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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深處 姑娘彆哭 4252 字 1個月前

兒要疼您就叫出來, 不丟人。”花兒將茶碗放下, 手指向後山:“您遭刑的時候我去那頭,聽不見。您就不擔心在我麵前丟人了。”

“明兒這刑我必須遭了是吧?我白二爺就沒有機會生還了是嗎?”

“也有。”花兒躑躅一下開口:“那算命的…您知道這霍靈山的畜生頭子是燕琢城裡的算命先生嗎?就那個瞎眼的,從前說自己雲遊四方,每年來燕琢待個把月的那個。您知道是他嗎?”

“不知。你見過他了?”

“見過了。昨日他和霍言山一起,但他跟我說這事的時候,霍言山不在。”花兒小聲說:“那殺千刀的老兒要白二爺給出一個地方,交出一個人,白二爺就可免於一死。”

白棲嶺嗤笑一聲,片刻後對花兒說:“算命的最會裝神弄鬼,無論他與你說些什麼話,你都不必理會。你就跟在你飛奴哥哥身邊,他看起來是個狠人,必要時會護著你。依我看,你的飛奴哥哥許是在這霍靈山上闖出了自己的天地。”

白棲嶺眼毒,這一日往來的山匪有人人飛奴客氣,要山匪客氣,要麼就是小頭目,要麼就是將人打服了。至於飛奴,大概兼有之。

白棲嶺有動過念頭,若飛奴內反,這霍靈山也未見得不能破,但飛奴與霍言山究竟是何等關係,又有待思量。到底是幾經生死的人,此刻大難臨頭,還能臨危不懼,頭腦還好用,人也不卑不亢。至於那畜生頭子要的東西,簡直是白日做夢。

“給他你就不會死。”花兒對他說。

“不給。死就死。”白棲嶺語氣淡淡的:“你適才說等我死了給我燒個假人與我成親,那白二爺我若是死裡逃生呢?紅塵裡我活該一人來去唄?”

“白二爺活著哪討不到媳婦?您隻要彆凶神惡煞的,姑娘不怕你,自然願嫁給你。”

“那不如這樣,你可敢與我打個賭?”

“賭什麼?”

“若我這回死裡逃生,你我二人就搭夥過個日子。”白棲嶺咳了聲、喘了喘,簇起眉頭,口氣蔑視:“罷了,你怕是沒這個膽量。你這人膽小如鼠…”

“我有何不敢?我自己都不知能活幾天,還怕跟你這將死之人打賭?笑話!”花兒被他將了一軍,很是不忿:“你若不死,咱們就搭伴在這亂世過活。”

“一言為定,反悔是狗。”

“一言為定,反悔是狗。”

白棲嶺笑了,他即不知自己明日死活,又不知今日這番究竟算不算得上痛快,但那不善作彆的花兒頭腦一熱胡亂應承下的事卻讓他有幾分開懷。可他自己也是戲言,隻是這戲言帶著幾分真,真作假時假亦真罷!

他並非婆婆媽媽之人,生怕花兒在他麵前再哭哭啼啼,就趕她走。每次分彆都是生死關卡,好像無關生死二人就會在這晃蕩的人間永不相逢一般。

花兒一步三回頭,她心中難過自己沒有通天的本事將白棲嶺救走,總覺著對不起他。夜裡她坐在飛奴那間小屋裡,等喝酒的飛奴回來。

他回來了,身上沒有多少酒氣,衣服上掛著一片片濕,是洗過了。

見花兒坐在窗前看著外頭發呆,就像從前一樣揪了她的高髻。花兒拍打他手,順著他的力道跟他並排坐在地上。

飛奴的手指在泥地上摳畫,起初花兒沒注意,再過會兒花兒發覺,剛要開口,就被他捂住了嘴巴。幽暗之中他搖頭,又湊到她耳邊小聲道:“天亮後看。你在穀家軍應當學過。”

花兒意識到不簡單,就不再做聲,直到飛奴畫完,扯著她坐在床上,這才小聲叮囑她:“將它刻在腦子裡,看完毀掉。明日我無法照料你了,你自己照顧好自己。”

