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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月亮逃跑 停戈換魚 4327 字 1個月前

沒有一絲空隙。

這麼大的區域,需要多少人的性命,幾千還是幾萬眾?

古代一些作風凶殘的軍隊有把戰俘梟首,用頭骨壘塔彰顯戰功的行為,這裡可是祭祀用的聖殿,古往今來的正神,沒有用人骨裝點神殿的道理!

地上的土壤已被染成了深黑色,神像供桌的斜左方擺放著一方兩米左右的長條石台,石台中央有一條凹陷下去的槽,是放血槽,正是古代處置人牲的器具。

顯而易見,這尊陰歧蓮祖的神像,是接受血祭的。

白花花的人頭牆,無聲地注視著正中空地的信徒們。

靈丘子先是震驚,繼而震怒,他是受過良好教育的現代人,今晚和他一同出現在祭洞的村民,也是現代人。

憐神村並非恐怖小說裡愚昧落後的小山村,這裡如同其他富裕臨海村莊一樣,交通四通八達,通電通車,文化也與現代文明溝通。

誰能想到,平時走街串巷的大爺大娘,料理莊稼的憨厚村民,笑容可掬的街坊鄰居,居然會在深夜膜拜一尊邪神,兩相對比,才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唯一令靈丘子感到安慰的是,那些牆上的頭骨最遲的也是幾百年的產物,隨著時代進步,血祭已廢,今晚應該不會看到什麼血型畫麵。

他剛這麼想,村民的祭拜流程走完,族長站在神壇前,肅然問道:“有誰要向蓮祖求祈?”

他話音剛落,一個穿商務 polo 衫的中年男人,從教徒中起身,顫唞著走到族長麵前。

“我、我有心願想求蓮祖實現。”男人垂著頭說。

族長遞給他三炷香,他接過,拜了三拜,插到香爐裡。

接著他就跪在神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訴說他原本是如何事業有成如何家庭美滿,結果被疊碼仔騙去賭博,輸掉了幾家公司,如今身無分文一屁股債,他請求神靈賜予他東山再起的機會。

族長蒼老的臉像一顆黑皺的果子,冷酷無情:“你的祭品是什麼?”

“我獻出爛賭的手指。”

男人哆嗦著,從供桌前拿起一柄光可鑒人的匕首,把他的左手放在神案上,正對著默聲不語的神像。

他充血的眼珠瞪大,鼻翼抖動,穀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滑落,他用握著匕首的右手擦擦臉上的汗水,抬頭看看蒙麵的神,神沉靜的慧眼似乎正在慈愛而包容地往下看他。

他臉上漸漸浮起豁出去的堅決,大吼一聲,把刀鋒往下壓。

血濺汙小片神案,男人捂著流血不止的手蜷縮在香案下淒厲哀嚎。

像是他助手角色的男人哭喪著臉,抱著一個小冰箱跑過來,撿起一根斷指放進冰塊間,隻要及時,斷指還是接得回去的,他往回走的時候,兩條腿發軟,跪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

族長對此似乎已經見怪不怪,他拿起神前兩片削成新月形狀的朱紅木片,先在嫋嫋的白煙上繞三圈,這才開始擲筊。

需要擲出一陰一陽的聖杯,才表示神靈接納了貢品,願意達成信徒的心願。

嘩啦,筊杯落地。

“陰杯,”族長語調平穩地說,“神不允,需再次請示。”

男人踉蹌地站起來,失去理智般發出野獸般的喊叫,再次把左手按在神案前,這次切下了兩根手指。

幫他撿斷指的助手在地上的泥沙間爬滾了幾次都站不起來,嚎哭了起來。

寂靜無聲,包括靈丘子在內,所有人驚駭或冷漠地看著這幅情景。

族長再次擲杯。

木片命運的轉動停下。

“聖杯,神允了。”族長平靜地宣布。

人群中有了欣喜的躁動,嚎叫著的男人聲音小了下去,他跪在地上狠命地磕了三個頭,磕得額頭見血,“謝謝蓮祖,謝謝蓮祖!”

