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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深處 姑娘彆哭 4244 字 1個月前

口,以免風雪灌進去,凍壞這個小家夥。一行人向城外走,出城時候看到官兵正在逐個搜查,阿虺小聲道:“又做樣子。”

“這次不是做樣子了。”花兒的大眼朝官兵後背望:“這次的刀開刃了。”

在隊尾排著的是一個商隊,車馬浩蕩開去,燕涿城裡隻有一戶人家有這樣的排場,飛奴看著打頭那匹高頭良駒眼睛放光:“白二爺的商隊回來了。”

白府在京城也有生意,由白二爺管著。他一兩年也不回一次燕涿城,是以城內人知曉他的名號,但見過他人的不多。

“你彆打主意。”阿虺了解飛奴,不定又動了什麼餿主意,與他耳語道:“白二爺的東西動不得,動了要出人命的。”

“他的東西哪來的?不都是咱們身上來的?你忘記叔父怎麼沒的?倒在他家碼頭上,裹著一張破席子就抬走了。”飛奴很恨道。

“那時當家的不是白二爺。”

“都姓白。”

花兒凍得在地上跺腳:“走不走!凍死了要!”她像一個細棍子,腳跺在雪地上那坑兒都比彆人淺些。商隊裡有人認出她,卯足力氣遠遠地喊:“是那吃不飽長不高的花兒嗎?”

其餘人都笑,好像自己都能吃飽長高,花兒呢,哼一聲,臉一扭,走了。

那人又說:“好歹是比去年長開點,去年像小耗子。”

那頂厚轎子裡有人咳一聲,其餘人登時安靜下來,那笑鬨的漢子甚至吐了一下舌頭,轉眼就蔫了。花兒回過頭丟下一句:“該!”扯著小阿宋就走了。

身後的飛奴問阿虺:“轎裡坐的是白二爺不是?”

“瞧那架勢,是了。”

“呸!”飛奴也回身吐了一口,眼睛掃過那打頭的高頭大馬,扭身追了上去。

第2章 禍起燕琢城(二)

一行人頂風冒雪地走,頭差點垂進領口裡,以為走了很遠,一抬頭,竟還未走出白家商隊的長度。飛奴頻頻回頭,花兒忍不住叨念:“我們沒當過白家的差事,白家種種也隻是聽聞,但那些事可都是真的。白大爺活著的時候,有人從白家偷了塊漢白玉,被白家的人沉潭了。那屍首咱們也是見過的,夏日裡飄在護城河上,腐爛發臭。”她半真半假嚇唬飛奴,就算飛奴腦子再活,但出格的事還真的從未做過。說完鼻尖一皺,裝腔作勢地聞:“哎呦,現在還能聞到呢!”

小阿宋在一邊學她:“臭,真臭。”其餘人笑出聲來。

白家的商隊,一直綿延到城外兩三裡。除去常見的馬、騾子,隊尾竟還有兩隻駱駝。那駱駝站在雪地裡,不時吐一口。阿宋沒見過駱駝,遠遠指著它道:“那是怪物!”

商隊的人聞言笑她:“小丫頭未見過大世麵,這是駱駝。”

“它是長兩個羅鍋的醜八怪。”阿宋童言無忌,把旁人亦逗笑了。

多和樂的場麵,花兒卻打了個冷顫,四下張望,並無異樣。許是昨兒聽見看見臟東西,心裡好生惦記著,總覺著那方頭履要砸到她頭上,於是什麼心情都沒有了,催了句快走罷,凍死了,一手扯著阿宋一手拉著銜蟬,快步走了。

身後商隊的轎子裡的人問:“你也聞到了?”

