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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深處 姑娘彆哭 4235 字 1個月前

踢開了門。婁夫人大紅的喜服在夜晚綻放成一朵春花,任那拂塵如何揮舞,都舞不掉她死後的芳華。

小太監顫唞著向外跑,跑過門檻時被絆了一腳,摔倒在地。又下意識回頭看著那梁上吊著的人,口中無序地念道:“完了,完了。”小太監也不知哪裡完了,隻是隱約察覺他的富貴沒有了,他京城的宅子沒有了,裡頭的女人也突然空了,都被婁夫人帶走了罷!

婁擎已換掉那厚重的黃袍,換上一身嶄新的中衣,手中拿著一把扇子,好似回到人事不懂之時,若非眉眼間的狠戾陰鷙還在,簡直像換一個人。見那小太監自己回來,便學他的語調細著嗓子道:“人呢?”

小太監跪在地上,顫著聲道:“七皇子妃她…她…自儘了!”

婁擎以為自己聽錯了,揉了揉耳朵又問一遍:“人呢?”

小太監涕泗橫流爬到他腳邊,扯著他褲腿道:“奴才這趟差沒辦好,請皇上贖罪。奴才任…任…罰…”他轉過身去,褪下褲子,手抓住桌腿,等著婁擎用他泄憤。他想著這次定會比每一次難過些,但熬過去就好了,畢竟他是主子最喜愛的奴才,最知主子那不能為外人道的喜好。他還在想著什麼,婁擎已舉起侍衛的大刀,轉眼間就將小太監劈成了兩半!

血濺到他臉上,他壞笑出聲,念道:“都去死罷!都去死罷!”

那小太監眼睛還睜著,榮華富貴已然與他無關,若有黃泉路,這一晚他叫嚷著殺掉的那些人怕是會化成厲鬼,將他的魂靈撕扯殆儘,要他在地獄裡不停地輪回!

婁擎瘋了,拎著那把大刀朝婁褆的寢宮走,那大刀刮擦在石板路上發出瘮人的聲響,又在那條血河裡不停地沾染。此時已無人敢攔他了,皇宮是他的,天下是他的,他即便無端無狀亦是對的了!

他提著刀走向婁褆的寢宮,你不是要死嗎?不是怕我辱你嗎?你即便死,我也要你的身體,要你死了也做我的鬼!

我婁擎的鬼!

我堂堂天子的鬼!

無人知曉為何婁擎要在這一夜有這般的執念,婁擎自己亦不知,他甚至不怕天下笑話,因為天下無人敢笑他!他走進婁褆的寢宮,看到院內著起的大火,婁褆坐在大火邊,火將他烤得通紅。

婁夫人不見了,婁夫人被大火燒乾淨了,起了一陣風,帶來皮肉焚燒的焦糊味,婁夫人隨風去了!她生不受辱,死亦不受辱,她就是要變成一身風、變成一撮灰,洋洋灑灑消失在人世間!

婁擎愣在那,不可置信地看著婁褆:“你把她燒了?你把她燒了?你把她燒了?”他問了三遍,他那征服天下的熊熊火焰伴著麵前的大火,燒上了天際。

他不肯信婁褆竟將自己心愛的夫人燒了,婁褆竟比他還要狠!

婁褆跪在那,又添了一把火,火苗簇簇爬高,劈裡啪啦響著!他多想踏進那火海裡,嘗嘗被焚燒的滋味,那一定很疼很痛快。他多想就此一死了之,遠離這世間萬惡,讓那大火把他燒得灰飛煙滅!

他向前邁了一步,婁擎的大刀已橫在他頸前。

“你休想死,你死不了。”

婁擎要婁褆日複一日痛苦地活著,他要在婁褆的痛苦之中一步步築起自己權威的高樓,儘管他此刻已身在權利之巔,但他仍覺得未到達終點,還有人待他征服,隻要他們一日不跪,他就覺得岌岌可危!

