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頁(1 / 1)

看看廖杉,他倆怎麼不住一個屋啊?

這看起來又不像是在一塊兒了, 可不是三兒管著她兒子的錢嗎?那之前的糧票和錢是怎麼回事?三兒乾嘛給她寄糧票和錢?

陳娟腦子裡一個接一個的問題,看著廖杉還是問了出來,“三兒, 之前的糧票和錢……”

“娟嬸子你收到了?那就好,夠用嗎?”廖杉也顧不上自己此刻剛睡醒的形象了,驚喜的問,“那我爹娘也收到了吧?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廖杉的問題也挺多, 陳娟一個個回答,“夠用,夠用,我一個人哪能用得了那麼多糧票和錢。你爹娘也收到了, 還是你娘給我的, 他們都好,你彆忘了你還有那麼多兄弟幫襯著家裡呢,操心啥?”

王川澤聽著她們的對話,抓到重點, “糧票和錢?”

見他這反應,陳娟更懵了,反問兒子, “你不知道?”

廖杉一拍腦門, 對著王川澤說, “我忘記和你講了。”

寄信回家後, 先是撿到了飛機殘骸,接著又忙著解決發動機的事, 廖杉一忙起來就把這事忘到腦後了,也忘記和王川澤說一聲。

廖杉趕緊現在補上,“之前在蘇聯臨走之前你不是借給我一百盧布嗎?我要還你,你又不要,我在聽林婷說農村情況不好後,就央求羅主任讓我往家裡寄些錢和糧票,那一百盧布我換算成糧票和錢還給娟嬸子了。”

陳娟聽完,心裡很是遺憾,原來是這樣,她還以為是三兒現在管著兒子的錢,才寄給她的。

王川澤聽完薄唇卻是緊緊抿起,臉上表情也不太好,他此刻沒戴眼鏡,烏黑深邃的眼睛直直看著廖杉,“你就一定要和我算得這麼清楚嗎?”

氣氛一下子變得冷沉凝固。

廖杉莫名,她看了眼王川澤,又看向陳娟,欠錢還錢不是應該的嗎?她又不能仗著王川澤人好,他不要她就真的不還了吧?

知子莫若母,陳娟一看王川澤這繃緊的臉色,就知道他是生氣了,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一生氣就垮著張臉,跟十二月飄的雪似的,是想要凍死個誰。

嘖嘖,媳婦到現在都還不是你的,還衝人生氣?

陳娟使勁把王川澤推進屋子裡,轉身對著廖杉笑笑,“三兒,等會兒我去找你說話啊。”

廖杉點點頭,母子多年未見,肯定很多話要說,雖然她也很想問問自己爹娘、哥嫂、弟弟、侄女的近況,但也隻能先按耐下來。

陳娟關上門,看著臉色黑沉的王川澤,她也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娘已經等了六年了啊!”

一想到自己和美芬姐已經以親家相稱,陳娟忍不住上前一步,抬手拍打在兒子胳膊上,“你就不能爭點氣嗎?怎麼這麼笨啊!”

跳級考上大學、從來在彆人那裡評價都是聰明、腦子靈的王川澤沉默著聽著他娘的埋怨。

陳娟打了一會兒,突然又想到了什麼,停下手,“不會是你現在不喜歡三兒了吧?”

王川澤抿了下唇,隻乾澀的吐出兩個字,“不是。”

既然還對人有意思,怎麼到現在這兒媳婦還不是她的啊?

陳娟又來氣了,“你是塊木頭嗎?你喜歡人家,你就要表現啊——”

“娘你也看到了,”王川澤打斷她的話,“我沒想她還我錢的,我給她一點,她都要記得還給我。”

陳娟怔住。

王川澤唇邊泛起苦笑,“我但凡越界一點,她就離我遠遠的。”

半晌後,陳娟歎了口氣,看來她真是上年紀了,搞不懂年輕人是怎麼想的了,嘀咕道,“我和你爹經媒人介紹,沒一個月就結婚了,怎麼到你這兒就這麼難了?”

