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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神不如求我 陳十年 4303 字 1個月前

第1章 隔牆

笨蛋美人被權臣偏寵後

文/陳十年/

【1】

昨夜剛下過一場暴雨,空氣中飄著潮濕的氣息,攜來似有若無的泥土味道。

庭中的美人蕉頻頻低眉,從水鏡中羞澀欣賞自己的容顏,鋪開灰色簷瓦後,續上的是清透的藍,一直延續到少女的裙擺上。

少女小心翼翼拎著裙擺,亦偏頭從鏡中窺視自己的美麗。

一張圓潤流暢的鵝蛋臉上,嵌一雙微挑的狐狸眼,瑩潤靈動,睫羽濃密而纖長,小巧挺拔的鼻子之下,是紅潤柔軟的唇。一頭烏發綰做朝雲近香髻,膚白勝雪,四肢纖細卻不顯羸弱,淺藍色束腰長裙掐出窈窕的身段。

侍候在側的婢女紅棉不由得有些失神,縱使她是女子,伺候姑娘多年,也時常忍不住感慨,姑娘生得真是好看極了。

“姑娘,咱們還是快些走吧,若是去晚了,老爺又該訓您了。”紅棉回過神來,提醒趙盈盈。

趙盈盈被紅棉一說,才呀了聲,趕忙加快了步子往明輝堂走。

前些日子趙茂山因公差出門兩月有餘,昨日夜半才剛回到家中,因時辰太晚,今日一早幾位子女才都來請安,一道用早飯。

在明輝堂門口,趙盈盈與兩位姊妹遇上。

三個人對視一眼,彼此心思各異。

趙茂山共三個女兒,其中趙盈盈是原配梁氏所生。梁氏生趙盈盈時氣血虧虛,沒到一年便撒手人寰,不久之後,趙茂山便娶了位續弦林氏,第二年生下一位妹妹,名喚趙婉妍。除此之外,趙盈盈還有一位姐姐趙如萱,則是另一位柔姨娘所生。

姊妹三個打小便不對付,這麼些年明裡暗裡一直有些爭鬥。

隻是輸的一向是趙盈盈。

每回趙盈盈與她們交鋒,都輸得很慘,在紅棉看來,大抵是因為她家姑娘腦子都用來換美貌了,實在不夠聰明,偏每次又總愛迎著人家的圈套往上湊。

但趙盈盈自己反思其中關竅,最後得出的結論是,自己生母早亡,雖說占著個嫡出的身份,但實際上並不討好,而姐姐和妹妹都有生母護著,時時替她們兜底撐腰。

她並不認為是自己笨的緣故。

趙盈盈目光在趙婉妍與趙如萱身上轉一圈,擠出一個禮貌的微笑,與二人打招呼:“大姐姐,三妹妹。”

趙如萱回以一個微笑,誇道:“二妹妹今日穿的是新衣裳吧?似乎並未見過,這衣裳當真漂亮,襯得妹妹今日光彩照人。”

趙盈盈嘴角微勾:“其實我覺得也不是衣裳襯得我好看,主要是我人好看。”

趙盈盈對自己的美麗有些自知之明,自幼時起旁人讚許的目光和言語她都知曉,這亦是她引以為傲的事情。

趙如萱本意是客套一下,沒想到趙盈盈如此厚臉皮,笑容微微僵住,不過很快圓了過去:“二妹妹的確天生麗質,不然如何能得蕭公子的青睞呢?”

蕭公子便是趙盈盈的未婚夫。

這話是拐著彎說趙盈盈能與蕭公子定親,不過是因為她的美貌。其實不是誇她,但趙盈盈沒聽出來。

她聽趙如萱提及蕭恒,更有些驕傲。

這些年她們三個明裡暗裡較勁,什麼都要比上一比,趙盈盈唯二能勝的,便是皮囊與婚事。

趙盈盈的未婚夫婿名喚蕭恒,是湖州太守之次子,湖州有名的大才子,文武雙全,一表人才,又彬彬有禮,整個湖州城的姑娘都愛慕他。偏偏蕭恒對趙盈盈一見鐘情,當即上門提親,定下親事,明年便能完婚。