轎外的人答:“聞到了。”心道主子順風耳名不虛傳。

裡頭靜了片刻,言道:“殺了。”

轎外人沒做聲,也不知是否聽到,嘴卻撇了撇。

花兒幾人折騰到城外,緣河邊走,一路雪白,分不清遠近,隻得憑直覺。那河灘雪地上有一排新腳印,深淺不一,一直延伸向前。

“這不是朝著咱們鑿魚的方向走嗎?”阿虺擔憂他們捕魚的地方被人發覺,怕因此生了什麼羅亂。銜蟬在一邊開解他,這河不是他們的,魚亦不是他們的,倘若真有旁人發覺,那不過是各憑本事賺一口飯罷了。再走一丈,那腳印消失了。阿虺被什麼東西絆了一腳,低頭去看,雪裡隱約露出一隻手來。幾人均停下,彼此看一眼,最終決議還是把人挖出來。

死人常見,凍死的人亦常見,就連小小年紀的阿宋都並未因此慌神,挖人的時候甚至幫忙刨雪。

是個男人。麵目烏紫,帶有一道血痕,臉幾乎被砍成兩半,猙獰可怖。花兒手探到他鼻前,尚有微弱呼吸,但八成命不久矣。

“還活著。”她說:“命真大,今個遇上咱們算是你好命。”

“快死了。甭管了。”飛奴四下看看,這年月碰見死人如遇到老鼠打洞,容易得狠。

“不能見死不救。”花兒眼睛一轉道:“救他,但搜他身,把能當銀子的東西拿走,行嗎?”

飛奴聞言心下有些許鬆動:“你看他麵上的傷,尋常人可傷不成這樣。彆找麻煩,出門前照夜叮囑過,小心行事,不得找麻煩。”儘管這樣說,人還是蹲跪下去,扒開他眼睛,瞳光渙散,當真命不久矣。花兒記得前麵有一處廢棄茅屋,就對阿虺說:“咱們積點德,先把他抬到茅屋去。就算他死了,也不是路邊的遊魂,好歹有個遮風避雪的地方。”

幾個人都不再說話,抬手抬腳抱頭,費儘了力氣,將那人抬進茅屋裡。茅屋破敗,屋頂漏了,地中央積著一塊雪。他們將人放在角落裡,又去尋了枯枝,在他身邊燃了一堆火。那篝火劈裡啪啦響,茅屋裡登時暖了,那人好歹不必做凍死鬼。

“人世不好,下輩子切莫再做人了。做山間的野獸、草原的雄鷹,哪怕是做河裡的癩蛤蟆,也彆再來這人世了。”銜蟬道。說完這幾句想到家裡丟了的兩個弟弟,鼻子一酸。

飛奴去搜身,花兒攔他,他卻說:“是你說的,搜身,把值錢的東西拿走。”

“不地道啊!”花兒扯住他衣袖製止。

“你阿婆馬上沒藥了,你管什麼地道不地道!”飛奴把她推到一邊,迅速去摸那人的衣裳。那人哼了聲,飛奴嚇一跳,抽回手:“罷了罷了!你帶到陰間去吧!”

臨行前他們又回頭看一眼,那人一動不動,是死是活都要交給天意了。蹉跎到河邊,因著那將死的人,心內都不免有些悲愴、鑿冰窟窿的時候就都不做聲。

極寒天氣裡捕魚真是要了命,幾個人的冰錐一點點鑿,好在他們尋到的這處水不深,加之阿虺有神力,一個多時辰就徹底鑿通了河麵,得以聽見嘩嘩的水流聲。阿宋頭伸進去看,大喊:“有魚!有魚!”

聽到有魚,幾個人又都歡快起來。他們已然想不起上一次沾葷腥打牙祭是何時了,眼下那地下水裡遊著的魚,好似帶著香氣。就連素來沉穩的銜蟬都笑了一聲。

他們拿出自製的網去捕魚,水洞口冒著涼氣,手伸進去就凍透,幾次三番,捕出幾條小魚。

“這就是耗功夫的事,我搞到了鹽巴,到時把魚醃了凍上,存得久。”飛奴嘿嘿一笑,花兒卻問他:“哪裡搞到的鹽巴?”

“彆管了。”

“被人發現要砍頭的。”

“砍就砍,早晚要死。不是砍頭死,就是凍死餓死被拉去充軍戰死。”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網①友①整①理①上①傳①

花兒還想說什麼,阿宋扯她衣角:“花兒姐姐,你瞧遠處是有人打馬過來嗎?”

