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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不要八卦姑奶奶的事

夏日的清晨微風舒適微涼,山野間空氣清新宜人,不知道是誰家的公雞勤勉的早起打鳴,迎著曦光,陣陣炊煙飄向天空,好一派人間煙火氣。

躺在草席床上睜眼側頭看著窗外的廖杉不無憂傷的在內心感歎:如果她看不到近在眼前的黃土茅草屋就更好了。

不大的房間,牆壁是暗沉的黃土的顏色,牆角堆著一堆亂七八糟的雜物,在廖杉看來像是垃圾一樣,卻是這個家不舍得扔的寶貝。她躺在一張舊木板床上,隻墊了一些乾草和草席,能清晰感受到硌人的床板。她橫躺在床上,隻占了一半的位置,另外半邊一床薄被淩亂的散著,那是早早起來不知到哪裡玩去了的小弟的鋪蓋。

沒辦法,這家裡隻有三間屋,除去隔開的小偏房作為廚房,眼下這間小房間是這身體的小姑娘和她年幼的弟弟一起住,和堂屋連著的另一個稍大些的房間是兩個哥哥一起住,就連堂屋都擺了張床,平時爹娘睡覺用,偶爾家裡來了多的客人沒地方坐也可以直接坐床上,鄉下人沒那麼多講究。

還是因為太窮了。

“小三——起了沒?”

廖杉重重歎了口氣,再在心中感歎一句:如果這麼難言的稱呼不是叫她就好了。

雖然這麼想著,她還是利落的從床上爬起,應了一聲,“起了——”

拉開掉漆的木門,廖杉望向站在院中忙著把挑來的河水倒到缸裡的瘦削青年人,認真強調,“大哥,叫我三兒,或者喊我大名也行,就是彆叫小三。”

瘦竹竿似的青年人放下水桶,廖擁軍平淡的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行,三兒,快來洗把臉,家裡人都起了。”

廖杉上前拿起放在一旁的舀子從大缸裡舀了一捧水,水中倒映出的小臉模模糊糊和現代的她有幾分相似,她用清水草草洗了把臉,適時一個半新不舊的毛巾被遞到她麵前。

睫毛濕漉漉的黏在臉上,廖杉抬眼,勉強看清眼前的人,沒有去接毛巾,充滿懷疑的問,“二哥,這不是你擦腳的毛巾吧?”

和廖擁軍長得有些像、卻黑了許多的瘦壯少年聞言頓時毫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廖愛黨將手裡的毛巾扔到廖杉頭上,“小三,你這是好心當做驢肝肺。”說完便自顧自進了堂屋。

廖杉胡亂擦著臉,還不忘對著他的背影喊,“二哥,是三兒!”

剛把毛巾掛回門後的細繩上,一個黝黑的中年男人扛著一捆柴進了院裡,他脊梁微彎,看起來身量更加矮瘦,臉上深刻的皺紋刻在嘴巴兩側,微微下垂的嘴角讓他看起來不苟言笑的嚇人,他隻抬眼看了一下,“小三,怎麼還不去幫你娘乾活?”

“這就去。”廖杉心累,“爹,三兒。”她已經說過很多遍了。

她走進這座茅草屋的偏房,比其他房間還要破舊,牆上是長期被煙熏火燎的痕跡,即使牆上開了扇窗戶,室內看起來還是一片昏暗,茅草壘在牆角,黃土壘的灶台笨重陳舊,室內逼仄的幾乎隻能容納一人。

見廖杉進來,坐在灶台前的女人連忙起身,把身下的小木凳讓給廖杉,“小三,你看著點鍋。”

陳美芬還有彆的事要做,趁著吃飯前她還要趕緊把衣服補一補。

廖杉無力掙紮,“娘,彆叫我小三。”

陳美芬頭也不回,“你爹是廖老三,你可不是小三嗎。”

廖杉從一旁抓起一把茅草塞進灶下,再掀起灶上大鐵鍋的鍋蓋,鍋裡水多糧少,糧食也大多是紅薯,用湯勺攪一攪才能見零星的米粒,她想了想,又從一旁舀了一瓢水加進去,水多一些,不然不夠吃的。