去歲蕭恒考中功名,如今已在隔壁湘州做四品大官。

而觀她這兩位姊妹,趙如萱的婚事早就定了,是個六品小官家的兒子,品行相貌都過得去,但也隻算過得去,稱不上優秀。

至於趙婉妍,她的婚事倒還未定下,但趙盈盈覺得,趙婉妍找不到比自己的未婚夫更好的郎君了。論家世論相貌論才學,放眼望去,整個湖州,也沒有比蕭恒更有麵子的夫婿了。

趙婉妍聽著她們二人言語,隻嗤地笑了聲,轉身進門。

趙盈盈當她吃了癟,心中暗喜,自覺今日占了上風。

趙如萱見趙婉妍走了,亦與趙盈盈二人跟著進門。

三人進了明輝堂的院門後,又經過一段石子路,再走了會兒,便到了正堂門口。大門敞著,已然能瞧見趙茂山與林氏身影。

與父親一彆兩月,趙盈盈心中盤算著,待會兒得在爹爹麵前說些吉利話,爹爹總說她不夠得體大方,她應該讓爹爹看見她的改變。

正想著說些什麼好,忽地腳下一重,趙盈盈整個人便身子栽倒,摔在了門口。

這一下剛好撲在門口的石階上,趙盈盈下意識用手去撐,擦破了手掌,疼痛感登時襲來,趙盈盈眨了眨眼,眼淚落了下來。

趙茂山看了眼摔倒在地的女兒,揉了揉眉心,頗有些不耐煩:“怎麼這般毛手毛腳?都這麼大的人了,還這般冒失,日後嫁了人,可怎麼得了?”

紅棉趕緊將自家姑娘扶起來,看著趙盈盈手掌的擦傷,有些心疼。趙盈盈手掌磨破了,手肘與膝蓋也磕傷了,今日才穿第一回 的新衣裳也弄臟了,狼狽不已。爹爹還說她冒失,可她走得好好的,分明是有人絆了自己一下。

趙盈盈滿腦子的委屈巴巴,忍著眼淚小聲辯解:“爹,不是我冒失,是有人絆了我一下……”

她方才分明就感覺到有人伸出腿來絆了自己一下,隻是不知是趙如萱還是趙婉妍。

趙茂山最討厭女兒家哭哭啼啼的,手上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拍,嗬斥道:“鬨夠了沒有?自己行事冒失便也罷了,還潑臟水給其他人,我平日裡便是這麼教導你的?”

趙盈盈知道爹爹生氣了,可自己也委屈,低聲又道了句:“您平日裡……也沒怎麼教導過我……”

她覺得自己講的是實話,落在趙茂山耳朵裡,卻是怨懟之語。趙茂山臉色更沉,冷著臉對紅棉道:“送二小姐回去,換身衣服,也不必再過來了,待會兒把飯食送她院子裡去。”

林氏與趙盈盈關係素來不親近,但場麵話還得圓兩句,便勸趙茂山消氣,保重身體。

“老爺,你也彆太生氣,盈丫頭畢竟還小嘛,不懂事也尋常,咱們先吃飯吧。”

趙茂山哼了聲:“她這樣子嫁做人婦,日後恐怕要將咱們趙家的臉都丟儘了。”

林氏道:“這不是還有些日子麼,讓人教著些便是了。”

再後麵的話,趙盈盈便聽不見了,她已經走出了明輝堂。膝蓋上傳來一陣一陣的疼痛,趙盈盈吸著鼻子,不禁想,若是她阿娘還在,今日定然會護著她吧。

這般一想,眼淚更像斷了線。又不敢哭得太大聲,隻好壓抑著啜泣,肩膀一聳一聳的。

紅棉聽得心裡難受,卻也不知從何安慰起。等回到春山院附近,紅棉才道:“姑娘彆哭了,奴婢去找藥箱來,給姑娘處理處理傷口。”

趙盈盈哭了一路,情緒宣泄得差不多了,抬手擦了擦眼淚,聲音還帶著些鼻音:“氣死我了,我今天才第一次穿的新裙子!”