“明日你要做什麼?”花兒問。

“明日我要剮白棲嶺第一刀。”

花兒不震驚了,第一刀誰剮不一樣,他不剮自有彆人剮。飛奴見她不做聲,就哀求似地說道:“花兒答應我,不管明日發生什麼,不管誰是死是活,你都不要管。你隻管自己跑,你跑出去,尋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活。飛奴哥哥不想你再受苦了,你夠苦了。”

“不管飛奴哥哥死活嗎?”花兒用力捏住飛奴的衣袖:“你可知我們十幾年情誼是什麼?你有危險,我會奮不顧身去救你!儘管你如今已經不信我了,但是飛奴哥哥,你往前想一想,我可有哪一次不顧你的死活?”

“沒有過。”

“那你就休要說那些。”

“你等明日看清我畫的什麼再說。”

飛奴握著她肩膀,將她帶向他,花兒掙紮、推拒,最終被他攬住了肩膀,再無其他動作,也再無其他言語。外麵似乎又有人打了起來,因為又有人起哄出聲,笑聲放浪、叫聲淒慘、罵聲齷齪,火光竄起來,映紅了窗。

“著火了嗎?”花兒問。

飛奴隻是虛虛攬著她的肩膀,安慰她:“彆怕,飛奴哥哥在這。”

花兒聽到飛奴的啜泣聲,她不懂他的傷心因何而起,隻是胡亂安慰他:“飛奴哥哥,若有人欺負你,你告訴我,我找他去。”

飛奴又轉笑,哭哭笑笑,極儘醉態。在這癲狂的匪窩裡,嬉笑怒罵都屬尋常。外麵的人丟石頭砸窗,他推開窗去罵,罵不過癮,拿起牆角的弓箭對準來人,一箭射出去,換得片刻安靜,轉瞬又變成百鬼夜行。

飛奴鬨夠了,就坐在牆角那裡。花兒覺得他或許該有話要對自己說,但他什麼都沒說,而是歪頭睡去。花兒找衣裳給他蓋上,隨後也坐下去,像尋常的每一次。

待天色微亮之時,飛奴起身走了。外麵要有一場儀式,正如算命老兒所言:在霍靈山上,剮刑是殊遇,並非每個囚徒都配享有。那儀式非常駭人,每個人臉上都畫著血符,所有人都光著上半身,繞著刑架喊著花兒聽不懂的話。

一個人帶著麵具從後山處緩緩走來,待走進花兒才看清,那麵具上畫的是一隻七竅流血的人麵。所有人看著麵具人後都單膝跪地,舉起手中的單刀。

花兒不懂算命老兒在她和霍言山麵前為何不戴這麵具,今日又為何戴了。而霍言山站在他身後,一派置身事外的模樣。

花兒在人群中搜尋飛奴,但天色尚早,外麵灰蒙蒙的,她看不清。而白棲嶺被人圍著,她亦是看不清。但她能猜到,白棲嶺一定是在心裡嘲笑這些人搞這些花裡胡哨的東西,沒一個能上得了台麵。

那算命老兒一句話不說,隻是裝模作樣拿起接過一碗酒,以中間三指蘸酒,敬天、敬地、敬神明,花兒罵他:神明才不會佑你,神明也不差你這滴酒!

在麵對此等場麵上,她一瞬間變成了白棲嶺。外頭的人都喝了一碗酒,而後又開始跑起來。

故弄玄虛,裝腔作勢。

漸漸天亮,一縷光照進來,花兒忙蹲到地上,去看飛奴昨夜畫的東西。那些峰巒起伏起初她沒看懂,待她靜下心來定睛細看,才看到那靈庵、那小路、那山後的天梯。

花兒猛然懂了,這霍靈山並非銅牆鐵壁!它有路!

穀家軍奔襲霍靈山有譜!

