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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深處 姑娘彆哭 4222 字 1個月前

她的好意,就低頭跟她賠不是。鈴鐺卻不依不饒:你跟我賠得著不是嗎?上差得長眼!

再過片刻,席間已然開始熱鬨,王老爺指著滿屋子的漂亮人兒問白棲嶺:“白二爺常年在外,想必對燕琢城有些許陌生。如今燕琢城的漂亮姑娘不好找了,能數得上的也都在這裡了。時日艱難,白二爺若是喜歡哪個不妨告知老朽,也算為姑娘謀一條生路。”眾人屏息,在列人等無不恐慌,生怕被那吃人的白二爺指了去。

白棲嶺聞言抬眸,手隨便一指:“她。”這一指,竟是指到了自打進門伺候就幾乎沒有抬頭的銜蟬頭上。而銜蟬並不知發生什麼,隻是察覺到自己被人推了一把,捂著嘴不敢出聲,怕被哪位貴人怪罪。直至大丫頭笑著對她說:“妹妹恭喜了,今日來府上做個閒差,竟也能被白二爺看上,快跪謝吧!”

銜蟬日子雖清苦,卻也不至於為這等事感恩戴德,身子板挺直,言語雖未跟上,但錚錚傲骨立現。

“不願意?不識抬舉?”王老爺哼一聲,又轉向白棲嶺:“惹白二爺不悅,怕是活不到明天了。”

這小小燕琢城官商盤根錯節,席間眾人從前皆與白棲梧相交甚好,為官的指望白棲梧捐銀子、經商的指望他賞生意,他這一去,白二爺當家,人還未到燕琢城,麵子卻先掛到了天上。王家派人送了三次請帖,快馬加鞭,連他人都沒看到,還需王老爺躬身親請,他才不情不願地在今日赴宴。眾人看他不喜,然官場、商場均是見過世麵之人,表麵推杯換盞,暗地裡卻琢磨著給他點苦頭吃。若是他衝冠一怒殺了這不知好歹的人,一個狀告上去,吃不了也要兜著走。

皆抱著看熱鬨的心態看白棲嶺如何處置這女子,果然,他手中的酒杯已然摔了出去,擦著銜蟬手邊砸向門後,砰一聲,嚇傻了眾人,又偏偏傳新菜的丫頭進來,打頭那個踩上碎玻璃,哎呦一聲,跪坐在了地上。身後一串相繼撞上,末尾的花兒眼疾腳快火速站穩,順勢瞄了眼銜蟬。

銜蟬是何等溫柔女子,此刻雖惶恐,但依舊不改初衷,腿卻是抖了。

花兒心道不好,王老爺已然站起身來訓人,摔倒的丫頭貴客前失儀,各賞兩個板子。大丫頭聰明,在一邊忿忿道:“你等惹白二爺不快,兩個板子算是白二爺寬宏,還不謝二爺?”

今日這惡人,白棲嶺是一定要當;這惡氣,是一定要受。哪怕你在外頭威名遠播,彆人敬你怕你躲你,回到燕琢城也要做那傀儡,給你什麼你就要吃下什麼,要你唱哪一出你便要唱哪一出。

“王老爺想打下人板子,打就是了。天下女子眾多,何必拘泥眼前這一個麵黃肌瘦的。恕我直言,隨便什麼人都想往我麵前塞,是當我沒長眼嗎?”白棲嶺眉頭揚起,嗤笑一聲:“諸位若是未見過真正的美人,不如我往諸位府上送一些如何?”

“我若要發善心,倒不如喂那個眼看著要餓死的。”白棲嶺手又一指,到了花兒頭上:“你看她,給她口飯吃她定會感激涕零。”

銜蟬驚恐地看著花兒,擔憂自己的反骨害了她,腰板塌下一塌,心道命已至此,不能連累花兒。花兒卻撲通一聲跪下了,喊了一聲:“感謝老爺賞飯!小的定當忠心耿耿跟隨老爺。”

白棲嶺睥睨她一眼,命她站到身邊去,順手丟給她一塊點心賞她吃:“吃。”