族長把他從地上揪起來,抓起他的斷手按到香爐的香灰裡,男人慘叫不休,再把手拿出來時,好歹血止了。

男人感激涕零地退回去。

族長又問:“還有沒有人?”

看得出今晚如此的集會很少舉辦,可能是數年才開一次祭,不少信徒爭相踴躍上去了。

男女老少,眾生跪在染著男人血液的泥土上,望著黑色的神像,哭哭笑笑,爭先恐後地訴說心中無論如何也要達成的願望。

有人想用 20 年壽命換取一個升職機會,有人承諾捐獻所有財物建蓮神廟來換取絕症的康複,還有人指著人頭牆賭誓,隻要仇人暴斃願意死後獻出頭顱,成為蓮祖的倀鬼生生世世任憑奴役……

靈丘子聽得連連搖頭,在他看來,陰岐蓮祖相當險惡,在它的規則裡,要得到什麼,都必須付出代價,血祭的供物越大,它越高興。

如此看來,滿洞的人頭,人祭的工具,或許全是信徒心甘情願躺上供台,自動奉獻的。

尤其在饑荒戰亂民不聊生的古代,有多少愚民村婦為了保住一家老小,自願剁指斷臂乃至於獻祭自身,無法想象。

意識到不是被迫而是出於自願,更覺得可悲又可怖了。

靈丘子下了評價:“邪神。”

他最後還是被發現了。

幾個青壯年信徒們把他拖到神案前,強迫著他跪下。

“先生神通,”族長捋著稀疏的羊須,繞著他轉了幾圈,上下打量,“我們村的禹步很少有人第一次就能跟上的。”

靈丘子沒有搭理,飛快地思索著脫身的法子。

族長像是看透了他的心中所想,隻是拿起沾染了血汙的匕首,提起靈丘子道袍的一角,擦拭乾淨。

“現在是文明社會,我們村從很久前,就不殺人了,道長不必憂懷。”

“況且,你進村登記住宿的時候,我們村民看了你的證件,你俗姓房。”

“我們村的規矩,遵照神靈的旨意,不殺房姓人。”

“你走吧。”

第三十六章 036

靈丘子第二天就被村民趕出了憐神村。

此後,他也曾暗地裡重返村子,想要重走一遍那晚的路徑,卻再也沒成功過,村民們用某種方式修改了去祭洞的密碼。

但他知道,斷手求願,甚至於更血腥的血祭,依舊在這個古老村莊的某處悄悄進行。

此後數年,他對陰歧蓮祖的好奇心有增無減,不分晝夜地投入研究,如何破解守墓的奇門遁甲,為什麼蓮祖對房姓人格外寬容,一無所知,甚至於蓮祖信仰是如何起源的也搞不清楚。

“世間的神靈,無一不有前世今生。”

例如道家三清,是天地萬物的化身,例如媽祖娘娘原名林默,父母家譜可考,從凡女到神壇,有一條完整的故事線。

“陰歧蓮祖沒有出身,不知來處,幾千年前的某一天,突然冒出一群信徒為它建宮立廟,人們甚至沒搞清楚它是個什麼東西就開始膜拜它,隨著人口遷徙把信仰傳到全國各地。”

靈丘子也從房倦之聽說了元蕙如的家族傳說,沉%e5%90%9f:“莫非真的是歸墟神仙降世?”

他語氣一轉,有點自得,“我研究它多年,不是一無所獲,至少我知道了這位邪神的名諱。”

元蕙如忙問:“叫什麼?”