想想兒子今年也老大不小了,陳娟又歎了口氣,勸道,“實在不行咱就算了——”

看王川澤沉默固執的表情,陳娟就知道這話說了也是沒用,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拿這犟種兒子沒轍,“得,你自己看著辦吧。”

陳娟說完,這才打量起這間屋子,還沒有她家堂屋大,一眼就看到底,擺著一張單人床、一張書桌、一個衣櫃,茅房還很奇怪的就在屋裡。

總之,看來看去,隻看到這屋裡住的就一個單身男人,冷冷清清的,沒有兒媳婦,也沒有孫子孫女。

陳娟忍不住又重重的歎了口氣,期望有多大,她現在失望就有多大。

王川澤翻出原本折疊放在床下的行軍床,在空地上展開,“娘你去床上躺著歇歇,我睡這個。”

懶得和兒子大眼瞪小眼,陳娟又拎上都還沒拆開的包袱,對王川澤說,“你拾搗吧,我去找三兒說話。”

廖杉聽到敲門聲還有些詫異,她才剛洗漱好、紮起頭發。

她拉開房門,看著陳娟,“娟嬸子你這麼快就過來了?”

“這不是著急想和你說說話嗎?”陳娟笑道,看著廖杉越看越滿意,多好一姑娘啊,隨了她娘那副溫婉長相,但又多了些堅韌,加上讀了這麼多年的書,身上又有股文化人的涵養。她不是個男人,都喜歡得緊。

廖杉把屋裡的椅子讓給陳娟坐,又翻出自己前幾天買的點心餅乾,還貼心的給陳娟倒了杯水。

陳娟心裡熨貼,看著廖杉更加遺憾了,怎麼就不是她兒媳婦呢?

廖杉自己坐到床沿上,目光熱切的看著陳娟,“娟嬸子,快和我說說,家裡都是什麼情況?”

她實在是太久沒回家了,上次回到廖家村還是在56年的春節,已經是快六年前的事了。

“你爹你娘身子骨都壯實著呢,有你大哥大嫂在跟前照顧著,對了,你大嫂今年四月份又生下了一個小子,和他姐姐、哥哥一樣,用的是節氣起的名兒,叫廖穀雨。”陳娟樂嗬嗬的說道。

廖杉卻是嚇一跳,“我大哥大嫂這是幾個孩子了?”

“三個啊,露露你肯定還有印象,她小時候你還抱過咧;小滿是57年5月出生的,你那時候還在讀書,再之後你就沒有回來過了;然後就是小雨了。”陳娟忍不住心生羨慕,看看彆人家這人丁興旺的,她什麼都沒有。

不爭氣的兒子!

廖杉知道當下思想還是多子多福,計劃生育是七十年代才有的事,可還是忍不住說,“大哥不會還打算要孩子吧?”

陳娟擺手,“哪能啊,現在都吃不飽飯,養那麼多孩子也累。我聽美芬姐說,你大哥也是這意思,這幾年都不打算再要了,先把這幾個小的拉扯大。”

廖杉鬆了口氣,“那我二哥呢?”

“你二哥在山省機械廠做技術員,你二嫂在醫院做護士,今年年初兩人也是剛有了一個兒子,就是名字有點拗口。”陳娟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叫廖武陵,不如你大哥家那幾個孩子名字好記。”

廖杉卻是笑起來,“武陵春是吧,這是個詞牌名。”

她二嫂李易安的名字是取自南宋女詞人,生的孩子名字也是來源這位女詞人的代表詩詞,沒想到五大三粗的二哥也會有文人的浪漫。

廖杉又問起她弟弟,“勝利呢?他頭發真留起來又賣掉了?”

“可不是嗎?這小子也是有意思,彆人笑話他,他跟聽不見似的,還真堅持著把頭發留到考上大學才剪掉賣了。”陳娟笑道,“勝利是考上了北市的師範大學,以後還是要當老師呢,沒想到吧?”