花兒拿起點心便吃,她哪裡吃過這等香甜軟糯的東西,此刻卻渾然不知滋味,隻是囫圇吞了一塊,故作感激涕零狀:“謝謝老爺、謝謝老爺。”彎身鞠躬,一下又一下。白棲嶺再賞她一塊,她已然送到嘴邊,手卻又向下,從腰間扯出一塊粗棉帕子,小心翼翼將點心包上,淒淒切切道:“家中還有一個阿婆在餓著。今日能得老爺賞飯,定是上輩子積讚的福氣。”

花兒是有眼力的,眾人要白棲嶺低頭,卻也隻敢在背地裡鼓搗,在那台麵上,是沒有人敢公然與之叫板的。她隻想與銜蟬從這殺剮由人的席麵間退下去,能屈能伸扮癡扮傻均不覺委屈。

白棲嶺指著麵前那盤點心:“你當這是哪裡?這幾盤點心還要塞進帕子裡帶走?王老爺差這點東西?”

“自然是不差。”王老爺看一眼白棲嶺,轉頭命令大丫頭去拿食盒將桌上的點心放進去,白棲嶺則冷冷道:“我白府就連狗都不吃剩下的。”

你才是狗。花兒心裡罵他,轉念一想他倒是沒打誑言,白府門外的野貓都有乾魚吃。

“裝些新的,裝滿。”王老爺竟賠起了笑。

“還不謝王老爺?”白棲嶺對花兒道。

“謝王老爺。”

席麵一時有些僵了,有人開口,端一副長者姿態:“白家二公子啊,許是離家久了,跟我等生疏了。依輩分,你還要喊我…”

“宋掌櫃,我白家的茶肆何時還?”白棲嶺出言打斷,轉向另一邊在桌下跟王大人使小動作的人:“我派人去要過三次帳,今日是第四次。”

那宋掌櫃看似為難:“這茶肆是你大哥托付於我…啊!!”宋掌櫃麵前突地冒出一股血,抱著自己的手痛苦地摔倒在地上。席間桌椅混亂,眾人均跳離開去,原本伺候的丫頭們嚇得撞個亂七八糟,捂著嘴不敢出聲。那個叫鈴鐺的丫頭擋在門口,不許任何人出門。

再看那桌上赫然多了一根宋老爺的手指,一柄短刀嵌進八仙桌。

白棲嶺毫無征兆切了宋掌櫃一根手指頭。花兒的心臟快要跳出來,猛地捏住自己的衣襟,向後退了一步。抬頭看銜蟬,二人均被嚇壞了,緊緊攥著各自衣角。花兒蠟黃的臉被嚇得慘白,麵前這瘋人不會屠了整屋吧?

白棲嶺麵不改色,起身拔刀,順手扯住想遁逃的花兒,在她錯愕的目光下從她腰間扯出她那方破舊的帕子,細細擦拭刀上的血。

“白老二!!”王老爺倚牆而立,指著白棲嶺斥罵:“你撒什麼潑!你才回燕琢城幾天就鬨這麼大動靜!快!請郎中!報官!”

白棲嶺並不回應他,隻看向宋掌櫃:“最遲今日二更,把賬本送到我府上來。遲一日,我命人去切你一根手指。”

宋掌櫃額間鬥大的汗珠落下,疼得幾近暈厥,咬著牙回一句:“做夢!衙門見!今日事完不了!”

“那最好。”白棲嶺坐回去,把那帶血的帕子竟又塞回花兒腰間,她抗拒,他的手放回刀把上,花兒心道:不好!忙將那帶血的帕子塞進腰間。新鮮的血腥氣竄進口鼻中,她扭身一把推開窗,吐在了窗外。

第6章 禍起燕琢城(六)

花兒嘔了一口,嘔到躲閃不及的人身上,她嚇壞了,跟手執兵器的家丁對上眼,還不待她反應過來,那人的長棍已抵到她肩膀一用力將她送回去,並順手關上窗。

一驚接連一嚇,令她把那血腥味忘掉了。有心提醒白棲嶺那屋後有埋伏,轉念一想他一個瘋子是死是活與我何乾?於是捂著嘴站著,琢磨著該如何為自己和銜蟬脫困。

外頭兵器響動,衙役魚貫而入,這架勢倒是像要將這裡夷為平地。白棲嶺終於抬起眼看花兒:“滾。無關人等都滾。”