靈丘子把人帶到這身臨其境講故事是有原因的。┆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元蕙如又跟著他走出蓮祖廟,宮廟隔壁是當地的道文化專題博物館,展覽本地挖掘出的道教文物用的,門口樹立著一塊文物保護碑,上麵寫著“鬱梧漢墓遺址”。

靈丘子簡單介紹,二十多年前這座蓮祖廟修繕維護的時候,發現下麵葬著一座漢代古墓,根據出土的墓碑資料顯示,墓主正是當年主持修建這座蓮祖廟的一位漢代郡吏。

靈丘子直接帶元蕙如房倦之,經由傾斜直通地底的甬道,進入地宮,去看漢墓的出土文物。

他先是讓元蕙如去看一塊東漢勒刻的石碑,上麵是陰刻的隸書,又是艱澀的文言文,元蕙如自然是看不懂的。

房倦之國學功底深厚,邊辨字邊給她翻譯,大概講的是建初三年,墓主人鬱梧郡功曹(官職)師起(人名)出資主持修建宮廟,竣工當天發生了祥光普照、彩鳳繞梁等吉兆,基本是歌頌神跡的溢美廢話,可以忽略。

元蕙如聽完,納悶地瞅著靈丘子,沒提蓮祖名字呀。

靈丘子見她掌握基本知識點了,又引她去到玻璃展櫃前,這裡集中展覽了墓中出土的 34 枚木牘,曆經兩千多年,刻在簡牘之上的墨字依舊清晰。

靈丘子手隔著玻璃,熟門熟路地指點某枚木牘。

元蕙如俯下腰,臉幾乎貼在玻璃上,眯著眼努力看,依稀辨彆似乎寫著:“神……姓、姓元氏……”

房倦之在旁邊接下去,“姓元氏,諱奉真。”

元奉真。

元蕙如驚得把頭往後仰,也姓元?

她迅速和房倦之對望一眼,立刻否認,“我家族譜上,沒有祖宗叫這個名。”

假如神真叫這個名,按照她觀落陰時太姥姥提及蓮祖的態度,沒有同宗親戚的熱絡,分明是不熟,厭惡,按照天外來客處理,甚至她覺得,包括她太姥姥在內的曆代元氏女,也不一定知道蓮祖的真名。

隻能暫時按巧合處理。

一個漢代的小吏怎麼知道神靈的真名?

展覽櫃旁有解說二維碼,元蕙如掃碼進去,快速聽了木牘的翻譯全文,覺得這就是一個靈異故事。

木牘是墓主的日記,一個他死了也要帶進棺材的噩夢。

木牘開頭,這位師起的古人先慌張地自我疑惑,講他不知道應不應該把這件事記錄下來,但他又過於恐怖,好像要把發生在他身上的事說出來,才能緩解他的驚駭。

——看得出他的確很驚慌,木簡上開頭一段就出現了好幾個錯彆字,竹簡表麵有用小刀把錯彆字刮掉重新刻寫的痕跡。

元蕙如仿佛能看到兩千多年前的某個夜晚,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伏在油膏燈旁顫巍巍記錄的情景。

師起先講,鬱梧郡是個大郡,下轄 15 個縣,11 個侯國,有一天,郡縣中很多百姓都做了同一個夢,夢見一個臉罩黑紗的神靈來到家中,自我介紹它叫陰歧蓮祖,要求當地人為它建廟祭拜,不從的話,就要讓大家夥倒黴。

一開始沒有人當回事,半年後,郡中就爆發洪災,死了很多人。

很多百姓就後知後覺想起這個夢,害怕了,開始商量給陰歧蓮祖建廟的事。

師起的夫人也做了同樣的夢,但師起是儒生,主張不給任何怪力亂神眼色,他覺得鬱梧郡幾年就會爆發一次洪澇災害,這隻是一個巧合。

師起有三個兒子,除了少不經事的幺兒,已經成年的大兒子和二兒子也附和父親的說法,認為不必搭理。

師家是本地的名門望族,這兩位少爺作為地頭蛇的角色,沒少乾欺男霸女的事,本身也不敬神,陪母親去本地神廟上香,也敢對神像座下的美貌侍女石雕開些下流玩笑,他們當場宣布,就算野神要在本地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