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也隻是看起來，分散到四個人手中，每人隻有薄薄的碗底。

即便如此，沒有人會嫌棄少，反而珍貴地捧著各自的碗，然後鼻子湊到碗旁，深深吸一口氣，吝嗇到不舍得一絲香味飄散。

“真香啊。”

“感謝仙人賜下糧食。”

大人還能說幾句感激話，作為小孩子的林小牛早就忍不住了，林陳氏剛遞過去，他便迫不及待往嘴裡塞。

這一塞，直接讓他驚住了。

被牛肉和香菇的湯汁裹滿的米粒，鮮香可口，區彆於自然成熟的大米，人造米經過複雜的工序，口味其實已經有所改變，不過依舊保留米香，對於整天啃樹皮草根的林小牛來說，無異於罕見的美味。

要是大山他們也在，就能一起吃到這樣的美味了。

想起離開的小夥伴們，年紀小小的林小牛歎了口氣，到了這個時候，反而不著急往下咽。

米粒軟糯黏牙，在嘴裡跳來跳去，好似調皮的幼童，一筷子裡麵，除了米飯，還有香菇和牛肉，前者口感滑嫩嫩，後者卻是貨真價實的肉，鮮美充滿嚼勁，搭配香菇熬出濃鬱的醬汁，複雜味道香的人胃口大開。

不知何時，旁邊的大人安靜下來，抬頭一看，原來每個人都埋頭乾飯。

每一粒米都被珍之重之，細細品嘗，含在嘴裡等味道沒了，才往下咽，最後碗裡隻剩下醬料，大家也沒有浪費，加點水晃一晃，又是一碗飄著油花的鹹湯。

仙人舍得放鹽，這剩下醬料做的湯香的不行，一頓下來，幾人身上竟出了層薄薄的汗。

連一開始還嘴硬的林二爺，在吃過這般美食後，也無法說出質疑的話。

無論是林小牛給他看的“法事小麵包”，還是這個不用火就能蒸熟的米飯，都非人間之物，林二爺的表情從震驚，漸漸到嚴肅、認真，他是村裡為數不多識字的人，仔細瞧著仙人給的盒子，上麵除了有畫，還有字。

字看起來和人間的字差不多，隻是筆數少，林二爺勉強認出上麵寫的是“香菇牛肉拌飯”。

“拌飯，拌飯，可不就是把菜肉和飯拌在一起嘛。”林陳氏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她親手撕的包裝袋，對做米飯的步驟聊熟於心，這會兒聽到林二爺念出糧食的名字，覺得很是貼近。

“那這個呢，村長爺爺，你看這個叫什麼啊？”

林小牛將剩下的兩樣東西拿過來。

林二爺眯起眼睛：“法式，小麵包，果粒橙。”

“橙？”

“看著像橘子哩。”

“說不定天上的橘子就叫橙。”

林陳氏用手摸索了會兒，不知道觸碰到哪邊，哢嚓一下，瓶蓋居然被擰鬆了。

既如此，便乾脆給每個人倒了一點，沾個嘴巴。

毫無意外，仙人的水不同凡響，不僅有橘子的味道，酸酸甜甜，裡麵還有飽滿的果肉，不小心咬開，噴.射.出橙黃色的汁水。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林陳氏感覺自己乾澀的眼睛都舒服了許多，好似敷了一層用涼水打濕的毛巾。

同樣的感覺的不止她一個人。

沒人注意的時候，林二爺偷偷抹了抹眼角。

一開始有多懷疑，現在便有多麼相信，氣蒸霞蔚之山，亂石穿空之雲，仙人駕水騰雲出現在人間，對困苦的平民百姓無私贈予糧食。

而她需要的，不過是手指一碰，成為她的信徒。

如果水淼知道林二爺將她的“砍一刀”腦補成供養，一定會大笑出聲。

現實中，因為增加了兩個粉絲，她的經驗條增長了一半，眼看就要突破黑色柱狀圖的頂端。

水淼心情不錯，雖然直播間的流量依舊停在五六百左右，但隻要堅持，總會能達到要求。

眼看要到直播結束的時間，水淼開始為今天的直播最後做總結——主要是說給她的鐵粉林老漢聽：“距離四水超市促銷結束還有三天的時間，這三天裡，隻要拉好友砍一刀，就能免費獲得咱們四水超市的一份商品，不過寶寶們記得儘快吃完，千萬不要超過保質期。”

水幕下，知天命的林二爺被仙人叫做寶寶，羞得老臉臊紅，旁邊的林老漢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尷尬地咳了咳：“神愛世人，或許在仙人眼中，我們都如嬰兒般弱小。”

林二爺趕緊點頭：“是這個道理，一場乾旱就餓死了多少人啊，也不知道仙人能不能下雨。”

“布雨的是雷公電母，水淼仙人大概是管理糧食的春神。”

“我覺得倒是像穀神。”

林二爺想到剛才吃的米飯，喝得甜水，忍不住感歎：“仙人沒有放棄我們。”

“村長這是相信了？”

“信，怎麼能不信！我年紀大了，眼睛可沒有瞎，舌頭也能嘗出味，香菇牛肉拌飯和果粒橙都是好東西，我這會兒感覺渾身有勁兒呢。”

話音一轉，“不過災情嚴重，獨活困難，互相扶持才能走的長遠。”

林老漢趕緊點點頭：“是這個理，我們也是發現這東西能填飽肚子，才讓孩子去叫您。”

就這樣，幾句話的功夫，雙方達成一致。

一旁的林陳氏樂見其成，怕兩個大老爺們忘記正事，不由提醒：“聽仙人的意思，隻有這三天拉新人砍一刀，才會有免費的糧食，三天過後，說不定仙人就要離開。”