重新蓋好鍋蓋,廖杉坐在小木凳上,望著灶下熊熊燃燒的火光微微出神。

實在是落差太大,即使她努力調整三天了。

明明三天前她還在一開門全屋自動燈光、空調自動打開的新房子裡,一覺醒來就身處五三年的農村土屋裡,沒有空調、沒有燈光,甚至連窗簾都沒有,是的,那天她是被大亮的天光擾醒的。

真就是一朝回到解放前,21世紀廖杉已經是事業有成,知名公司新能源電動汽車的研發工程師,不到三十歲就在魔都買下了一套麵積不算大的公寓,一個人住綽綽有餘,妥妥的都市麗人。

現在好了,廖杉伸手到麵前,瘦小的手掌上還有粗糙的繭子,現在她是一個才剛15歲的農村少女。

廖杉絞儘腦汁回想那一覺之前發生的事情,這已經是她三天來不知道第幾次複盤了。

睡覺前她喝了點酒,一瓶度數並不算高的傑卡斯紅酒,還是她和好友程菲兩個人喝完的,不可能是半瓶紅酒送她上天堂。

再往前推,紅酒是程菲為慶祝她喜遷新居送的暖房禮物,兩人認識十二年了,同在大都市裡艱難打拚,關係好到比起朋友更像是家人。

所以在酒精的作用下,那天晚上廖杉講了一些“家族傳說”。

“說起來,我還真挺佩服你的,”程菲已經有些微醺了,“雖然現在都是21世紀了,但還有很多山村是很落後貧窮的。你是我認識的人裡,少有從山村裡走出來的、還活得這麼漂亮的,廖杉,你在你們村裡是不是算是飛出來的金鳳凰啊?”

廖杉輕搖了一下手中酒杯裡的酒,輕笑一聲,“我算什麼金鳳凰,隻能算是金雞。”

程菲一下子被勾起好奇心,纏著她問,“金雞?為什麼是金雞?那金鳳凰還另有其人?”

“和那位相比我確實算不上什麼了,從小我可以聽著她的事長大的,”廖杉被纏得沒辦法,“那位,我應該叫姑奶奶的。”

“你彆笑啊,真是我姑奶奶,雖然是遠親,我們廖家村所有姓廖的多多少少都沾點親。”

廖杉繼續說,“她可真的算是家族傳奇般的人物了,我從小聽我爺爺說、聽我爸爸說,在那個百廢待興的艱難時代,姑奶奶可是被國家派去外國留學、學成歸來就去研究造飛機了,那個創造了最長服役時間的殲擊機就是我姑奶奶參與研究製造的。”

程菲張大了嘴巴,半晌說不出話來,“造飛機的……還是戰鬥機……和這位對比,你這個造電動汽車的是隻能算’金雞’了。”

“是啊。”廖杉一口悶了杯中的紅酒,心中滿是崇拜和自豪,“姑奶奶可是我從小到大的偶像!而且也是因為她,周圍幾個村子裡,就屬我們廖家村最不重男輕女,不管是男孩女孩,各家都是鼓勵去上學。不光是我,我們村子裡還出了好幾個女醫生、女老師。”

程菲興衝衝地掏出手機,打開搜索引擎,“你這位姑奶奶叫什麼啊?”

廖杉眨眨眼,“……不知道。”

“啊?”程菲傻眼般的眨眨眼。

廖杉聳肩,“我爺爺、我爸爸提起她的時候都隻是說‘你姑奶奶怎麼怎麼樣’的。”

程菲嘴角抽[dòng],“這位姑奶奶該不會隻是你爺爺、你爸爸為了激勵你編出的虛構人物吧。”

“這話我小時候也說過,被我爺爺狠罵了一通。”廖杉向後窩進柔軟的沙發裡,“我爺爺說他小時候還見過這位姑奶奶,他親眼看著姑奶奶考上大學的。”

“那年頭上大學可不容易啊!”程菲感歎。

“而且就算知道名字你也八成在網上搜不到,除了帶頭的那位總工的名字,其他上百研究人員的名字都省略在一個’等’字裡,就算是我們村傳奇人物般的姑奶奶,也隻是那個宏偉項目裡的一顆小小的螺絲釘罷了。”

昏黃的燈光,窗外是繁花燦爛的都市夜景,廖杉愜意的眯了眯眼,又倒了杯酒繼續品著,她在這個城市終於也有落腳的小窩了。

程菲消化了一會兒,突然開口,“杉啊……”

廖杉回頭看向她,“嗯?”

