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1 / 1)

百花深處 姑娘彆哭 4294 字 1個月前

,他說:“你是姑娘家,要愛惜自己的身體。首先就是不能貪涼。那馬上綁著水囊等東西,能用則用,無非是費些力氣罷了!你若貪涼,身子多難受。我家姐時常腹痛。”

花兒不覺得難為情:“阿婆說我常年挨餓,比彆人長得慢。”

“可憐。”霍言山真覺得她可憐,忍不住動手捏她臉:“我照顧你你不必過意不去,比起你救我兩次命,這不足掛齒。”

“哦。”

花兒想起從前飛奴也說過這樣的話,要她彆貪涼少挨累吃飽飯,待她長大了就知曉有多疼了。好像他們疼過一樣。

霍言山把她當女子看待,比那白棲嶺強多了!白棲嶺總笑她雌雄難辨,嫌她慢、要她咬牙挺著,罪行簡直罄竹難書。她也因此待霍言山更和氣些,管住了自己的嘴不說喪氣話。

“你這樣貼心,你的夫人一定很開心。”她說。

“我還沒有成親。”霍言山直言:“我心不在那。”

“那你心在哪呢?”

“我是霍家最小的,但出仕最早。家父要我光耀門楣。”

光耀門楣。這些大門大戶權貴之家果然與她擔憂的不一樣,她隻要吃飽飯活著就好,而他要光耀門楣。花兒不知曉霍言山這個“光耀門楣”能到什麼程度,她隻覺得他似乎太執太癡。

這大冷天,他們在山裡繞了三天。花兒不知他在繞什麼,是為甩開人還是怎樣。到了第四天,他突然走了第二日的老路。在老路上,拐上了一條岔路。

那是山上眾多分岔路中的一條,極其不起眼,在路口有雜木掩映,馬蹄踩上去,雜樹倒了,霍言山下了馬。花兒看到他去伺弄那些矮樹,將馬蹄踏到的地方扶正,又去找相像的枯枝填充。

“你在造陷阱嗎?”花兒問他,其實她心中已隱隱清楚,霍言山要帶她去老巢了。待他將那些弄好,已過了一個多時辰,日頭已然西斜。

他上了馬,坐得離花兒近了些,說道:“我們相互取暖罷!”

“你自己取暖罷,我不是手爐。”花兒向前挪騰,被他握住手腕:“你都被凍透了。”他說。

“那你倒是生火呀!”花兒拍打他的手,說道:“彆搞這些官老爺做派,女兒家的手不是你們想摸就能摸的!”

“是是。”霍言山笑了,放開手,打馬帶她走上一條羊腸小道。那條小道可真窄,路邊的枯枝不時支出來,花兒怕臉被刮破,時左時右躲著。這樣的路商隊的車是進不來的,若想在這條路上藏匿東西,怕是要很多人手。在霍言山拴馬時,花兒看到殘雪之上有隱約獨輪車的車轍。但她不動聲色。

“還要走兩天。”霍言山說道:“這兩天路不好走,辛苦你了。”

“要麼你把我放下自己去?”花兒歎息道:“太累了,眼下哪怕這霍靈山裡長金子我也不想玩啦。又冷又餓又累人,我的腿腳都不好用啦!還有我的臉,本就狼狽,如今被山風吹得又長了一層硬皮一般。不信你捏捏。”她把臉往前湊,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寧願要霍言山捏一下。

霍言山真的捏了。

他兒時紈絝,捏過府裡丫頭的臉。江南的丫頭、日子再苦,那麵皮亦是白嫩的。眼前這位女子的臉皮,竟是硬的。他捏完花兒就憋起嘴:“一定難看死了。我不想吃這個苦了,你送我回去罷!或者你把我扔在這自己趕路、我知曉你不是帶我來玩的,你有事,你要去找你的東西。你彆帶著我,你的事都是大事。”

“我不想與你分開。”霍言山看著花兒:“頂多三日,我就要離開這裡去滇西。”

“你還想帶我去滇西不成?”

