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日臨空。

第三天正午，珍寶閣驀然光輝大放。

眾人心思一動，明白諸聖論道終於結束了。隻聽一聲威嚴傳來，“吾等決議，楊罡與楊天佑之爭，人倫常理，公允判之。”

“因過去法理有失，於今日之事儘數摒棄。”

“楊罡自小儘孝，心若竹石。逆境求索，心似青鬆。心存大願，誌許青雲。此至孝，至純，至仁。”

“而楊天佑，家教無方，惡念周知。”

評價楊罡的話可謂極高。

而對楊天佑的評語，卻隻有寥寥一句。

此言一出，已經不需要後麵的判決，眾人已經明白諸聖的意思。

楊天佑神色沉底陰沉，死死盯著楊罡。

雖隻是失去了一個藍彩衣，他卻似失去了所有，神色灰敗，精氣神全失。

“判：藍彩衣由其子奉養，今日起與楊天佑斷絕一切關係，決離！”

轟！

無邊的喧嘩聲，如浪花般向整個聖京城蔓延。

諸聖決斷，此事再無回旋的餘地。

便是高高在的聖君，在這件小事亦不會反駁他們的麵子。

楊罡，這個至純至孝青雲少年，真的改變的大周的律法判決！

刹那間。

諸聖的投影再次浮現天空。

與此時同。

大周仙庭。

淩霄寶殿之，竟也浮現出一尊煌煌耀目，天地無法直視的身影。

聖君望向珍寶閣，默默不語。

嘩啦啦。

無數人崇敬地抬著頭，雙膝跪地。

大周聖君的威嚴，高坐雲端千萬年。

他在大周之人的心目中形象，並不比任何聖賢差。

兩股絕強的意誌，似在虛空中輕輕碰撞出思維的火花。

諸聖的聲音率先響起：“稟聖君。三日論道，吾等推衍百世，洞察律法漏洞，還需一些時日方可補全大周人倫、理法，合入律法之中。”

“聖君乃天地之主，三界共尊。”

“望聖君支持吾等道理，修正新法。”

珍寶閣。

楊罡看著天空的情形，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修正新法？”

青雲山的諸聖，果然借了他這一柄刀的力量啊！

許久。

沉默的壓力，似讓整個天地的風聲都停歇了。

“準。”

聖君輕輕吐聲。

下一刻。

威嚴九天的煌煌之身，從仙庭空消失。

壓力頓時消失，所有人下意識舒了一口氣。

終於結束了！

薑河、薑叔升、寒香、與青雲閣有舊的貴府勢力……一個個站在楊罡一方的人，相互對視幾眼，紛紛看到各自眼中的激動。

竟然是這樣的結局！

諸聖的意誌聯合，欲借楊罡之事推衍新法，竟讓聖君陛下也從善如流，選擇了讓步。

這時。

一個白須老者走到了楊罡麵前。

太白星君正要說話。

諸聖之中傳來一個恢弘的聲音，“楊罡，我等需回山繼續推衍新法，你可不要忘了自己的承諾。此事之後，洗練一身殺意、魔性，我等在青雲山，等著你一起推衍新法！”

而後。

又一個聲音道：“你的詩文我們都看過。很不錯！不過，我等更希望伱有朝一日，寫出真正的驚世文章。那才是真正的……流芳萬古。”

話音落下。

諸聖的蹤影徹底消失。

“從今往後，楊罡自當日日青雲山苦讀經典，不負諸聖期望。”

楊罡對著青雲山的方向，行了一個禮。

太白星君愕然頓在原地。

怔怔看了楊罡半晌，最終無奈歎了口氣。

“你這孩子，膽子……真不小啊！”

說罷。

他也轉身離開了。

諸聖當著他的麵搶人了！

今日這一場局，皆因他的失誤而起。老人心中想著回去要怎麼跟聖君交代此事。

太白星君的話雖未說儘，楊罡卻明白他的意思。

是啊！

他的膽子確實夠大。

大到了……竟敢算計聖君！

楊罡看著太白星君離去的身影，張口手掌，看著手心裡一張紙條。麵寫著：你若願意入三法司中當值，我可助你贏下這一局。

這是三天前。

太白星君讓一隻仙鶴銜來的紙條。

聖君……想培養他做一個司法天神。

如那八部一樣。

讓他在將來永恒不墜的無仙庭之中，當一個司法天道的天神！

若非太白星君無意之助，楊罡也無法算計的這麼遠。

他用一世人生數十年的時間，終究摸透了各方心思。

自大周建立，聖君啟用法學，諸聖避世，天道日趨無情。

今日之事，若楊天佑贏了。

可彰顯司法之威，天道至公。

若是楊罡贏了。

將來的許多事情……他都已經預想到。

必然是楊天佑的根腳、貓膩被抓出來。

而後楊罡主掌司法。

子判父，正理法。

一麵彰顯司法公正，天道鐵麵無私。

一麵又有孝感動天，感動世人。

這一點，才是最讓人細思極恐的！

陰陽之道，中庸之道。

聖君已經玩得爐火純青。

而現在。

諸聖卻將楊罡拉入了青雲山的陣營，接過了楊罡主動遞過來的刀子。

以民心，裹挾聖意。

與天對弈，小小勝了半子。

而楊罡以小博大。

這一次，也算是他贏了！

洗練魔性……那一句話，與其說是洗心革麵的態度，不如說是一場交易。

隨著楊罡對大周的了解加深。

他知道。

諸聖之所以願意動，真正的原因還是因為那落在他們頭頂的青雲長階！

天空的異相散儘。

這一次理法之辯終於塵埃落定。

一個個勢力從珍寶閣內有序退走。

潮水般的人流四散開來，聖京城恢複了往日的安寧。

“結束了。”