廖杉心一突,想起未來幾年,這時候當老師可是高危職業……

陳娟的目光落到廖杉不自覺攥緊的雙手上,她疑惑的問,“怎麼了?”

廖杉勉強一笑,搖搖頭,“沒什麼。”※思※兔※在※線※閱※讀※

她又看向陳娟,目光中暗含著期待,“娟嬸子,你這次過來是探親還是……”

陳娟搖頭,“說是讓我以後就在這邊生活了。”

廖杉死心了,就算擔心,她也沒什麼辦法,保密項目的科研人員不能聯係家人,上次寄糧票已經是羅主任特彆通融了,就這樣她都沒敢多寫一個字,更不用說什麼寫信提醒勝利彆當老師。

她在心裡自我安慰,離那段曆史還有好幾年時間,說不定勝利畢業後還不一定真的去當老師了,又或者分配去了鄉村、或是回廖家村支教也說不準……

陳娟不知道廖杉心裡想的是什麼,她拆開自己帶來的包袱,把裡麵東西一一拿出來,“這是你娘給你做的鞋墊子,你嫂子給你縫的枕套,還有這個,你爹說是你之前寄家裡的兩百塊錢,讓我給你拿過來,你平時過日子花。”

廖杉被麵前大紅色還繡著鴛鴦、牡丹的枕套震住了,“這是點我呢?催我趕緊結婚?”

陳娟乾笑兩聲,還是沒說,不是催,是大家夥真以為三兒和她兒子結婚了。

專家大院突然多了一個長輩,大家一開始都有些驚奇,但在得知王川澤就隻有這一個寡母後,眾人便很快理解並接受了。

國慶第二天,廖杉和王川澤就像之前一樣忙起來了,早出晚歸的,見天的看不著人,陳娟隻能和樓上樓下的其他家屬們聊聊天,這一聊她更難受了,原來其他人基本都已經結婚了。

不爭氣的兒子!

可看著早出晚歸的孩子們,陳娟又有點明白了,在國家大事麵前,個人感情永遠要排在後麵。

廖杉也是真的忙,發動機第n次調整過後的版本組裝起來,再次進行試驗整機試車。這次真的是大家儘全力把所有能攻克的技術問題都解決過後的成果,對於改進過後的發動機能使用多長時間、推力提升到多少,整個廠子都很關注。

發動機廠的工程師們全程守在試驗車間,新研製的發動機被安裝在試車台上,連接著進、出氣係統。

在這試驗的關鍵幾天,廖杉也不去研究所了,每天一睜眼就往發動機廠跑,她匆匆走進隔絕發動機試驗噪音的控製室,問道,“怎麼樣?”

昨晚在這裡守了一夜的朱強頂著兩個大黑眼圈,但精神仍然亢奮,“已經四十個小時了,沒有出現任何問題!”

跟著廖杉來的崔勝平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晚換我來。”

廖杉透過厚厚的隔音玻璃向下看,試車台架上的發動機仍不停歇的運轉著。

發動機廠的工程師鐘長遠端著杯濃茶走到她旁邊,“目前看推力是真的增加了,油耗也比之前蘇聯產的發動機還要降低了一些。”

“那就好,”廖杉側頭看了他一眼,“不過鐘工,你這臉色可不太好,彆熬了,都熬兩天了,換我在這兒守著吧。”

鐘長遠皺眉,“這兒這麼多工程師呢,哪裡需要你一個女同誌跟著一塊兒熬?”

廖杉輕描淡寫的掃他一眼。

鐘長遠立刻語塞,這才反應過來他剛剛說的話其實也適用於他,對啊,這裡這麼多人守著,哪裡需要他一直跟著熬?

“彆管我了,”鐘長遠苦笑兩聲,“我回去也睡不著,掛心得很。”

廖杉其實也是,她就算每天晚上回到宿舍,其實也是滿腦子都在想發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