“霍家人有恩必報,我想帶你去享福。”

“我上次就與你說過了,我不能有,我有阿婆、有柳條巷的夥伴,我走了他們怎麼辦?”

“我可以派人一起接走,像…”霍言山緊急住口,不肯再說。

“像飛奴一樣是嗎?”花兒問他:“飛奴如今到底在哪?”

“他一定有他的好去處。霍家人不恩將仇報。”

花兒不再講話,而是幫他一起捧雪。她知曉他又要化雪給她淨手,她已然如此狼狽,他還要擔憂她的身體,怕受寒往後遭罪。

“你的臉還疼嗎?”花兒問他。

“不疼了。”他也學她將臉湊到她麵前:“你摸摸看。”

“摸什麼?”

“那道疤上結痂了,比你的臉皮還要硬些。”

花兒被他逗笑了:“這也要比!”但還是伸出手去觸了下,斑駁的傷疤,破痂的地方刮的人指尖疼,果然比她的臉皮硬。

“還疼麼?”

“不疼了。”

“好好的一張臉。”

“沒事。”

花兒收回手,躺倒在草垛上,將雙手塞到腦後,翹起二郎腿,這樣歇腳很解乏。霍言山看她著實討厭不起來,甚至喜歡她的討喜模樣,就誇她:“你可知道,你真像一個女俠。”

“女俠什麼樣?”

“就你現在這樣。”

“可我連功夫都不會,怎麼做女俠?”

“你救了我,比女俠還要厲害。”

花兒咯咯笑了:“巧合罷了!不足掛齒!休要再提!”

“請女俠與小生一起去打隻山雞罷!該吃些肉了!”

“成。”

二人一前一後走進月光森林之中,霍言山玩性大起,不時跺腳驚起飛鳥,嚇得花兒抱頭鼠竄。而他笑得不能自已。他像是忘了自己要做什麼了似的,此時此刻隻想快活。他們在林子裡穿梭,碰到山雞,霍言山故意失手,而後再撒腿去追。不知跑了鬨了多久,二人肚子咕咕叫了,霍言山方打了一隻雞。

拎著雞向回走,直接架在火上烤。他說起兒時進京隨皇上去狩獵,太子皇子們都不如他有準頭,他拔了頭籌後被父親破口大罵。再後來就一直失準頭,太子皇子高興,他就不會挨罵。

“拔頭籌還要挨罵?”

“要的。要讓他們開心,哪怕我們是姑蘇霍家,到了京城亦不過爾爾。要看人臉色,要夾著尾巴做人。”霍言山的臉上覆了一層說不清是憤怒還是什麼的情緒:“那太子陰晴不定,在圍場裡一個小宮人不小心打個噴嚏,他將人鼻子割掉了。還有,他打小體弱,皇後不知哪裡聽來的,說童年童女的骨頭入湯壯骨啟智,於是他們就把剛進宮的十一歲的宮女胳膊剁掉,我親眼見的。”

花兒打了個冷顫。

霍言山把衣裳脫下來給她披上:“你是不是嚇到了?或是你們在燕琢城也有所耳聞?皇上近年來惡疾纏身,太子暴戾,這天下不是那個太平的天下了!”

他說這些花兒不懂,隻覺得可怕,那可憐的宮人的鼻子和那宮女的胳膊,好像那些人都不是人,是他們養的木偶一般。她極能體諒,她打小會看眼色就是因著去老爺們家裡當差,一不當心就挨打。她後來已十分機靈了,還被白棲嶺捆過幾次。她對這些老爺們又怕又厭,可若不在他們手下討生活,就要活活餓死。

“那你還要幫他們找兵器?還為了他們差點死掉?毀了自己半張臉?還要冒險把這些東西運到滇西去?你傻呀!你…”

“不一樣!”

“哪不一樣?”