花兒整個人因激動而顫唞起來,她好似明白為何飛奴要帶她上山了,好似明白了!外麵突然很安靜,花兒卻沒有抬頭,而是屏息去背那張圖,生怕出一點錯漏。在她背完後,迅速站起身,用腳將土地踩壞又踩平。

在她要推門出去的瞬間,看到白棲嶺曾送給她的那支防身鏢,在靈庵之時不知被誰摸走了,如今就在飛奴的桌上。

花兒想都沒想,揣起那支鏢就推門出去。

跟著她的小匪問她去哪,她指著那絞架,抖著聲道:“他曾是我的主子,如今他要被刮刑,我看不下去。我要去躲躲。”言罷向後山走去,一口氣爬到天梯。⊕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遠處傳來一聲喊叫,花兒見有人向白棲嶺走去,那人不是飛奴,飛奴去哪了她不知道。

那人走向白棲嶺,花兒依稀看到白棲嶺痛苦地仰起頭,但他沒叫出聲。那小匪指著那個方向,眼睛突然開始充血,興奮地喊:“剮刑!剮刑!”

他聲音還未落,花兒已經毫不猶豫跳起來用那把匕首劃過他的喉嚨。血一瞬間噴湧出來,他捂著脖子不可置信地回頭看著花兒,花兒用力將他推進路邊的荒草之中,再看一眼遠方的白棲嶺,淚如泉湧。

來世見,白二爺。你說得對,這個世道最不該懼的就是生死,隻要還有人記得,就不枉這一世、這一遭。她啜泣一聲轉身向山上跑,再也沒有回頭。

花兒每跑一步,心就疼一次,她不懂,那白二爺不過是她的主子,曾經欺瞞她,利用她,要她幾經生死,她本該恨他,若恨他就好了,有恨就不至於這般難受。

她擦掉眼淚向前奔,在眼看到儘頭之時猛然拐進一條小路。白棲嶺說得對,他從一開始就是對的,他說她適合做斥候,是以眼前這個小斥候,將白棲嶺忘在腦後,一遍又一遍去過那張圖。她篤定飛奴不會騙她,篤定自己是飛奴心中最後一點善念。

她在林子之中狂奔,從天亮奔到天黑,霍靈山那麼大,山上的野獸似乎也知曉她在趕路,這一日幫她一回,都隱進自己的洞%e7%a9%b4之中。山間的風似乎也知曉她在趕路,從後背推著她,助她一臂之力。日後也知曉她在趕路,將那泥濘險阻為她照清楚。

這些都是花兒的臆想。

隻有這樣臆想,才讓她覺得她能戰勝自己,在這樣的奔襲之中,她忘卻危險、痛苦,隻不斷想著那張圖。

待她在拐到第五條小路之時,頓覺豁然開朗,而此時,月亮已經爬到了天上,大概是白棲嶺不在人世的第一輪月亮。

“孫燕歸!”有人在叫她,花兒去樹叢裡找,看到在埋伏在樹後的穀家軍,她踉蹌過去,對那人道:“快!帶我去找大將軍!”

她的身子已經不屬於她,每走一步都連筋帶骨地疼,在見到穀翦的一瞬間,摔坐在地上。彆人忙給她送水和吃的,她狼吞虎咽吃了一口,想起白棲嶺算是吃不到了,那一口噎了很久才咽下去。

她請穀翦給她紙和筆,找了一個清靜的地方,埋首進去。她記得奔跑這一路所遇的每一株樹、每一個岔路口,她一言不發快速去畫,將那輿圖分毫不差地謄抄上去,並加上了自己的一路所見。

這是她作為穀家軍斥候探得的第一份輿圖,她聽到穀翦讚她:妙絕!妙絕!

可惜白棲嶺聽不到了!

聽不到她的大將軍誇她!

花兒哇第一聲,哭了出來!

她這一哭,嚇壞了柳公,趁著彆人去研究那輿圖之時,將花兒拉到一邊。

“可發生什麼?”

花兒一時控製不住,幾次張口都被自己的哭聲堵回去,過了很久方抽抽嗒嗒將白棲嶺被剮刑的事說了。她逃跑之時,他已被剮了一刀,仰著脖子痛也不喊痛。花兒扯著柳公衣袖道:“柳公,柳公,白二爺他沒有全屍。他的骨頭會被剁碎喂野獸、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