婁擎仰天長嘯,臉上的血跡早已凝固,他問婁褆這個敗者還有什麼話要說。婁褆一言不發。

在婁褆心中,與婁擎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在浪費大好的年華,婁擎永遠不會醒,他已被心魔完全占有。他的手指向西方,對婁褆道:“那裡有一座道觀,為你建的。你可知我建這座道觀用了幾年嗎?我親手挑選的磚瓦,為你。去罷!七弟!”

婁褆未施大禮,侍衛的刀已架到了他脖子上,那火還在燒著,他們都看著,有一縷青煙緩緩飄了出來,那青煙依稀有了人的模樣,嫋嫋婷婷地飄到婁褆身邊,繞了一繞,而後散了。

婁擎看到了那縷煙,就連變成煙都不願到他身邊呢!那又何妨?他有了天下,他可以再造一個婁夫人。對,再造一個婁夫人,他有現成的人!

大刀壓著婁褆走了,將他押往那座高山,山間有一座道觀,他被褪去華麗衣袍,發髻挽起,插上一根木簪。婁擎厭惡他那張臉,便命人在他臉上刺花,花刺了一半,又覺著那花竟又為他的美色更添了一層,於是改成“罪”。要他左右臉頰各有一個“罪”字。

那刺針戳在婁褆臉頰之上,每一針都是鑽心之痛,但他闔目不言。在他斂眉之時,忽有一道佛光來了,那佛光打在道觀之上,又獨獨罩在他身上,將他罩成了一個金光男子。他的麵相也忽然變了,儘管那血淋淋的“罪”字實在可怖,但他的慈眉更深、善目更柔。他的脊背亦變了,儘管也筆直地挺著,肩膀上卻有了一個溫和的弧度。

而他的手,指間慢慢變紅,輕輕觸到人小道士的手上,小道士則嚇一跳,歎一句:“好燙!”

婁擎好奇道:“哪裡燙!”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又猛然放下,燙!果真是燙!那從不傷人的婁褆此刻忽有了一具帶火的金身,在這深山之間,生了一個砍不掉的根!

第69章 額遠河硝煙(二十九)

這一晚銜蟬聽著安靜的巷子突然傳來犬吠聲, 就連洞中的老鼠都吱吱從牆角爬了出來,後半夜的桂樹上掛著一輪滲血的月亮,而插在城牆的旗子一麵麵倒了下來。

有人拍她的院門, 大喊:“先生!先生!”

墨師傅去應門, 看到十歲出頭的小丫頭衣袖被血洇透了,一雙驚恐的眼在看到墨師傅後流出淚來, 一步衝進來,轉身把門關上, 用身體擋在前麵。

“外頭怎麼了?”墨師傅問她。

銜蟬的丫頭秋棠膽子大, 將那丫頭從門那拉開, 探出身子去看了眼。外頭鬼哭狼嚎的, 依稀有人拉扯著女子在走。

“抓人了?”秋棠問那個小丫頭。

小丫頭被嚇得說不出話,墨師傅索性先為她清理傷口。銜蟬站在一邊, 攬著小丫頭瘦瘦的肩膀,安撫了好久。後來才知曉,原本家中睡得好好的,後半夜突然有人來鑿門。開門後看到那衙役手中拿著一本名冊, 不由分說就開始帶人走。帶的都是十二三歲的相貌出色的小丫頭,也不說帶去哪, 問急了, 辦差的就道:伺候主子!

銜蟬和墨師傅對視一眼,意識到這是出了大事了, 二人還未動作, 外頭就有人拍門,邊拍邊喊:“把人交出來!朝這跑了!咱們瞧見了!”

那小丫頭嚇得癱倒在地, 抱著銜蟬的腿求她:“先生!先生!求你救救我!”

銜蟬帶著她們進屋避著, 把這裡交給墨師傅應對。那些人進來後就要向裡衝, 墨師傅一步攔住,威嚴說道:“這是七皇子的宅子。”

帶頭的嗤笑一聲:“七皇子又如何?如今沒有七皇子了!”

“這位官爺,萬萬不可這樣講話。”墨師傅問他:“好歹是皇子,怎能說沒就沒呢?若真沒了,外頭要貼告示的!”

那帶頭的不願與墨師傅解釋,隻顧往裡衝,墨師傅抬手揪住一個,對他道:“人當真沒有,這府也不許你們闖!”