聞言，林二爺立刻下定決心：“明日我將村裡留下的人召集過來！”

*

公元2024年，夏末，雲台鎮。

又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

水淼卻難得起晚了。

起床後，楊媽媽已經坐在餐廳，桌子上放著兩份買好的豆漿油條，看到她的黑眼圈，心疼壞了：“要不今天就在家休息吧。”

水淼打了個哈欠，搖搖頭：“等會兒我去超市。”

昨晚萬象係統半夜發癲發布任務，叮叮叮的機械聲一度讓她以為是樓道中的報警器響了，於是兩三下從床上蹦下來，正準備敲門叫醒她媽，腦海中的係統突然出聲：

【成為最受歡迎的主播第二步，粉絲數達到三十。】

【獎勵，主播經驗值，解鎖兩排貨架。】

係統綁定是水淼本身，所以除開超市的大肚子電腦，水淼的手機裡也有萬象直播的app。

就這樣，水淼熬了一個通宵。

她用冷水洗了一個臉，九月的天，冷水也是溫的，滑過臉頰，帶起濕漉漉的纏綿意味。

一路和街坊鄰居打過招呼，等到達四水超市，簡單打掃衛生，整理好今日的貨物，水淼便點開直播鍵，連續幾天，現在她對操作已經耳熟於心，正準備對著空蕩的直播間念出開場詞，突然之間門口傳來敲門聲。

“請問，楊女士在這裡嗎？”

水淼抬起頭，發現門口站著一位戴著眼鏡的老人，於是她暫停直播，起身出去招待。

也就沒有注意到，在她離開後，短短三十秒的功夫，直播間就湧入大量的觀眾，一連串的id像水裡的泡泡，卟嚕卟嚕冒出頭。

“歡迎林老漢進入直播間。”

“歡迎村長進入直播間。”

“歡迎翠花大嬸……”

“歡迎會打獵的林獵戶……”

……

甚至因為人數太多，連帶著係統的播報，也因為無法念完完整句子，隻會發出卡殼一般的：“歡迎，歡迎，歡迎……”

◎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第7章

老人看著水淼過於年輕的臉龐，有些遲疑：“我過來找人。”

他是連夜坐飛機到的w省，連回公司請假的兒子都沒等，落地後，按照從花友群的群主那裡打聽來的消息，一路從省會找過來。

雲台鎮地方偏僻，除了半小時的火車，還得坐一個小時的公交車，但因為有期望，老人不僅沒有疲憊，反而神采奕奕。

隻是見到水淼之後，他又有些不確定了。

殊不知，在老人思考水淼的身份的時候，水淼也在打量對方。

六十多歲的樣子，頭發灰白，精神卻很矍鑠，戴著一副架子眼鏡，穿一身老中山裝加貝雷帽，看起來充滿學術氣息。

可這樣的形象，與經濟落後、生活節奏緩慢的雲台鎮，倒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至少水淼從未見過那些街上的大爺大媽們中，有類似的打扮。

思及此，水淼心中暗生警惕，時代進步，偏偏有一部分人不走正道，選擇投機取巧，平日裡她可是沒少看她媽分享各式各樣騙局，早就成為一個辨彆騙子的小能手。

就這樣，兩人一人站在超市外，一個站在超市內，隱隱對峙。

最終，還是老人沉不住氣，試探著開口：“你就是'玉蘭花'？我是'已退休，勿擾'，這次冒昧打擾，主要是想找您問一下文物的事情。”

水淼嘴角抽了抽，心想現在的騙子做功課都不認真，她的網名明明叫“四滴水”，而“玉蘭花”實際是她媽：“……抱歉，您認錯人了，我不是玉蘭花。”

老人瞪著眼睛：“不可能啊，花友群的群主說玉蘭花開了一家四水超市，難道你們這裡還有其他四水超市？”

“其他四水超市沒有，倒是您從哪個花友群打聽來的消息？不知道現在私自散播彆人信息違法嗎？”

老人一臉尷尬：“你彆誤會，我沒有惡意。”

“嗯，我也沒有什麼惡意，不過記得下次騙人換個話術，我們這是超市，不是博物館，您想要看文物，可以出門左轉，警察局的同誌應該會很願意幫助您的。”

放在平時，她或許還有興趣同騙子周旋，可今天卻沒有時間和耐心，出來前她剛巧打開了直播，浪費了這麼一會兒，也不知道網友們有沒有等著急。

老人：“……”

事到如今，他才意識到自己被當成騙子，想到來之前，他兒子勸他不要衝動行事，老人不免有些後悔：“姑娘，我真的不是騙子。”

“嗬嗬，騙子不會承認自己是騙子。”

“我可以證明我的身份，咱們在一個花友群裡，昨天你發了一盆文竹的照片，說是女兒買的。”

水淼翻了個白眼，到了這個地步，居然還死鴨子嘴硬，於是她決定放點兒大招：“行吧，既然你說在同一個花友群，那你說說那文竹有多高？顏色是偏黃還是偏綠？健康情況怎麼樣？”

老人做出思考狀：“小文竹，二十厘米左右，頂端有些黃，大概是太陽曬過度，一般剪掉發黃的葉子，澆適量白醋就能救回來。”

“抱歉，我家的確買了新文竹，但顏色綠油油，沒有發黃的葉子。”

水淼張嘴便開始瞎說，實際上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棵文竹的情況：“麻煩請你離開，如果不離開，我就報警了。”

聽到逐客令，老人有些急了，眼看著水淼要關門，他不得不說出來的目的：“你們用來種花的罐子疑似乘代的文物，在此之前我已經給你發過很多消息，但都沒有得到回應，不得已才親自過來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