程菲臉上突然露出一個八卦的笑容,“嘿嘿,你姑奶奶後來結婚了嗎?”

“不知道。”廖杉又是不知道,“盲生,你發現華點了。我家裡人提起姑奶奶隻說她的成就,從來沒提過結沒結婚之類的事。”↘思↘兔↘網↘

程菲若有所思,“也是,像姑奶奶這種,達到那麼高成就的女性,人們也不會在關注她感情方麵的事了。”

廖杉麵無表情,“是我姑奶奶。”

“彆那麼小氣嘛,”程菲嬉皮笑臉湊過來,“我的好姐妹,姑奶奶不會介意多一個崇拜她的小輩的……”

深夜,送走程菲後,廖杉洗過澡,舒服的躺在柔軟的大床上,陷入夢鄉前她突然也有些好奇。

姑奶奶結婚了嗎?她那樣的巾幗會和什麼樣的人結婚呢?

一覺醒來,柔軟的床墊變成了粗糙的草席。

坐在灶前的廖杉忍不住大力一把拍向自己的腦門,你說你沒事好奇什麼姑奶奶的風流軼事啊?!

現在好了,她被莫名其妙送到五二年來尋找答案了。

廖杉重新收拾了一下心情,她雖然小時候也在農村生活,但現代的農村已經沒有那麼窮了,她抬眼看了一眼黢黑的土牆,不忍直視,第n次感概,太破了。

她有原身的記憶,這個十五歲的女孩名叫廖三,父親叫廖三勇,今年四十二歲;母親是隔壁陳家村嫁來的,叫陳美芬,比廖老爹小兩歲,四十歲;大哥叫廖擁軍,今年二十歲,作為家裡長子早早輟學幫父母務農掙工分;二哥叫廖愛黨,十七歲,暑假過後開學就上高中了;她還有個弟弟,叫廖勝利。

廖杉透過廚房小窗戶看向外麵,就是正被廖二哥提溜進來的小男孩,十二歲,剛小學畢業,還會接著讀書。

對比兄弟幾人的名字,這個夾在中間的女孩的名字顯得十分隨意,廖三,隻是姓加上排行就算是她的名字了。

廖杉剛開始還以為這具身體的小女孩和她同名,鄉音說起“三”聽起來和“杉”差不多,後麵她才搞清楚,是“三”不是“杉”,廖三。

廖杉歎了口氣,算了,廖三就廖三吧,以後她想辦法再把自己名字改回來。

要說她為什麼接受現實那麼快,因為三天前一醒來,廖杉就有這具身體的全部記憶和情感,回想一下就清清楚楚,以至於她時而還會恍惚,現代的那個廖杉到底是真實存在的,還是她的黃粱一夢?

不過廖杉很快搖了搖頭,清醒過來,誰能做夢清楚的記得所有製造汽車的細節。

但隨著在這個山村一天又一天的度過,廖杉也有一種清晰的認知,雖然很難解釋她怎麼會回到1952年,但恐怕她是回不去現代了。

灶上的大鍋沸騰起來,廖杉連忙掀起鍋蓋,將鍋裡的紅薯稀粥盛到一個個碗裡,“娘,粥好了!”

陳美芬聞言立刻加速把最後兩針縫完,收尾打結,利落的用牙咬斷線,收好針線起身來端碗。

男人們圍在堂屋的一張舊木桌旁吃飯,廖杉和陳美芬窩在小廚房裡吃。

廖杉麵無表情端著碗喝粥,在未來五十多年後都變成笑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