紅棉也跟著破涕為笑,她家姑娘沒彆的優點,就是性子大大咧咧,看得開得很。

趙盈盈又忍不住與紅棉抱怨起今日的事來,“我當時便該仔細些,否則也不能著了道,惹爹爹不高興。當時光顧著想說點高興的話哄爹爹高興了,結果她們兩個竟然用這種爛招!”

……

-

霍憑景擱下筆,將那些批過的折子合上,整理好,交給朝南。

朝南頷首,明白接下來該如何做,很快身影便消失在庭院之中。

霍憑景起身,推開支摘窗,潮濕氣息霎時間撲麵而來,窗外殘雨順著屋簷滴落,蒼綠的樹葉被水洗過後,透亮幾分。

這是他搬來湖州的第二月。

人人儘說江南好,遊人隻合江南老。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

在這裡的日子,正如詩中所說那般,安靜閒適。^o^思^o^兔^o^在^o^線^o^閱^o^讀^o^

霍憑景深深一嗅,這種下雨天的味道,勾起了他一些塵封的回憶。

與這潮濕氣息一道飄進霍憑景耳朵的,是少女帶著哭腔的嗓音,從一牆之隔的宅院中傳來。

“……我今天才第一次穿的新裙子……她們倆居然用這種爛招……”

霍憑景長眉微挑。

這倒是他在湖州平靜生活裡唯一的波瀾了。

隔壁院子裡住了個小姑娘,三不五時便要哭上一番,一麵哭一麵要控訴自己的委屈。都是些家長裡短的小事,與她姊妹又如何交戰,如何輸得很慘,被爹爹訓斥了,諸如此類。

霍憑景其實不想聽,可是兩個院子隻隔了一堵院牆,他是習武之人,耳聰目明,不想聽也聽得見。而那小姑娘又總愛在院子裡說話,大抵從沒想過隔牆有耳這一說。

今日少女埋怨的話,似乎是說她爹爹出了趟遠門,她原想留個好印象,卻被姊妹絆了一跤,被爹爹訓斥一番,她不忍於是想辯駁,卻惹來爹爹更嚴厲的訓斥。

這等小事。

霍憑景一聲歎息,搖頭失笑。

從這些日子的被迫偷聽中,霍憑景對那少女的唯一印象便是:笨得令人發指。

第2章 有耳

在霍憑景看來,隔壁那位少女所苦惱的一切事宜,壓根都不值一提。

內宅女子之間的勾心鬥角固然有時百轉千回,可在宦海浮沉的風雲詭譎麵前,還是太過稚嫩。更何況隔壁那家姊妹之間的爭鬥,連百轉千回都算不上,小打小鬨,如同過家家一般。

但凡那少女聰明一些,都不至於回回慘敗。

隔壁院子裡的聲響漸漸小了,霍憑景收回視線,注意到小院外的動靜,眸色微沉,回身。

支摘窗下置一張四方小桌,並不名貴的材料,與普通市井百姓家中的無異。桌上放了一個並不精致的陶瓷茶壺,與幾隻配套的茶盞。

霍憑景淡然在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茶葉亦不名貴,是普通百姓常喝的那種,味道並無層次感,有些澀有些苦。霍憑景淺抿一口,卻不覺得喝不慣。

放眼整座小院,樸實無華的裝潢,簡約淳樸的陳設,放在這湖州城的居民坊中,絲毫沒有起眼之處。似乎這裡隻是一座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院,沒人會將這座小院的主人,與當今大盛朝的赫赫權相聯係在一起。

這正是霍憑景想要的。

如今在大盛,明裡暗裡想要他命的人不少,因此他的行蹤不能讓旁人知曉,除了朝南與朝北,沒人知道他其實在湖州休養。

而霍憑景之所以會來湖州,正因為有人想要他的性命。

世上劇毒玉黃泉,隻差一些便能要霍憑景的性命,可惜差了一招,那刺客被重傷後逃之夭夭。而霍憑景雖然沒死,卻也中了毒,暫時無法拔除,不得不遵循醫囑,尋一處幽靜的地方休養。

湖州地處江南道,雖不算特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