“立場不一樣。”霍言山抓住花兒衣袖,鄭重看著她:“花兒,今日是我這一年來最開心的一天了。適才在林間跑的時候讓我想起我也不過二十又一歲,常人有的那些我也該有。我真的感激你。”

“這話說的。隻要你想,你就能有。”花兒拍%e8%83%b8脯:“彆的咱不會,給官老爺逗悶子咱最會了!”

霍言山笑了,將山雞翻了個麵,而後說道:“花兒,你隨我去江南吧?我給你尋一個臨水的院子,你推開窗就能看到船聽到漁歌,那河麵上霧氣騰騰,不比這條江差。一年到頭有吃不完的魚,還有你沒吃過的蝦。我讓你有穿不完的絲綢,帶不完的首飾…”⑩本⑩作⑩品⑩由⑩思⑩兔⑩網⑩提⑩供⑩線⑩上⑩閱⑩讀⑩

“霍公子,我問你一句啊…”花兒打斷霍言山:“你這是要養通房啊還是怎麼著,我聽著怎麼不太對呢?”

霍言山想了想:“霍家媳婦不好當…”

“你可真是扯遠了,你要我做你的通房、妾,或是你的夫人,隻消你自己決定就是了?你不需要問我嗎?問我願不願?”

“對不住花兒,我隻想報恩,是想讓你衣食無憂。”

“你要這麼報恩,快彆報了。養鳥呢?你來逗我,我給你叫一聲,你賞我條蟲吃…”花兒努起嘴學霍言山:“還穿不完的綾羅綢緞戴不完的金銀珠寶..給誰看?推開窗給你們姑蘇河裡的魚看嗎?”

花兒這嘴皮子真的厲害,把霍言山說得臉紅一陣白一陣,想反駁又不知從何開口。他竟覺得花兒說得對,如此那般,的確是對人不敬不愛。報恩的手段不止那一種。更遑論他迄今為止拉著她,都不是為報恩。

花兒見他沉默不語,就捅捅他:“糊了。”

霍言山忙把雞拿下,最後撒了一點鹽巴,最先扯下雞腿給她。花兒鮮少吃這樣的大肉,咬一大口,好香。霍言山不餓著她不冷著她,也算好人了。

夜裡不敢入睡,霍言山爬上樹放哨。花兒在火堆邊睡得香,她是一點心事沒有了,反正該來的總會來。

同一輪明月之下,白棲嶺則無法入睡。獬鷹遞他的那封信簡直要了他命。他們借故葉華裳有事丟下花兒,給霍言山下手的機會,卻不料葉華裳真的出了事。

大事。

白棲嶺眉頭緊鎖,坐在那毫無動靜。獬鷹不敢吵他,一直站在窗外。哼將來過一回,獬鷹問他:“沒有。”

哼將搖頭:“沒有。”

“可看仔細了?”

“看仔細了。”

“二爺怕是賭輸了。明日咱們自己進山找吧。”獬鷹歎了口氣,覺得此事無解了。

“二爺,你說花兒會給咱們留記號嗎?”獬鷹道:“兩日過去了,沒有任何動靜。”

“會的。”白棲嶺道。

“為何?”

“因為阿虺在這裡,她自會取舍。”

白棲嶺相信花兒不是傻子,她會想清楚,為何白府要阿虺做他的車夫。白棲嶺並非君子,他知曉霍言山一定會來找花兒,企圖從花兒口中探得什麼。他在碼頭上、在燕琢城如此大張旗鼓地宣稱花兒是他的人,就是宣稱給霍言山看。

這如一場博弈,雙方共執一顆棋子。

霍言山從京城起幾次三番誘他進圈套,意圖結果他,這一次他怕是要來個甕中捉鱉。但霍言山對花兒到底如何想,白棲嶺不清楚。

霍言山怕花兒留記號,又怕她不留記號。他帶著她在山裡轉了幾日,那雙眼始終在盯著她,看她是否可靠。他想帶這個救命恩人走,但他說不清自己究竟是為報恩還是為著彆的什麼。幾日之後他見她毫無動靜,決定走下一步棋。或許下一步順利,他能帶她走。

他是這樣想的,是以帶花兒真正去那條路之時,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