花兒一看,還真是。幾個人互看一眼,速速將捕魚的家夥丟進坑裡,銜蟬帶著裝魚的小竹籮扯著阿宋去林子裡藏。其餘人則用雪虛虛蓋住被鑿開的河麵,而後擋在前麵。

那馬速度極快,從河灘上疾馳而過,馬蹄帶起的雪泥甩到他們身上,甩進阿虺嘴裡,他呸了下吐泥,剛要咒一句,那馬又掉轉馬頭跑了回來。這才能看清馬上人,頭上裹著虎皮帽,腰間彆著一把斧頭,還纏著一道粗繩索。人奇高,坐於馬上像傳說的野獸,唯一露出的眼睛掛著白霜,渾身殺氣,甚是駭人。他的馬繞著他們急急跑圈,好似要將他們踏平。

那人的目光透過霜雪落在花兒身上,手中的馬鞭伸出來,沉聲問她:“做什麼的?”花兒眼睛圓睜,一副無辜態,目光掃過他那夾帶雪泥的方頭履,上頭繡的什麼看不清,但她因著昨夜那一瞥心下已然驚恐,腿一軟,坐在雪地上。仰起臉看著他。

“回話。”

花兒驚恐來得快去得也快,起先是真害怕,接著就是裝的了。眼睛盯著那馬蹄子,似乎怕它踏死自己,看起來是嚇傻了。她扮得著實好,雙足在地上交替蹬著向後退想離那馬兒遠些,凍得皴紅的臉蛋亦是多了些焦急。眼神天真又帶著恐懼,教人無法懷疑。

阿虺和飛奴意會了,站在一邊替她解釋:“這妹妹可憐,兒時被馬踢過落下病根,看見馬就這樣。您有什麼話,問咱們便是了。”

“本就不機靈,被馬踢那麼一下,就愈發地傻。”

花兒若非遇到什麼罕見事,怕也不會突然這樣。他們打小一起長大,多少猜測出有內情。再看花兒,說她傻也差不離,大雪天氣凍得沒人樣,一張臉紅得快要看不清,隻餘那雙驚恐帶點蠢的眼睛,眨巴著看著來人。

那人收回馬鞭,騎著馬緩緩繞了他們三人幾周才發問:“可見到麵上帶傷之人?”

“不曾。”阿虺答。那人的傷不尋常,果然有些來頭。他們走時把他放在茅屋裡,這人竟未尋到屍首。

來人又端詳他們幾眼,打馬走了。花兒長舒一口氣,在二人的追問下將昨夜的事說了,他們聽完眉頭緊鎖,讓花兒不要做打更人了,小姑娘手無縛雞之力,太過凶險。

“再過幾日,孫婆的湯藥就要喝完了。藥斷了,孫婆要喘不上氣,不定哪下就憋死了。不僅要打更,白日的營生也要做。飛奴尋的那個去新知縣家的活計也當做。”花兒歎了口氣:“原先跟著銜蟬做針線活也能賺個把錢,眼下繡活也沒人要了。”

“這世道!”

他們在河邊挨凍大半日,搞了小半桶魚。照夜到了以後去林子裡找個安全的地兒架起火來烤了一些。那火燒得喧鬨,反正這淒苦的世道也與它無關。女子們擠在一起烤火,男子們烤魚。那魚本就小,烤熟了幾口就吃完,饒是如此,還是能咂摸出香味來,狠是解饞。

“白家的肉吃不完,剩了的喂狗喂鷹。”飛奴道:“比當官的還要氣派。”

“你對白家倒是感興趣。”照夜拍他一把讓他清醒些:“白家的家丁沒有白給的,抓到了賊亂棍打死,再去城外埋了,神不知鬼不覺。為官的多少會注意些。那白家雖說是經商的,但養活多少官吏,使點銀子官府就睜隻眼閉隻眼過去。不值當的。”

“咱們尋點白家的活計吧。”阿虺在一旁提議:“好歹能吃飽,能穿暖。說是進了白家院子的人,當日就給一身新衣服,仆人都能吃饅頭,每幾日還能吃到葷腥。”

“白家不好進。那老管家心明眼亮,凡事有數,是白家的活門神。要進白家當差,先過他那關,他那關怕就是個鬼門關。多少人尋著法子要進去,都被他攔下。那老頭是個怪胎,搞不定的。”

“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