楊罡目光突然望向楊府之人。

此時的他們如一群跳梁小醜般，正準備灰溜溜的夾著尾巴離開。

“站住。”

楊府眾人身形一滯。

楊天佑轉過頭，聲厲內荏地道：“今天你已經贏了，還想怎麼樣？”

楊罡望著楊天佑，目光閃爍。

一步步向他走去。

“你想乾嘛！”

楊府眾人齊齊後退一步，望著楊罡的目光，仿若惡魔。

此時的珍寶閣內。

所有人都已經退去，隻剩下楊府一行人。

他們看著楊罡眼中閃爍的血光，十分不安。

“你已經讓我楊府身敗名裂，你這逆楊罡你，你究竟還想怎麼樣？”主母林氏厲聲道。

“放心，我不會怎麼樣你們的。”

楊罡走到林氏麵前，忽然揚起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徹珍寶閣。

楊府的所有人頓時愕然，薑家、寒香等人的目光也看了過來。

“接下來……也該輪到你楊家還債的時候了！”楊罡輕聲道：“這一巴掌，是為母親討要的利息。放心吧，接下來過去十七年的利息，我會一點點，十倍、百倍向你們討回的。”

林氏跌坐在地，披頭散發，臉頰紅腫。

她忽然聲嘶力竭地吼道：

“不！你不能這樣！你不能報複我們！你要青雲山讀書，你要在諸聖麵前……”楊罡一揮手，打斷了林氏的話。

他看著地的婦人，冷聲道：“你覺得我，需要在諸聖麵前保持形象嗎？”

“彆傻了。”

“聖人言：以德報怨，何以報德？這些道理你們這些愚婦，一輩子都不會懂！聖人自遠古莽荒而來，他們當年手沾染的血腥……洗儘了你楊府，也不過如大江之中一支細流。”

“你、你……”

林氏、太夫人、楊府眾人，一個個麵色驚恐。

“你不能這樣，你怎麼能這樣……你難道還敢屠戮楊府？你這瘋子！你這個瘋母之子！你彆忘了，你也是在楊府長大的！你敢動我們，大周的律法不會放過你的！”

“放心吧。”

楊罡還是那句話，聲音溫和如水，“殺你們，何須用刀？你們這些爛臭的性命，還不值得我以命相搏。”

“快，快回去吧！”

“回去等著。”

“等著家業一天天衰敗，等著你們的忠勇伯……帶你們走入無儘的深淵！”

楊罡看向楊天佑，忽然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走。”

楊天佑心頭一跳。

麵色陰沉，直接扭頭就走。

再在這裡遭受羞辱，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做出發瘋的事！

楊罡看著楊府眾人的背影，平靜的深深漸漸露出一絲深沉的笑容。

“忍著吧，我看你還能忍多久！”

夜漸漸深沉。

長亭街，楊府地下。

楊天佑神色凝重，一步步走入密室之中。

許久。

密室中隱隱傳出一個詭異的聲音，“讓你辦的事，可辦妥了？”

“沒有。”

“廢物！”詭異的聲音驀然變得陰冷。

“這點事都做不到，你還來做什麼？”

“你們之前的要求，我答應了。”楊天佑的聲音道。

“當真？”

“當真。”楊天佑肯定道。

“如此，你們楊家可就真的萬劫不複了。”詭異的聲音嘿嘿笑道。

“不這麼做，等待我們的也是萬劫不複。”楊天佑的聲音忽然變得很平靜，隻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其一雙眸子早已被森森的魔氣侵染了點點黑色。

“好！”

“三月初三，敕神大典。我要大周到場的所有仙道之神飛灰湮滅！”

長汀街。

紅塵雕魚店，後院。

楊罡倚在窗台邊，欣賞著天的月色。

思緒萬千。

他的腦中不由想起一句話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因為青雲封神，孝感動天。

聖君想培養他做一個司法天神。

因為今天的一席話。

讓諸聖視他為後繼弟子，將來開創新法的領頭羊，一柄無堅不摧的尖刀。

但是。

似乎所有人沒想過，他所做的這一切，隻是為了自己的母親。

“司法天神……”

“我楊罡，從來沒想過做一個聖人。就算真要入主司法，我也要做一個黑暗楊戩，決斷由己。而不是成為你們手中的一把……刀！”堅定的聲音，在楊罡心中響起。

言訖。

楊罡並沒有如約洗去前世刀魔之身帶來的一身魔性、殺意。

反而隻是將一身氣息內斂，顯得愈發難以琢磨。

他揉了揉眉心，那一點愈發深刻的燙痕。

而後。

帶著一股衝勁直接進入寒香的前世廣寒仙獄。

轟隆

天空中。

兩輪大日橫空。

大地。

一位遠古神人正在搏殺天的金烏，神血飛濺，金烏悲鳴不止。

一輪大日搖搖欲墜。

泛著金色光芒的金烏神血，如同雨水般散落大地。

殘月冰晶中的殘破月宮。

楊罡雙目如電，運轉清靈天目。

眉心似有一點金光豎目，隱隱浮現輪廓。

“你……在找死嗎？”一旁神女素娥驚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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