花兒長舒一口氣,與銜蟬對視一眼,臨行前不忘記那食盒,順手提了抱在%e8%83%b8`前,繞過擋著門的丫頭鈴鐺,率先推門跑了。銜蟬跟在她身後,二人踩著花園裡淩亂的腳印,一路跑向角門,門推開,毫不猶豫衝向外麵。

來時下快雪,去時已天晴。

昏日西懸,凜冬肅殺,牆下窩著的要飯的聽到食盒叮當聲,費力睜開眼。那視線起初迷蒙,待看到那三層漆木食盒後猛然大睜。盒內香甜的氣味猶如長了腿,鑽進要飯的鼻翼。他緩緩站起身,攔住花兒和銜蟬去路。

看你的賤命能不能活過今日。

那白棲嶺斷然明了眼下情勢,能提著食盒安然在燕琢城走街串巷之人,定不是她這個站都站不穩的人。她向後退一步,眼神四處找,不知照夜和飛奴在哪裡,頭腦中在食盒與安危之間抉擇,最終一跺腳,丟下了食盒。

銜蟬回頭歎:“可惜了!”=思=兔=在=線=閱=讀=

“不可惜!”花兒想起腰間那帶著血的帕子,頓覺晦氣,扯出來丟到地上,頭也不回跑了。跑出幾步,又跑回去撿了起來。

“還要它作甚?”銜蟬捂著%e8%83%b8口問她,從前她沒經過這樣的陣仗,今日經了一回,才曉得花兒他們日日出去討生計,那都是在刀尖上%e8%88%94血。

“早晚讓那瘋子賠我!”

消息是照夜和飛奴帶回來的。

她們逃走後白棲嶺等人亦被官府帶走,案是關門審的,白棲嶺不到半炷香功夫就出了府衙。這其中種種,皆是猜測,隻是那宋掌櫃的手指,算是白丟了。他們還道:宋掌櫃受傷的手包裹成棉布,捧著茶肆的房契從東到西,一直送到白府門外。

白府的管家站在門口等著,門都沒讓進,隻說一句: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家中事。拿過房契便走了。此話一出,圍觀眾人神情一凜:想來這白二爺是要在燕琢城大鬨一番了!

花兒想起白棲嶺切人手指時眼都沒眨,動作快如閃電,胳膊一起一落,刀就嵌進桌裡。這等狂人要他好生受氣,堪比燕琢冬日不下雪一樣難。

“花兒又嚇到了。”銜蟬把那情形粗略對照夜、飛奴二人講了:“花兒應當是看得最真切的。”

飛奴聞言無比氣憤,踢了一腳路旁的半截石獅,罵了一句:“瘋子!”

“這幾日我可真是走了黴運了。”花兒自嘲道:“自打開始打更,真是沒一刻消停。提防彆人關門觀察防火防盜,自己的小命都被人捏在手上了。”

“不如休息幾日,或者謀個彆的差事?”照夜隱隱擔心:“我又怕白二爺再去找你麻煩。”

“他貴人多忘事,我不過是宴席上任他們擺布的下人罷了,連白府的狗都不如。換言之,若他當真要找我麻煩,我還能躲過不成?”花兒害怕白棲嶺,她見過了他發瘋,但席間的人都見過他發瘋,他要對付的人多了,怎就揪著她這隻螞蟻捏了?

“我隻是可惜今日的酬勞,是不是真就沒了?”花兒問飛奴。

“王家那管家老頭說今日鬨大了,王老爺氣顛了,正在家中砸東西,銀子支不出來,讓過幾日再看。”

比起工錢來,花兒更心疼那提點心,她自己沒咂摸出味來,孫婆也沒撈到吃,小阿宋也沒能打牙祭。打更的時候想起那提點心,竟有點淚眼婆娑。

恍惚間又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回頭看去,仍舊空白一片。行至白府前街,人已是喊累了,細嗓子衝不出一個響亮音,攪的人頭皮發麻,忒磨人。

白棲嶺又從床上坐起來,命獬鷹去讓他們閉嘴。獬鷹回來了,麵色很是奇特,一改往日的沉穩做派,準備吐露小秘密給白棲嶺聽:“奴昨日沒看清,今日看清了。那喊夜的並不是小孩童,是個女子。那女子今日您打過照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