他並未出拳,僅僅是攥著人衣領與之僵持,對方見他冥頑,便將他團團圍住。婁褆和白棲嶺安排的侍衛衝了下來,那些當差的見狀不妙不得不轉身跑了。

“這不是長久之計。”銜蟬看著那一直在顫唞的小丫頭說道:“他們還會回來的,且我們不知那些人被抓去究竟要做什麼。得去打探一番。”

墨師傅點頭,讓一個侍衛去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那侍衛天擦亮時回來了,說是抓到的女子都關在一個大院子裡,接受宮裡人的教化。那院子與世隔絕,裡頭東西一應俱全。侍衛說完壓低聲音:“是太子的院子。”

婁擎的院子。

眼下宮裡什麼情形他們大致猜出來了,也終於知曉為何收不到婁褆的信了。婁褆應當是被關了起來,這天,是徹徹底底變了!

銜蟬眉頭緊鎖,尋不到一個兩全法來,那些人顯然還會來的,再來之時恐怕不能這樣硬碰硬了,會出事的!於是她對墨師傅說道:“我們隻需一口咬定並未見過就好,至於人,我們妥善藏好。”

婁褆在這院子裡建了一個避世之處,銜蟬曾下去看過,十分安全。眼下她想起了,便將那小姑娘送了下去,並叮囑秋棠萬萬不可與人講。

天亮後那些人果然又來了,隻是這一次不找那丫頭了,而是拿著一本冊子給銜蟬看:“這位學堂先生是你吧?可看仔細了?看仔細就與我們走!”

那人語氣不耐煩,見墨師傅又要上前,就舉起了手中的大刀。再叫一聲,四麵八方的兵器就亮了出來。這下小人得誌的樣子就出來了:“我們主子說了,這位銜蟬姑娘今日必須走,不然就死在這,連帶著這宅子裡的人都要一起砍頭!”

墨師傅並不懼怕,要上前理論,銜蟬卻攔住他,輕聲道:“我去。”

銜蟬是想看看那婁擎究竟如何吃人的,她的小三弟是否就是這樣死的。他那宅子裡頭究竟藏著什麼東西,抓去的那些女子究竟要被如何發落?儘管她亦是常人眼中的弱女子,可她卻想去到那裡。

墨師傅一瞬間懂了她深入虎%e7%a9%b4的念頭,銜蟬瘦弱的身軀裡藏著十分的膽量和擔當,她若要去,旁人攔不住的。

秋棠也跟上去,道:“我也去,我也要伺候主子,吃官家飯!”

銜蟬笑她傻,她卻輕聲道:“姑娘一人前去太危險。”那等地方,且不管是一人還是一百人,危險就是危險。辦差的不耐煩,推了把銜蟬,把她帶走了。

銜蟬和秋棠被關進了一間屋子,那屋子的東西一應俱全,就連窗欞射進的光都比彆處透亮。外麵站著侍衛守著,秋棠扒著窗子向外看,侍衛也不管她。不像地獄,倒像一個歡快的避世之所。

到了傍晚,有丫鬟送來一張小像,對秋棠道:“明兒一早按照這個模樣梳頭打扮!”

銜蟬接過小像來看,畫上的人她曾在七皇子婁褆的絹帕上見過,也有過幾麵之緣,是京城奇女子婁夫人。銜蟬曾在街頭聽過幾嘴婁擎與婁夫人之間的糾葛,大致是婁擎曾有意於婁夫人,而婁夫人卻心歸婁褆。

再朝窗外看,那簷下站著的小姑娘,都麵帶幾分清麗,宮裡的教習正在教走路。銜蟬看那步態,教的不是宮裡的步態,反而要那小姑娘昂首挺%e8%83%b8,緩緩頷首。

銜蟬手心驚出了汗,她忽然間明白了婁擎這個厲鬼要做什麼了,他要再造婁夫人,造很多婁夫人。可婁夫人呢?

銜蟬是在這一日傍晚知曉婁夫人的事的。宮裡來的人在她窗前小聲議論,說婁夫人為了避免受辱懸梁自儘,死的時候穿著大紅的喜衣。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