這樣吧,你來找出口,我來探探這些鏡子的虛實。”
代珣眯著眼睛,盯著她的嘴唇,仔細地看。
唐之皎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他回應,心覺奇怪。
她伸出手,在代珣的眼前搖了搖,代珣一把抓住她的手,笑道:“沒瞎。”
但他一開口說話,唐之皎聽出了不對勁。
他聲音很奇怪,音量很小,發音……有些虛。不像傷到嗓子的那種虛,而是一種……
唐之皎俯身,在他耳邊大聲叫道:“代珣你是不是聾了!”
代珣一動不動,沒有躲。
唐之皎起身,看到代珣滿臉笑容,用奇怪的聲音說:“你發現了吧,我聽不到了。”
唐之皎吐出一口氣,對著代珣伸出大拇指,一本正經道:“你行,你夠可以,你還真拿了瑪麗蘇女主角的劇本。”
唐之皎太懂了。
通常瑪麗蘇劇本,女主高光戲份隻有短短幾行字,之後就需要吃癟惹出麻煩,拖個後腿,讓男主來救場,完成真正的高光了。
代珣,多麼標準的瑪麗蘇女主。
唐之皎扶起代珣,向他報以安慰的微笑,轉過頭,吐槽道:“奶奶的,你想當女主,我還不想當男主呢,累死我吧。”
她把代珣扶到房間中央的鐵絲床上,讓他坐下休息。
代珣跟朵嬌花似的,病懨懨撐著身體,額上一層薄汗。
唐之皎隻好靠自己研究房間,她叼著一張符紙,閉上眼睛,魂體探房間,尋找此處的“氣口”。
等探完結構收魂睜眼,一轉頭,代珣的額頭抵在鐵絲床欄上,已經昏過去了。
唐之皎:“……”
瞧瞧這位的少爺命,這也太享受了。
唐之皎怕他昏出問題,點著朱砂在他眉心畫了個血紅的符印定住他心魂。
這之後,唐之皎騰出手來,深吸口氣,手指探進了鏡中。
果然如她所料,鏡子將她吸了進去。
此處,是另外的天地。
鏡子中是房間的倒影,而倒影裡,中央的鐵絲床上,坐著一位骨瘦如柴的病弱男人。
他身材嬌小,五官卻生的精致,即便瘦脫了相,也能看出他曾經的漂亮臉龐。
唐之皎認出了這東西:“本體的心魂殘留。”
一個人如果日複一日的照鏡子,對鏡子中的自己有了不該有的執念,他的心魂就會倒映在鏡中。
哪怕本體死了,他的執念和留在鏡中的心魂也不會消散。
唐之皎認命。
又到了“心理診療”階段。
她走過去,蹲在鐵絲床邊,問他:“為什麼留在這裡。”
“我……不想衰老。”
“不想生病。”
“不想……死。”
唐之皎歎了口氣,帶著三分真情實感敷衍地走流程:“生死輪轉,宇宙循環。即便是神也有生和死,也有盛年和衰敗。”
一般流程走到這裡,再寫張送彆符,就能好好送走,淨化這麵鏡子了。
但床上的心魂卻突然咯咯吱吱抖了起來,仔細一看,他在笑,越來越大聲。
“青春,青春!”他道,“哈哈哈哈……血腥瑪麗!”·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唐之皎神色突變。
他說的血腥瑪麗可不是什麼雞尾酒。這鬼煞她憑借經驗,推斷應該是二三十年代的人,距今百年。
所以,血腥瑪麗,指的就是那個傳說。
很快,聯想到彆墅裡的那些鬼童,唐之皎有了答案。
“混蛋,竟然是個血煞!”
唐之皎甩出了兩把西瓜刀,這是她姥姥的最強往生武器。
第23章 血鏡(二)
唐之皎手起刀落, 嘴念驅咒,砍瓜似的, 直接了結這血煞。
血煞散, 她將西瓜刀夾在胳膊底下,擺出個無名牌位,蘸取朱砂, 現場請“神”。
這種“神”不是神,而是唐家世代在遊曆驅煞中,結識的各路“神通”,它們當中有精怪, 有山靈, 也有物虛。
所謂物虛,就是從死物之中誕生的虛靈。比如一隻破竹筐, 機緣巧合下, 放在山清水秀之處,經日月雨雪洗禮, 漸漸就能滋生出需竹筐的虛靈。
唐之皎長到二十四歲,隻收了三個物虛,一隻廢棄的筆物虛,一隻頭繩物虛, 和一隻玻璃杯物虛。
這三個都是新時代物虛, 沒那麼大的殺傷力, 廢棄的筆物虛很會找你隨手放但再也找不到的筆,頭繩物虛同理,她能把犄角旮旯掉落的頭繩發卡都找出來, 而玻璃杯物虛, 則是個潔癖, 隻要你召喚他出來,他就會拚命地給你刷所有臟掉的玻璃杯製品。
所以,想要把這屋裡基本快成精的非正常鏡子給消滅掉,唐之皎就得“請”個專門對付鏡子的物虛。
說來還真有這種物虛,是掛在她姥姥的姥姥梳妝台對麵牆上的一隻煙鬥。
煙鬥鋒利,拔了頭就能當刀使,後來姥姥的姥姥戒煙,這煙鬥就懸著不用了。後來,風水恰能陰陽平衡,煙鬥漸漸有了點靈性,但因鏡麵抑靈,它始終沒能獨立成虛。
再然後,某日天公作美,狂風大作,姥姥的姥姥忘記放下屋內的卷簾,大風吹揚起煙鬥,這煙鬥飛出去後,直接戳進妝台鏡麵,克穿鏡麵的同時,自己成功化為物虛。
姥姥的姥姥聽見響聲,進屋順手收了,存入了老宅。
唐之皎在牌位上寫下煙鬥的名字風啟,點香念詞,請物虛來幫忙。
不一會兒,一隻瘦長纖細的白煙影子鑽出牌位,伸了個懶腰,它似男非女,身上唯獨一把煙鬥是實體,其餘皆像一團霧凝成的立體影子。
唐之皎報了名號,和它簡單的交談了幾句,見他能聽懂號令,溝通暢快沒稀奇古怪的毛病,於是點頭放心將毀鏡靈的事交給了它。
煙鬥吧唧吧唧抽了幾口煙,吐出來的霧越來越多,最終籠罩了整個鏡靈世界。
“借個火。”它說。
唐之皎問:“對火有要求嗎?”
“沒。”煙鬥脾氣很好,道,“能點著就行。”
唐之皎摸出打火機,搓開了蓋子,清脆的一聲“嗒”,細小精致的藍色火焰燃了起來。
煙鬥:“唔。”真是長見識,竟然不用火柴劃。
煙鬥湊過來,將那簇火接走,輕輕一抖腕,火焰四麵燒起。
煙鬥又一聲:“謔!”
白霧似刃入帛,撕拉悶響一聲,鏡子靜悄悄融化在白霧和火焰之中。
等火熄滅,等煙散儘,唐之皎回到了小黑屋中,她推開鐵皮門,光源照進來,終於看清了這個房間的真正樣子。
九平方的毛坯小屋,水泥牆水泥地,地上乾涸的血跡黑的如動物油脂糊成了頑固的汙漬。
房間中央放著一隻小床,還有半條拴在床柱上,斷掉的繩子,床旁擺著一隻紅瓷老式痰盂,烏漆嘛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